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星期八

将周瀚海送到郊區的公寓後,餘魚踩着夜色回來,把車泊在單位宿舍樓下的車庫裏,他飯還沒吃,饑腸辘辘的,見着樓下的便利店還亮着,進去買了幾袋方便面後便邁着疲乏的大腿往樓上走去。

這是漢城房地産給無房的員工配置的宿舍,每套十來平米,雖然不大,但幹淨整潔,且地理位置方便,離公司又很近,在A城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自然省了很大一筆房租開支,這也是漢城在求職市場上深受歡迎的地方之一。

開了門,用電熱鍋燒了一鍋開水,餘魚把泡面煮了,匆匆對付了一下抗議已久的肚子。

又進了浴室,打開了淋浴,熱水灑開了來,沖去了一天的疲憊。

正待打上沐浴露,發現腰上有些不适,餘魚低頭一看,那兒赫然一道淤青,似是被掐的痕跡,尤其餘魚這樣白的膚色,看上去有些猙獰,餘魚有些困惑,随即明白了來,臉頓時紅了。

那人雖然溫柔,可在床上一貫的強勢,這樣的淤痕大概是昨晚留下的。

腦中不由得浮現那些混亂的場景,餘魚咬了咬唇,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

洗完澡,裹着浴巾,他一下子癱軟在床上,放空了自己,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猛然翻身過去,拉開床頭櫃,從最裏面的夾層取出一個絲絨盒子——裏面是一枚戒指,造型非常古樸,戒面是一枚幽綠的寶石,閃耀着冷冷的光芒,即便不識貨,餘魚也知道它的價值。

“這是我媽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給你。”

想起了那人對他說這句話時候的溫柔與莊重,餘魚鼻子有些發酸。

雖然他知道那一天得到的東西過了午夜十二點之後便會灰飛煙散,重歸原位,但還是珍重地接了過來。

只原以為那天的東西永遠都不會出現在正常世界裏,但——唯獨這枚戒指,不知道為何可以貫通兩個世界。

他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那個童話裏擁有着水晶鞋的辛德瑞拉,不,他并沒有辛德瑞拉的幸運,更像是命運中無意間開的惡質的玩笑。

——是什麽時候發現異常的呢。

是個夏日的周天,那天,餘魚突然發現了他的一周多了一天。

每周天晚上的淩晨過後,他便到了一個奇怪的世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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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所有人的性格都會反轉。

——疼他愛他的父母甚至不吝用最惡毒的言語咒罵他,一向關照他的張姐一反常态,幾乎想致他于死地,家人、同事、朋友,每一個都像是叢林裏的猛獸,尋機向弱者下手……那個世界非常的陌生而可怕,周圍的一切如同洪水猛獸,幾乎是要将他吞沒,他甚至無處可去。

只有他——他的老板,周瀚海,一反常态,在那個世界裏溫柔而強勢地保護着他,免他驚,免他憂,免他苦,免他颠沛流離。

直到一顆憂愁驚懼的心徹底的淪陷。

**********

“你知道麽?老板家裏失竊了!”

餘魚一大早進辦公室的大門便聽見同是文秘部的小孫在跟另一個同事八卦,他不由得一愣。

“難怪!今天老板一大早脾氣就臭的要命,還沒彙報工作就被罵得狗血淋頭!”

一旁的同事臉上有些畏意,大抵是想起了老板發怒時的那張可怕的臉。

看見呆愣在一邊的餘魚,小孫眼睛一亮:“嘿,小魚,給你帶了核桃酥!”

餘魚捏了捏手,發現裏面有汗,他接過了小孫帶給他的東西,吞了吞口水,忍不住:“老板……被偷了什麽東西?”

小孫看了看遠處緊閉的老板的辦公室,放低了聲音:“戒指!”

他沉浸在八卦的快感之中,自然沒有顧及到餘魚瞬間煞白了臉,小孫用拇指跟食指圈了一個圓,“聽說是個這麽大的翡翠面,翡翠也就算了,這戒指還是有些年份,據說是以前一個朝代的珍品,卧槽,一個小戒指,能換水意江南一套房呢。”

水意江南是漢城開發的豪宅小區,在A城可以排得上前十的精品房地産項目,價格自然不菲。

小孫為自己的靈通有些自得,“我早上進老板辦公室收拾的時候聽見他正打電話給相熟的公安局領導要求盡快破案呢,沒想到老板住的那高檔公寓安保居然這麽差,還不如咱們那員工宿舍呢,嘿嘿。”

“完蛋了,”另一個同事倒是想到了另一個層面,一拍腦袋:“今天別想好過了。”

餘魚腦袋嗡嗡響,想起了他抽屜裏的那枚戒指,心間咚咚咚跳得慌亂。

即便自己一百個小心了,可還是出纰漏了,只不過誰會想到那枚戒指可以貫通周一到周八呢——對,餘魚稱呼那一天叫星期八。

他在星期八得到的東西不可能出現在周一到周天啊,這枚戒指究竟怎麽回事,餘魚愈想愈是懊惱,懊惱裏還有着害怕,只願時間過得快一點,等下一個星期八一到,他就把戒指還給他。

驀地腦袋重的一下,張姐拿着一疊文件拍在他腦袋上:“等會兒老板外出回來了拿去給他簽字!”

