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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後, 天氣炎熱起來, 許微寒打算和幾個朋友一塊去山裏避暑。有人讓他把陸春宴也一起叫上,許微寒想起前年冬天,春節的時候他把陸春宴叫出來,他喝得醉醺醺的, 本來還想和陸春宴說幾句話, 可回過頭陸春宴就走了, 之後就沒再聯系了。

明明以前挺好的關系, 可不知怎麽的會越來越生疏。許微寒心裏嘆了口氣,對邊上的人說:“我試試,也不知道他賣不賣我這個面子, 大概是不肯來的。”

誰都知道,陸春宴近兩年的狀态不太正常,一些公衆場合也不出來了, 唯一幾次碰面,也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撥過去的電話響了許久後終于接通了,許微寒試探着叫着陸春宴的名字,電話那頭響起幾聲呼吸, 而後是陸春宴的聲音。

“微寒,有事嗎?”

許微寒抿了抿嘴, 輕聲道:“你這周有空嗎?我的幾個朋友你也都認識, 一塊出來玩一次吧。”

陸春宴不知道在做什麽,那一端傳來窸窣的聲音,許微寒等了幾秒, 以為他會拒絕,卻聽他說好。許微寒心裏一喜,生怕他反悔,立刻道:“那就說好了,明天下午我來你家接你。”

“你不用接我,你把時間地方告訴我,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那也成,我發你短信,你記得看一下。”

“好。”

陸春宴挂了電話,重新躺了會去。

他昨晚睡不着,吃了幾片安眠藥,但是藥效似乎延遲了,依舊是整夜清醒,直到今天早上才覺得犯困了。窗戶打開着,入夏後的風吹進房間,帶着灼灼的熱氣,陸春宴陷在被子裏,後背出了一層汗。

雪庭下山後,四處游歷了一段時間,靠着幫人算卦看風水接濟生活。

像他這樣一眼看過去就是一副得道高人的氣質,還是挺能唬人的,況且他說的都準确,那些有錢人就特別願意為這種虛無缥缈的事情花錢求安心。

追雲湖這一代自從開始做旅游開發後,人氣就旺了起來,民宿酒店都有,特別是到了夏季,人流漲幅非常大。最近新開了一家名為四季的酒店,裏面的總經理從朋友那裏聽說有個師傅看風水非常厲害,便特意去把人給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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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雲湖離高平市不算遠,開車過去小半天,許微寒他們先到了,到了酒店後便先去房間把行李放掉。許微寒從房間裏出去,他的幾個朋友說去吃飯,他讓他們先過去,自己則走到大廳去等陸春宴。

沒等多久,一輛黑色邁巴赫開到了酒店旁的地面停車場上,許微寒上前幾步。車門打開,陸春宴從車上下來。他穿了一件淡藍色的長袖襯衫,米色長褲,他走到後面把行李包拿出來,回頭便看到許微寒站在幾步之外朝自己笑。

陸春宴愣了愣,朝他點了點頭,“我來晚了。”

許微寒擺手,興高采烈地上前,他說:“沒啊,是我們早到了,快進去吧。”他想要去拉陸春宴的胳膊,陸春宴往後退了半步,避開了。

許微寒的手在半空僵了一下,而後若無其事道:“天氣那麽熱,你怎麽還穿着長袖啊。”

“有些感冒。”

許微寒聽了拉住他的手腕,陸春宴的身體一僵,許微寒沒有察覺,只是憂心忡忡看着他,“沒事吧,要是知道你生病了,我就不叫你出來了。”

“沒關系,小感冒而已。”陸春宴搖了搖頭,輕輕掙了一下,把手縮了回去。

他們并肩走到酒店裏,許微寒很久沒有見到陸春宴了,同他說起最近的事,陸春宴聽着時不時點點頭。許微寒帶着他去房間把行李放掉,之後又問他要吃什麽。這酒店裏有幾個餐廳,菜的口味都不一樣。

陸春宴都說都可以,許微寒便帶着他去了樓下的餐廳。許微寒的幾個朋友都在那裏吃,見到陸春宴來了,都停下了手裏的筷子,和他打着招呼。

許微寒又點了幾個菜,拉着陸春宴坐下。

這裏的裝潢考究,菜式也非常精美可口,邊上的人起來要給陸春宴倒酒,被許微寒給拉住了,“他感冒了,不能喝酒。”

陸春宴擡眼笑了笑,“我剛吃了藥。”

“可惜了,我這酒可是好酒。”說話的人嘆了口氣,慢慢坐了回去。

幾個人聚在一塊,裏面有幾個這兩年都結婚了,聊起家裏的老婆,都哭喪着臉搖頭,“管得太嚴了,這一次和你們出來,我是每隔兩小時就得打一通電話給她。”

旁人聽了指着他說:“你還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像我這樣都快單了三年的怎麽活?”

“切,你這是要求太高了,又要貌美如花,又要溫柔賢惠,你怎麽不找個仙女?”

許微寒“噗嗤”笑出了聲,說話的兩人注意力轉到他身上,又說起了許微寒,問他怎麽還不處對象,家裏不催嗎?

