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逃
到了淩晨三點,餘魚才将所有的東西收拾好。
他的東西本來就不多,除了不必需的,一個旅行箱加一個手提袋就可以收納好了。
只是,他不知去哪裏,前途如陰霾彌漫的天空。
他在這個城市待了兩年,雖不長,但對于他來說,這兒無異于第二個故鄉,他本可以安安分分地在這個城市生活下去,可是他貪心,碰觸了一場不屬于自己的愛情,最終遭受了報應。
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他拉着收拾好的行李,環顧了一下這個自己曾經精心拾掇的房間,以一種逃跑的心态離開了。
************
離開這座城市之前他還要處理一下他的車。
因為車輛破舊,他在打車平臺上已經遭受了太多的關于車輛的投訴,打車平臺的工作人員已經暫停了他接單的權限,他無處可去,也支付不起養車的費用,只能将這車轉讓了。
他還能找到什麽工作,他不知道。
餘魚将那輛比亞迪開到了城郊的二手汽車市場。
這時候才淩晨四點,二手汽車市場的大門還沒開放,他困倦地在車上睡了一覺。
清晨,市場的保安來上班了,遠遠地看見一輛破舊的車停在門口那裏,連忙過來敲打他的車窗,餘魚困頓地醒了過來。
“這兒不能停車,停其他地方去!”
“……我是來賣車的。”
保安有點驚詫地看着他那輛破舊的比亞迪,呶了呶嘴,不過他沒說什麽,指了指前面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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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招牌看見沒,就往那邊開,業務員還沒有上班,你可以在那邊先等等。”
“謝謝你了。”
餘魚依言将車開了過去,靜候業務員上班。
縱然心裏已經不對轉讓價格有多少期待,但業務員評估後的報價還是把他震驚了,
“才兩千?”
那業務員點了點他的車頭:“這車原價也就三萬,兩千恐怕我還得跟我們業務經理解釋半天。”
“不……不能再多點麽?”
“你看你這車的折舊,”那業務員嘆了口氣,“這樣吧,你要覺得我們出價太低,要麽,你就直接把車開走,要麽你報個價,我幫你挂着,但有沒有人要,或者要挂多少時間,我沒法向你保證。”
看餘魚仍還是猶猶豫豫的,他不耐地拿着文件夾扇了扇自己,“你慢慢考慮吧,我還約了其他客戶,沒法一直在這耗着。”
“你等等!”餘魚叫住了對方,“兩千就兩千,現在就能給我麽?”
“哪裏那麽快,要走流程,最快也得明天下午!到時候會有個簽收單,簽字拿錢。”
“啊?不能再快一點麽?”
——明天就是周天了。
“哎唷我祖宗,你這是為難人不是,要不你去其他二手車市轉轉吧,估計我也伺候不了你了。”
業務員僅存不多的耐心耗盡。
“……不好意思了,就明天吧。”
餘魚看了眼那輛車,“這車就拜托給你了。”
從二手車市那裏走出來,餘魚有些恍惚,他瞧了瞧天上,烏雲密布的,像是快下雨了。
二手車市位于城郊,重型卡車一輛接着一輛的過,卷起了土,揚到天上,到處灰蒙蒙的,他迷茫地望着前方,發現自己竟不知道往哪裏走。
腦袋重重的,他摸了一下,好像是有點發燒了,背上的傷口估計有點發炎,得盡快處理一下,他徒步走了許久,終于找到一家破敗的衛生所,在裏面拿了點退燒藥跟消炎藥。
車市的業務員沒跟他說第二天具體什麽時候可以過去拿錢,就讓他等電話,他本來想随便找一個什麽24小時的店坐一個晚上,可這裏哪裏有什麽像樣的店,他也不敢回城,生怕再跟那個人有任何的牽扯——對方會毫不留情碾壓自己的。
只能咬了咬牙,花了五十塊錢,找到一家破敗得連招牌都模糊不清的招待所,一個大嗓門的婦女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只覺得眼前這個細皮嫩肉的俊小夥跟這兒違和極了,她疑狐地交代了幾句,收了他的五十塊,便将一把鑰匙交給他。
打開了房門,一陣令人窒息的黴味迎面撲來,餘魚連忙開了窗,環顧了一圈,房間裏設備很是簡陋,八月底的天氣還是燥熱,房間裏面沒有空調,只丢了一把破爛的電風扇在角落。
餘魚将床上那些髒污不堪的床單棉被給丢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後從行李箱拿出一張床單鋪好,他再也支撐不住過度疲勞的身體,整個人趴了下去。
一整天,他就這麽迷迷糊糊地躺着,清醒的時候就混着水塞幾片壓縮餅幹,再給自己吃幾片藥,然後繼續昏睡過去。
他做了夢,夢裏面,有一張溫柔的臉:“小魚,你怎麽啦,你為什麽這麽傷心?”