她掃了幾眼小孫他們:“八卦什麽,散了散了,小心老板聽了發飙!回工位去!”

小孫二人頓時作鳥獸散。

張麗看了看餘魚的臉色,有些奇怪,不過剛才她自己也聽了一耳朵,只以為餘魚怕挨罵:“放心吧,周總雖是脾氣暴躁,但就事論事,最多就是咆哮幾句也就罷了,這幾分文件要的急,待會兒簽好字送去財務科走賬,知道沒?”

餘魚點了點頭。

********

快十點的時候周瀚海匆匆回來了,徑直走到老總辦公室去,餘魚連忙跟了上去。

周瀚海進了辦公室,喝了一口水,便将外套脫了丢在會客沙發上,剛回過頭,發現有人站在門口那裏,他眉頭一蹙,有些不耐煩:“做什麽?”

餘魚梗着脖子上來了:“給您過目的文件,張部長說今天這些要走賬……”

“放着吧。”

餘魚放下了文件,立刻便想要走,卻被叫住了:“把窗戶全拉開。”

“啊?哦……”餘魚只能硬着頭皮走到落地窗邊。

漢城的總部坐落在這座A城著名地标的高層,視野甚好,這間辦公室一整面牆都做了落地窗,此刻只有一扇窗簾是起開着的,餘魚過去才發現窗簾是用牆角的控制屏控制的。這些辦公室雜務一向是小孫處理,他除了當備用司機給張麗打打下手,甚少去老板的辦公室。

這樣高檔的設備他是第一次操作,上面的符號自然是不熟悉,他心裏本來就因為戒指的事情慌張,此刻按着那些看不懂的按鈕心裏更是慌亂。

他甚至把唯一升起的窗簾也給弄下來了,屋子裏的光線頓時暗了。

突然背後一暖,一個高大的身影覆蓋住了他。

“蠢貨!”

周瀚海黑着一張臉刷刷刷在那個按鈕屏上按着。

很快,全部的窗簾滋滋滋地上升着。

餘魚聞得到他身上的熟悉的香水的味道,全身都僵直了,他甚至可以憑空感受得到身後那個人的每一塊肌肉。

他太熟悉了!

周瀚海将手收回來的時候擦過餘魚的臉頰,餘魚仿佛跟燙着了一般,一下子回過身來,呆呆地擡頭看着周瀚海。

窗簾漸漸升到頂,敞亮的日頭投射進來,暈染在窗前四目相對的一雙人身上。

周瀚海心裏閃過一絲異樣,很輕很輕的,還沒有反應過來那是什麽的時候,他已經習慣性破口大罵了:“你是白癡麽?這點小事也做不好!還不走?!”

餘魚回過神來,連忙跳開了來。

“對不起,我第一次操控。”

一早上沒一件事情省心的,周瀚海扯了扯領帶,指了指門口:“出去!”

餘魚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離開了。

周瀚海捏了捏鼻梁,坐在了皮制椅子上,轉了一圈後,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一個陌生的號碼。

他接了起來:“你好。”

對方是一個低沉的男聲:“周先生你好,我是西街派出所的陳警官,負責您的戒指失竊一案,相關的情況朱局已經交代我了,您放心,我早上已去現場勘察走訪,并向物業拷貝了相關的監控視頻,相信很快便有線索,屆時會及時跟您反饋。”

“好的,有勞。”

挂了電話之後,周瀚海心裏寬慰不少,他從桌上筆筒裏摸了一把鋼筆出來,将堆在桌上的文件一一審閱并簽字了。

半晌,他按通了話機:“找個人進來拿文件。”

很快,剛才那個笨手笨腳的下屬進來了,又是一臉夢游的神色,周瀚海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人是張麗負責招聘進來的,叫什麽名字來着?貌似什麽魚之類,真是怪誕的名字,雖然他一向對張麗的能力與識人的眼光沒有異議,但眼前這個人顯然不是什麽百裏挑一的角色,另一個中層曾經跟他抱怨過,這次招聘,張麗把好些優秀條件的人選刷了,招了個高中文憑的進來,這樣看,眼前這人約莫就是個張麗的關系戶了。

作為公司的一把手,周瀚海倒也不是容不得沙子,一個文秘部的雜務,只要不太出格,他願意給張麗這個面子。

但心裏多多少少對眼前這酒囊飯袋的關系戶浮上了幾分輕視。

眼裏更是冷了,将文件丢在了桌上。

無論心裏建設多少次,告訴自己這兩人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但餘魚還是被他冰冷而疏離的眼神刺到了,心裏一痛,唯有壓抑了拿了文件便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給我評論的你們。

每一條都讓我珍惜(不是差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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