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畫皮9

師兄, 你能告訴我, 這是為什麽嗎?

西蒙不知道。

趙靈靈的妻子都已經死了幾百年, 活人如何能夠知道死人的想法呢?

既然死人的想法不知道,那就只有根據活人的推測了。這也是心理醫生常用的招數——利用自己的反移情,來了解病人的世界。

這話說起來有些專業了, 用通俗的話來說:大家都是人,我對你什麽感覺,大概別人對你也差不多的感覺吧。所以可以用我對你的感覺,推測出你的生活大概是什麽樣子的, 你到底遇到了什麽問題。

于是西蒙很誠實的說:“師妹……嗯, 算了別管怎麽稱呼了。我曾經暗戀過你一段時間。”

趙靈靈就笑了起來, 笑容特別的好看, 帶着溫柔和嬌俏, 沒有一丁點的不高興。

西蒙覺得小師妹這個反應有點奇怪了, 他繼續說:“那, 你現在對我是什麽感覺?”

趙靈靈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說:“我們是不可能的拉。”

咦?西蒙很及時的發現小師妹回避了自己的問題。

于是西蒙決定揪住不放:“你聽到我這麽說, 沒有不高興?”

趙靈靈搖頭。

西蒙有點不甘心:“沒有覺得我很惡心嗎?”

趙靈靈繼續搖頭,他的嘴角還帶着笑,看起來一點都不覺師兄一個大男人暗戀自己有什麽地方不對。

西蒙再接再厲:“所以,哪怕你現在想象我的男□□官,也不會覺得厭惡惡心嗎?”

趙靈靈用手撐着腦袋,他并不覺得什麽地方很惡心,于是他想了想, 說:“師兄肯定要比我的大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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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他的臉上帶了一絲紅暈,有點不好意思的抱怨了一句:“別說這個了,我是妖怪,你是人,而且都是男的,是不可能的!師兄你別瞎想!”

西蒙想了想,異常嚴肅的問:“告訴我,你當年和你的妻子,一周大概有幾次性-生活?”

趙靈靈一下子明白過來西蒙的意思,他唰的一聲站起來,在原地焦躁的轉圈,還帶着憤怒:“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不是,我最讨厭男風了!簡直……非常的讨厭!”

西蒙說:“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趙靈靈說:“你搞錯了!不是的!”

西蒙說:“你沒回答我的問題,到底一周幾次?!”

趙靈靈忽然就蔫了下來,她頹然的坐到原地,說:“我從來沒有跟男人做過什麽,當然除了我妻子,我也沒跟女人做過什麽……我不是……”

西蒙說:“你不敢回到我的問題嗎?”

趙靈靈絕望的看着遠處的黑暗,她的嘴巴一張一翕,仿佛一只離開水的死到臨頭的魚。

趙靈靈說:“一開始……剛成親那一個月,大概是一周有一次的。後來……大概一個月還是兩個月……一次吧,或許還沒有……我記不清了……”

趙靈靈無力的垂下頭,用手插入自己的頭發中,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從十六歲成親,到23歲離家,他最快樂的事情,就是念書。至于男女之情——他并無興趣。豈止是不感興趣,簡直就是頭疼至極!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妻子什麽都好,就是床上……如果也賢惠點的話,就好了!

西蒙沒說話,拿起一旁的水壺,給小師妹倒了一杯水。

西蒙說:“你知道的,這不正常。”

是啊,當然不正常,一個有妻子的青年男性,出于性的巅峰期,居然對妻子沒什麽興趣。

或許是因為妻子長得普通,但在外十年,什麽樣的美嬌娘沒見過?竟沒有半點抗拒誘惑的掙紮。

西蒙轉念一想,便懂了他妻子的心。

一個婦道人家,被丈夫這樣對待,心中是恨的吧。

應該是恨入骨髓,因為——她沒有辦法說出自己的任何委屈。若是丈夫當真移情別戀,有了美貌的小姑娘。她可以拿着搟面杖指着鼻子罵他“陳世美”,罵他“不要臉”。

若是丈夫當真不能人事,也算是認命。好歹可以跟婆婆娘家哭訴。但孩子都有了兩個,這種事情說出去,除了證明自己沒本事,連這麽好的男人都籠絡不住外,還有什麽用?

況且——又如何能說?

況且,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更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何!

他要寒窗苦讀,他要博取功名,他最後衣錦還鄉。

她卻根本不需要這些。她只要——陪在身邊,心在身邊。

誰稀罕你那當朝探花?誰稀罕你那生不二色?

十年在外從未歸家,探花何用?

成親多年從未凝視過她的眼眸,柳下惠何用?