許微寒嘆了口氣,佯裝非常苦惱的樣子說:“催啊,天天催,我媽還裝作生病來騙我結婚,幸虧我機智發現得早,不然可就是個大麻煩了。”

陸春宴側頭看他,許微寒眨了眨眼,問:“你呢,春宴,你家裏催得緊嗎?”

“他們已經不會催我了。”

“真的假的?”

陸春宴拿起湯匙攪拌着小盅裏的海參湯,他“嗯”了一聲,而後說:“過年的時候,我告訴他們,我喜歡男人。”

許微寒睜大眼,周圍所有人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許微寒朝旁邊看了一眼,而後視線鎖定着陸春宴,他眼神飄忽,試探道:“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不是,是真的。”

陸春宴對待感情總是留着三分,怕情深不壽,怕無法白頭。從少年時,對着許微寒就如此,猶猶豫豫直到後悔。他對誰都那麽溫柔,永遠不想做感情裏的惡人,可這怎麽可能?

不果斷的拒絕,随意施舍的溫柔,牽牽扯扯的暧昧……這些被他刻入骨子裏的習慣,已經把他變成了一個罪大惡極的壞人。

他垂眸,視線落在許微寒臉上,抓住了他眼底的震驚和期盼,而後說:“我對他們說,我有喜歡的人,是個比我小了很多的男孩,我會想要去照顧他,每天都會思念他,我放不下他,所以我不會結婚,永遠也不會。”

許微寒倒抽一口涼氣,他覺得胃隐隐抽痛,可還是強裝鎮定,笑着解圍道:“這樣啊,哈哈,下次把他一塊帶過來,大家一起玩。”

陸春宴低下頭,輕聲道:“有機會吧。”

陸春宴沒吃幾口,桌面上的氛圍沉寂下去,他站了起來,說是吃飽了。許微寒也跟着起來,“你就吃那麽些,要不再吃點。”

“不了,我真的飽了,有些累,先回去了。”

許微寒頓了頓,心裏嘆氣,只好點頭。

等陸春宴走了後,桌上的幾人面面相觑,最後有人緩過神,尴尬着笑了笑,開口道:“還真是想不到啊,他竟然喜歡男的。”

許微寒低着頭,聽到邊上的人議論,“他以前不是女朋友挺多的嗎?之前還有個女明星為他跳樓了。”

“我也聽說了,不會是因為這件事怕女人了吧,所以找了個男的。”

“哈哈,那麽慫啊,看不出啊。”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言辭中不乏夾雜着嘲諷,有人看向許微寒,問道:“微寒,你和他關系不錯,你不會也是剛知道吧?”

許微寒握緊拳頭,直接站了起來,下颌緊繃,臉上是一閃而過的怒意,可這終究不是發火的場合。他咬了一下下唇,低聲道:“他的事我不太清楚,我吃好了,你們慢用。

許微寒離席,直接朝陸春宴剛才離開的方向走去。沒走幾步,便看到站在廳外噴泉旁的陸春宴。

晚霞不再明亮,他的臉藏在一道暗淡的光影裏,正在抽煙,火星明滅。

許微寒快步走去,到了陸春宴身邊,笑道:“陸春宴,你可真不夠意思。我和你那麽多年的朋友了,這麽大的事你都不告訴我。”

陸春宴看向他,許微寒強顏歡笑,努力維持着那麽點灑脫,他問:“是誰啊?能讓我們的陸大少爺心動啊。”

陸春宴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煙霧,他低下頭說:“他很可愛很特別。”

許微寒神色微動,他低聲道:“能給我一根煙嗎?”

陸春宴抖開煙盒,遞到他面前,“最後一根。”

“謝謝。”許微寒抽掉了那根煙,他朝陸春宴借火,陸春宴背着風,替他點燃了。

火星亮起,許微寒突然道:“我喜歡你。”

陸春宴的手一抖,收回了打火機,拿下抿在嘴角的煙,他說:“我知道。”

許微寒嘆了一聲,開玩笑道:“原來如此啊,真想知道誰那麽倒黴能被你喜歡。”

陸春宴苦笑,“是啊,我真的糟透了。”

一支煙都沒抽完,許微寒掐滅了煙頭,他低着頭,雖然努力地想要表現出不在意,可終究還是徒勞。這份藏在心裏的感情,彷佛已經是一種習慣,想當然地告訴自己,陸春宴永遠是他心中最珍貴的存在。他是如此,陸春宴也是。

可其實這樣對誰都不公平,錯過就是錯過,沒有勇氣開始的愛情,就永遠都不要去嘗試。

他怕自己在陸春宴面前哭出來,不願丢這個面子,便先走了。

陸春宴在外面又站了會兒,看着天空一點點正式與白日揮別,正欲回去時,就見不遠處走來一個人。

白色短袖,黑色長褲,不快不慢走着,樸素至極的打扮,只因為一張臉而驚為天人。

陸春宴呆呆地看着朝自己走來的人,張了張嘴,喃喃道:“雪庭師傅。”

這一次,他沒有叫錯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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