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相見
餘魚抓了鑰匙,帶着一個帆布背包就出門了,他心裏跳動得厲害,自從他跟愛人在一起之後,這是他第一次單獨面對這個險惡的世界。
時間緊迫,他已經顧不得其他了。
已經是淩晨,路上已沒有公共交通,原本A城的的士很多,即便是這個時間點,但餘魚目光四處逡巡一番,發現不僅是的士,連私家車都少的可憐。
這個世界太過反常,所有現實世界中的認知幾乎都會被反轉。他心頭焦急,來回踱步着,揮舞着手臂向往來的車輛示意。
可沒有一輛車停下來。
正當他沮喪之時,身邊一陣帶着汽油味的輕風,一輛黃色的的士停在他前面:“去哪裏?”
餘魚看了看的士司機那雙陰骛的眼睛,心裏害怕,但再不上去,也不知道再等下去還能不能打到車,自己的車已經借給了小孫——他的車前兩天跟別人發生了刮擦送去維修了,只能借了自己的車去送女朋友回老家,餘魚別無他法,心裏相見愛人的欲望還是戰勝了恐懼,
“去A市,走麽?”
“三百。”
“……好。”還不算離譜。
餘魚坐在了後座上,司機往他身上看了幾眼,目光中帶着幾絲貪婪。
餘魚假裝看着窗外,然心裏緊張極了,他緊緊地捏着他的帆布背包,裏面硬邦邦的,是他帶來防身的匕首。
這個世界,除了他的愛人,他必須提防所有人。
一路上,那個司機不斷通過後視鏡觀察他,餘魚的手抓得更緊了,目光盡量跟對方避免視線接觸。
半個小時後,車漸漸上了高速,夜晚的高速道路孤零零的沒有幾輛車,天上沒有月亮,四處黑乎乎的,除了高速路護欄上反射的車燈,幾乎看不見一點亮,餘魚的心裏發毛得厲害。
“怎麽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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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魚被突如其來的問話吓了一跳,他舔了舔唇,“沒……沒什麽。”
司機怪異地笑了笑,突然吹起了口哨,在這種氛圍下,更是瘆人。
餘魚緊抓着背包的手開始發汗。
很快,車在服務區停下了。
司機回頭,臉上帶着說不出的怪異的笑容:“我去撒個尿。”
餘魚咽了咽口水:“好。”
那司機很快就拉起手剎,下了車去。
口哨聲遠遠的離去,餘魚松了一口氣,他環顧了一周,發現這個服務區就是個廢棄的服務區,四處都是黑燈瞎火的,餘魚把帆布背包抓得更緊,心裏更是恐懼得很。
“喵嗚——”
一聲野貓的怪叫将餘魚吓出一身冷汗,他幾乎是哆嗦着手連忙将背包裏的匕首掏了出來,緊緊地握在手上,焦急又恐懼地等。
那司機過了許久都還沒回來,餘魚心裏隐隐覺得不對勁,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功能,往外照了一下。
心重重跳了一下——車窗上緊貼着一張人臉!
是剛才的司機!
餘魚猝不及防地跟他面對面,他不知道對方觀察了自己多久,他再也忍受不了,一聲尖叫,正欲從另一個車門跳下去,車門被猛力打開來,那司機三下五除二,直接将餘魚拉下車來,餘魚一個重心不穩,直接跌到了地上,手上的匕首也甩脫了。
旋即脖子一緊,那人用一根繩子勒住了餘魚的脖子,餘魚驚恐至極,掙紮着,可脖子上的繩子愈發緊了,餘魚只能嗬嗬地痛苦地求救,眼前發黑,胸腔裏一點兒空氣都沒有了。
慌亂之下,餘光瞄見地上那把匕首正掉在不遠處,他死命磨蹭了過去,手終于夠到了。
抓住狠狠地一把插在對方的小腿上,耳邊一聲慘叫,脖子上的桎梏終于松懈,新鮮的空氣頓時湧進了肺裏。
餘魚貪婪地呼吸着,等稍稍緩和過來,他立刻翻身站了起來,跳上了車,身後那個司機已經一瘸一拐地撲上來了。
餘魚連忙關上車門,卻被對方用手拉住了。
驚恐之下餘魚順手拿起了一旁的水杯,狠狠地朝着對方腦袋上砸了過去,對方痛苦嗚咽一聲,放開了車門。
餘魚連門都顧不上關,連忙放下手剎,啓動踩油門一氣呵成,終于甩脫了對方。
繼續将車開到了高速上,餘魚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這才發現,他後背都被汗浸濕了。
無論怎麽心理建設,這個世界的可怕程度還是大大超過了自己的想象。
他哆嗦着手打開了導航,繼續沿着高速開着。
餘魚感到臉上一陣濕跡,眼前模糊了,他用手背擦了一下,視線又瞬間模糊了。
他才發現自己是哭了。
哭聲壓抑不住,他一邊哭一邊開車,覺得自己悲慘極了。
車漸漸接近了目的地,餘魚不敢往人多的地方開,思慮片刻,他将車開進了那家酒店旁邊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拉了手剎,從車窗遠遠望去,四處都在打架鬥毆,有些地方甚至還冒着煙火,眼見之處充滿了一種荒謬的末世之感,餘魚的衣服連同那個背包都是髒兮兮的,甚至連鞋子都丢了一只,狼狽得很,他隐蔽在黑暗的角落裏,一邊觀察着周圍的動态一邊慢慢地向酒店前進。
一個流浪漢發現了他,惡狠狠地朝着他追來,餘魚吓了一跳,連忙快速往前跑,他畢竟不是運動健将,三兩下便被那個流浪漢追上了,所幸對方要的也只是錢財,很快,他手裏的背包便被對方搶走了。
餘魚驚魂未定,趁着對方翻找背包的時候連忙跑進了酒店。
酒店裏的兩個前臺正在互相謾罵,推搡着,眼看也要打起來了。
餘魚在原地待了片刻,趁着他們拉扯到大廳的時候,偷偷溜到櫃臺前,打開酒店的房客登記系統——他只能通過這個來找到周瀚海了。
從剛才到現在,他幾乎都在處于極度的恐懼和慌張之中,手抖的不像話。
他在查詢欄輸了好幾次周瀚海的名字都不成功,最後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憑着最後一點的韌勁查找到了周瀚海的房號。
“你是誰?!在那裏幹嘛!!”