寧願,找一個花心男人,至少他對自己的那一份心,也是真的。

至少自己可以提着搟面杖叫罵“你這個負心薄幸的”。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背叛,不是負心。而是——人人都說你是如意郎君,唯有我知那份苦澀。

趙靈靈有些魂不守舍的走了。

他從來沒想到過,是因為這個。

他也從來不覺得是因為這個。

夫妻,夫妻不是應該相互幫扶,相濡與沫嗎?情愛陪伴什麽的,不重要。

在這一刻,她剛好路過街角的一面鏡子,鏡子裏映出一個嬌俏的女孩兒的身影。

那女孩兒對着鏡子盈盈一笑,眼睛好似天邊的星星一樣閃亮。馬尾已經有些散亂,幾縷頭發落在額前,添了一絲妩媚。

趙靈靈摸着自己的臉,有些發楞。

幾百年過去了,自己竟然沒發現自己原來是喜歡男人的。

幾百年過去了,有着如花似玉的美顏,卻從未跟什麽人真的有肌膚之親,真是浪費了這張好皮囊。

趙靈靈在心中嘆了口氣,朝着前面走去。

此刻晨光微熹,街道上還是黑的,但天際已經泛藍。

猛地,一個聲音在趙靈靈背後響起:“美女,這麽早一個人走夜路啊?”

趙靈靈回頭,卻看見身後大概一米處,站了個男生。說是男生可能不太合适,因為那個男人雖然年輕,看樣子才二十出頭的樣子,卻身材魁偉,異常高大,而且濃眉大眼,虎背熊腰,說是男生,不如說是大漢更合适。

趙靈靈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為何會對妻子念念不忘。因為趙妻當年也生的如此,作為女人來看,的确是有些醜。但若是男人,卻雄偉。

他心中有些苦澀,卻又有些欣喜。

他感覺在這一刻似乎有什麽東西流了下來,他不在意的将落在手背上的淚甩到一旁。

都過去幾百年了,如今沒必要再糾纏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

趙靈靈看見一只黑貓似乎接住了自己的眼淚,但他并不在意,他只是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什麽!

于是他說:“是呀,我剛剛跟我男朋友分手,他老婆好厲害的,想要找人打我,還好我跑得快,你……”

說到這裏的時候,趙靈靈的聲音變得有兩份柔弱:“你能不能幫我?”

那身材魁偉的男生張開胳膊:“沒關系,我肯定保你下半輩子都沒有人能欺負!”

趙靈靈覺得心頭一動,不由自主的朝着那男生的肩頭靠去,結果卻不料那個男生一把按住趙靈靈的肩頭。

趙靈靈只覺得一股大力朝自己壓來,那個看起來普通的男生,手中似乎發出耀眼的光。她還沒弄清楚發生什麽事兒,就眼前一黑,徹底的失去了知覺。

而在這條街道上,那個男生滿意的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布袋,嘴角露出了一絲笑。

“這只妖怪我跟了好長時間,今天終于收服了!”那男生把這個布袋裝進自己背着的雙肩包裏,拉好拉鏈後,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

最後,他停在一個名字叫“撞色”的青年旅社門口。

男生從自己的背包裏拿出一個金色的羅盤,打開後看到羅盤的指針正在瘋狂轉動。

“這是怎麽回事?!”男生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明明算到這裏有個大妖怪,但是我師傅傳下來羅盤,怎麽在這會兒不靈了呢?”

男生一邊說,一邊走進了這家青年旅社。入門前臺處,剛剛睡醒的老板揉着自己的眼睛,打着哈欠,說:“身份證!”

于是男生就再次打開自己的背包,從裏面拿出自己的身份證,遞了上去。

身份證上顯示着男生的名字:岳愛

老板一邊将男生的身份證錄入系統,一邊說:“你這個名字很有趣啊~!”

岳愛說:“爹媽取的,沒辦法。小時候老被人叫愛愛,簡直童年陰影。”

老板點了點頭,交代了兩句,把房卡和押金單交到岳愛的手裏後,就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岳愛就背起自己的背包,穿過前廳,來到了院子裏。

這會兒還早,又起了霧,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院子中央的那棵大槐樹在晨風中沙沙作響。

岳愛擡眼,把這個院子打量了一翻。

一個不算大,卻也不算小的院子。幾張石桌,幾把椅子,這幅景象倒是無端的有些熟悉。

特別是,坐在一個草棚裏的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裏面穿着白色的襯衫,外面套着一個夾克,看起來斯文白凈,他坐在茶幾前,茶幾上擺着一本書。

在這個有霧的早晨,這個斯文幹凈的年輕人,在念書。神情認真,全身投入。

岳愛沒來由的覺得心頭一跳,這幅場景,為何如此熟悉?

他想要走上前去,跟那個年輕讀書人說兩句話。但不知道為什麽,當靠近的時候,心中卻有些隐痛,讓他沒法再上前半步。

岳愛站在原地,看了坐在草棚裏的年輕人一會兒,轉身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他這次出來,除了一路上順手斬妖除魔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情要辦。他受自己的師傅所托,前來尋找師祖爺爺。所以,在沒有找到祖爺爺之前,還是不要去惹事。

岳愛到了自己的房間,從背包裏拿出師祖爺爺的畫像。

那是一張卷軸,畫像有些年頭了,紙張都有些泛黃。但這絲毫不影響這幅畫的精妙。

畫裏是一個青年,身穿紫色的道袍,手拿拂塵,一副仙風道骨。線條精妙,有着一股說不出的氣韻。

岳愛嘆了口氣:“紫白真人,我都找了你好長時間了,你到底在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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