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盛元七年六月三十日,百官休沐,恰逢徐太皇太後生辰,召請五品以上官員至太極宮二儀殿參加壽宴。
裴駿的案子果然因為此事被徹底沖淡,只有瘋了似的蕭凝到處追查兇手。裴琛一生剛正不阿,生了這麽個造孽的兒子,本就不滿,裴駿死了,他竟也沒有過問。
據說大長公主同裴琛大吵大鬧,整個驸馬府被攪得一團糟。
陳子珮嘿嘿笑得幸災樂禍。
三十日一早得進宮拜壽,樓湛早早起身,梳洗完畢,穿上官袍,在屋裏坐了片刻。
思來想去,她才想起上輩子沒有去成這個壽宴,是因為張禦史彈劾得厲害,極力反對她參加宴會,以免“污濁之氣盡毀皇家氣派”。
這輩子和上輩子不太一樣,但是碰到了張家女的案子後,張禦史對她的态度有了極大改變,雖然還是橫眉冷眼,不屑一顧,但好歹沒有在每個大朝會上都彈劾她了。
樓湛摸了摸下巴,轉過長廊,正巧碰上了捧着一本書邊看邊走的樓挽,心中突發奇想,喊住了他。
樓挽冷不丁吓了一跳,連忙放下書,手足無措地看向樓湛:“阿姐,早,早……”
樓湛虛虛按手示意他不要緊張,思忖一瞬,緩聲問:“二弟,我最近可有什麽變化?”
是不是變溫和了許多?
看着面無表情,嚴肅至極的樓湛,聽到她說這話,樓挽都快驚哭了:“阿姐,阿姐看起來更有威望了……”
樓湛:“……嗯,行走時不要看書。”
***
卯時末,皇城外車馬盈門,五品以上的大臣都抖擻精神,下了馬車,找到相熟的同僚,在宮門外接受了禦林軍的盤查後三三兩兩行去太極宮。
樓湛才下了馬車,就聽到旁邊傳來一個笑聲:“阿湛,你的臉怎麽比平時繃得還緊啊?誰又惹你了?”
樓湛轉眸看去,沈扇儀正倚在馬車上,穿着緋紅的官袍,腰間佩着銀色魚袋,唇邊挂着懶懶的笑,端的是衣若烈火,人如美玉。
“怎麽一直盯着我看?”
打量間,沈扇儀幾步走到樓湛身旁,笑眯眯地看着她:“聽說前幾日大長公主找你撒了頓潑,有沒有受傷?”
樓湛搖搖頭,“走吧,待會兒就晚了。”
“不等那個圓滑鬼?”
指的是陳子珮。樓湛當朝有兩位好友,便是沈扇儀和陳子珮。可這兩位難得能和她融洽相處的,卻一直都不怎麽看得對眼。
“他同他的青梅竹馬先進去了。”樓湛淡淡道。陳子珮最近有事沒事都往靖王府跑,和她青梅粘粘糊糊,看得出陳子珮是真心喜歡靜寧郡主。
可樓湛分明記得,上輩子,陳子珮娶的不是靜寧郡主,而是雲京裏一個小官的女兒。
那段時間她同陳子珮之間的意見愈發不合,矛盾激化,幾乎撕破臉皮,背道而馳。陳子珮大婚之日送來請柬,她也沒去,只是派人到陳府送了禮。
後來過了一年,陳子珮就……
樓湛微微恍了神,卻被沈扇儀一拉,回過神來。
“發什麽呆呢?這不是還有我嗎?”
樓湛抿唇不語,同沈扇儀慢慢走到宮門前。周圍還有不少大臣在等友人一道,看見沈扇儀同樓湛,不免都搖了搖頭,湊近了竊竊私語。
兩人權當沒看見,站定等禦林軍檢查完畢,又一同走進皇城。
長廊上盡是來去匆匆的內侍,有人瞥見兩人,見不是什麽大官,也沒來理。今日來的一品大員都有好幾個,誰還會來搭理兩個五品官員。
更何況還有個女吏。
沈扇儀看了看四周,突然湊近樓湛,低聲問:“你怎麽看?”
樓湛不明所以:“嗯?”
“臨淵啊。”
乍一聽到這個名字,樓湛心中忽地一跳,眸色變換莫名,唇張合幾下,最終還是面無表情,沉默不語。
沈扇儀細細看了看樓湛的神色,從那張冰冷的臉龐上看不出什麽,不由失望地啧了聲。
兩人來到二儀殿,此時已經有了不少人,太皇太後和皇上只會晚上的正宴來,衆人去拜了壽,在殿中無所事事,低聲交談。
男賓和女眷是分開的,正宴才會坐到一起。
負責迎客的老太監看到樓湛,頓時犯了難。樓湛身份特殊,要把她帶到女眷那邊吧,不太行,可讓她留在此處,也不太好。
……她到底算不算女眷?