一個打架之中的前臺發現了正在偷偷拿備用房卡的餘魚,大喝一聲,二人頓時停手了,雙雙向他沖了過來,餘魚立刻起身,沖向了電梯口拼命按着上行鍵。
眼看着後面兩個前臺快要追上了,他放棄了乘坐電梯,直接往樓梯跑了上去。
十二層。
他幾乎是吊着一口氣跑了上去,身後的嚷嚷聲漸漸小了,等他終于看見那十二層的标志時,餘魚雙腿一軟,趴在了過道的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臉上都是淚,但餘魚笑了,他又哭又笑的表情看上去像個瘋子一般。
支撐起沉重的身體,餘魚掏出了房卡,往門上輕輕一拍,嘀嗒,門開了。
他緩步走了進去,屋子裏的人猶自睡得香甜。
餘魚跪在床邊,他張了張嘴,但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他顫抖地伸手過去,幾乎是虛空地觸碰了一下對方的臉頰。
周瀚海很快睜開了一眼,看見是餘魚,溫柔一笑,他将胸前的被褥拉開:
“你來了,快進來吧。”
溫暖的感覺蔓延四肢,餘魚抱着他的精壯的腰肢,将腦袋深深地埋進了對方的脖頸,鼻尖是那股令人安心的溫和的氣味,餘魚閉上了眼睛。
一切都值得了。
***********
B市曼哈頓酒店是當地唯一的一家五星級酒店,外面雖然烏煙瘴氣的,但房間裏平和如春風。
偌大的浴缸裏的熱水一直保持在恒定的40度,二人坐在浴缸裏面,溫水蔓延在胸口,周瀚海讓餘魚坐在他的大腿上,給他輕柔地按摩着頭發,上面是洗發液打起的大量的泡沫。
多美好啊,有熱水的溫度,還有愛人的溫度。
餘魚閉着眼睛,一個晚上的驚恐擔憂慢慢遠去。
嘴唇一暖,餘魚睜開眼睛,看見周瀚海那溫柔的笑:“你閉着眼睛的樣子很好。”
餘魚心裏無盡的柔情,環住了對方的脖子,回了一個吻去。
明明一直在親吻,但總是親不夠,唇齒相依,變換着各種各樣的角度,總還是覺得不夠。
想把對方揉進心裏,一丁點都不讓別人看到,情人間的親密是排他的,是自私的,只有親吻會稍稍緩解這種心頭的酸脹。
“我不在身邊的時候,你不要獨自出去,”
周瀚海捧着他的臉,再度親了親,
“看,髒兮兮的,像只小狗。”
餘魚怎會告訴他,為了見他,他付出了多少,他只是笑了一下:“下次不會了。”
周瀚海幫他吹幹了頭發,看了看外面的逐漸下降的暮色,
“你要不要睡一會兒,我看見你很累的樣子。”
這個世界很奇怪,不會餓,但會困。
餘魚看了看手機,已經是晚上七點了,在周瀚海的身邊,他甚至都舍不得睡。
心裏的悲哀慢慢湧上來。
“你為何總是不開心?”
周瀚海慢慢撫着他的眉頭,即便是擔心,但語調都還是不變的溫柔。
餘魚搖了搖頭,心裏悄悄地哭泣,“不,我很開心。”
跟你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很開心,只是,這份開心不會永恒。
周瀚海嘆了一口氣,緊緊地抱住他。
餘魚深深地閉上了眼睛,他沒有發現,他身後的東西已經開始漸漸地顫抖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另類的辛德瑞拉的故事送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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