正犯着難,忽然響起一道清脆的女聲,泉水叮咚般充滿朝氣:“汪公公,把樓大人交給我吧。”
汪公公側頭一看,哎喲一聲,臉上堆起了笑:“原來是小郡主,難怪奴才覺着這四周有陣陣花香飄來。”
樓湛跟着看去,不知何時來了個少女,穿着淡紫色的襦裙,發間綁着條青色絲帶,一走路就随着發絲在風中飄揚。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身形纖纖似柳條,秀麗的面容仿若一朵初綻的荷花。
有點眼熟。
少女笑嘻嘻地湊到樓湛身邊,水靈靈的大眼中是掩不住的好奇和敬慕,聲音脆生生的:“樓大人,我是靜寧啊,我們見過的。”
她一說,樓湛就想起來了。
是在靖王府後門見到的那位,總是在無意間幫到她,陳子珮心心挂念的青梅竹馬,靜寧郡主蕭暮,蕭晚寧。
心中不由生出了幾分好感,樓湛點了點頭,思考着怎樣才能讓面部表情看起來溫和一點。
……早上樓挽太打擊人了。
蕭暮伸手牽住樓湛,看了旁邊含笑不語的沈扇儀一眼:“沈修哥哥,人我就帶走了。”
沈扇儀大度揮手:“晚上帶回來。”
樓湛在一邊聽着兩人的對話,眉尖抽了抽。這兩人似乎還沒征求她的意見吧?
雖然心中這樣想着,樓湛還是任由蕭暮将她帶出大殿,一路穿花拂柳,走過幾道拱門,不知要去何處。
蕭暮蹦蹦跳跳地牽着樓湛,時不時回頭看看她的表情,等轉過一道長廊,才清清嗓子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那幫子女眷東家長西家短,嘴碎又愛比較,也煩人,所以帶你來個清靜的地方。”
前方有一座殿聳立着,有花樹高出牆面,搖曳生姿。
樓湛擡眸看了看,沉默一瞬,點了點頭。
蕭暮道:“這是堂兄送我的,我可以随時來這兒住下,裏頭也沒有宮人,清靜得很,待會兒會有人送午膳過來,咱們就在這裏躲到正宴再出去。”
……靖王府的人都是這麽自來熟?
樓湛心中覺得不太好,卻還是依着蕭暮走進殿門。裏頭果然種着一片槐樹,此時開滿了細碎的白花,花香清淡微甜。
花樹林深處有一個小湖和一個小亭,垂直紗簾,隐隐約約的,似乎有人影在中。
心中陡然升起不妙之感,果然,蕭暮拽着樓湛跑到亭子前,一邊掀開紗簾,一邊笑:“臨淵哥哥,人我給你帶來了。”
裏頭坐着的人正垂眸看着書,聞聲擡起頭,露出淺淺一笑:“辛苦了,去玩吧。”
蕭暮不由分說,直接将身體的僵硬推進亭子,沖着蕭淮笑眯眯地做了個鼓勁的手勢,轉身走了。
亭子裏只剩樓湛和蕭淮。
樓湛無言:“……”
小郡主你先回來,有話好好說。
蕭淮穿着平日裏的藍衣,發間也系着白色發帶,姿态優雅地拿起茶盞,抿了口茶,沖樓湛笑:“阿湛,呆着做什麽,坐下吧。”
樓湛沉默着坐到他對面。
蕭淮放下手中的書,溫潤的眉目間有些無奈之色,道:“我知你心中定是有許多疑惑,為何不說出來?”
因為得到解答的話,會發現自己欠的人情越來越多?
樓湛心中劃過念頭,唇角不由微微一勾,帶着對自己的譏诮。
她坐直身子,輕吸了一口氣,“三年前,舉薦下官之人,是世子?”
蕭淮颔首。
“為何?”
她同蕭淮素昧平生,上輩子更是毫無交集,卻原來從一開始,幫她的就是蕭淮。恩情太重,她只覺得這輩子都還不完。
蕭淮微微一笑,看着樓湛,明亮的眸子參雜了幾分樓湛看不懂的東西:“因為我覺得不公。”
“三年前,我回雲京,去國子監拜會扇儀,撲了個空,便随意走走,看到了你。”
那時候樓湛在藏書閣打雜,每天都要打掃藏書閣,整理書籍。蕭淮連去幾日都看到她,問了旁人,才知道是樓湛。
樓湛其人,旁人津津樂道,蕭淮不喜探人私事,知道她,還是拜對樓湛極為敬慕的堂妹蕭暮所賜。
得知她被冷藏于這小小的藏書閣間,蕭淮覺着不公,猶豫數日,在離開雲京的前幾日寫了一封信送到皇帝案上,将她舉薦到了大理寺。
似乎只是一時興起,但沒想到突然加官的樓湛一下子就被擠到風口浪尖,人人都龌龊地揣摩她是爬了大理寺卿的床,否則怎會突然升至大理寺少卿,風言風語流言蜚語不斷,并且愈演愈烈。
蕭淮不由後悔,那封舉薦信,到底是不是送錯了。
回業陽的三年,蕭淮都會派人關注雲京裏的消息,心中歉意與悔意愈加濃烈,直至此次被太皇太後召回,前來雲京的前幾日……
蕭淮蹙起眉頭,看着樓湛的目光中有了憐惜:“就是如此。阿湛,你不必對我懷有報恩之心。”
樓湛閉上眼睛,低着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原來,只是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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