知道這是夢的餘魚抱着對方嚎啕大哭。
他覺得自己好像睡了一個世紀那樣長,等到迷迷糊糊地聽到了手機鈴音的時候,外面的夕陽已經是紅色的了。
“喂?”
“餘先生麽?”對方的口氣有些不佳,“我二手車市的,我打了你好幾個電話你都沒接,審核已經通過了,你随時可以過來簽字領錢。”
“哦哦好的我馬上去。”挂了電話,餘魚跳了起來,旋即而來一陣眩暈,他勉強是站住了。
他下了床,穿好衣服,看了看手機,上面好幾個未接來電,除了那個業務員的,還有小孫。
打開了微信,上面是早上小孫發過來的一連串問號,估計對方已經發現了他的宿舍已經人去樓空。
“我準備回老家,如果以後有機會回A城我會跟你細說,麻煩你也跟張姐說一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
餘魚打好字,但信息沒有發送出去,餘魚這才發現自己手機已經欠費停機了。
嘆了口氣,将手機收進口袋。
他拉着行李箱,去了二手車市将兩千元領了回來。
——已經全部都結束了。
夜色傾瀉下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個城市。
他決定還是先回家鄉一趟,他的家鄉在江南的一處不知名的小鎮,兩年了,他很想回去看看。
因手機欠費沒法聯網購票,他也不想跟外界聯系,索性不續費,直接去了臨近的動車站買票,到了後他才發現八點的那班動車已經沒有票了,最近的一班要等到淩晨兩點。他不死心,又去了長途汽車站——所有的班次已經停運了。
也就是說,他必須再在這兒過一個晚上。
眼看着時間漸漸逼近12點,他不敢細想,連忙回到那個破舊的招待所,又付了一天的費用,上樓把門反鎖起來。
星期八對他來說已經不再是期待與甜蜜——如果還有的話。
餘魚的心已經疼痛到近乎麻木了。
坐在床上的餘魚一直處于一種呆滞的狀态,他想睡過去,可是任憑他如何努力,腦袋始終清醒無比。
十二點很快就到了,牆上挂着的那個缺角的鐘表指向了十二點。
餘魚把雙腿收了起來,抱住了,然後将臉埋了進去。
沒有人保護他了。
他被一陣尖銳的砸門聲驚醒,旋即外面傳來樓下那個大姐叫罵的大嗓門,很快世界開始喧嚣起來,房門被好幾個人砰砰砰地敲着。
餘魚忍着背上的痛,将床邊那個遍布油污的桌子給推到門邊,擋住了被不斷撞擊的門。
随後他退後了幾步,一下子跌坐在床上。
他捂着耳朵,不去理會心頭的那些恐懼,也忍住心頭那瘋狂叫嚣的相想見對方的沖動。
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的世界突然安靜下來。
一個低沉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小魚,你在裏面嗎?”
餘魚已經是淚眼迷蒙,他放下了手,呆呆地看着那扇門。
旋即門被重重敲了敲,對方好像感知到了什麽似得,用從來沒有過的急迫的聲音道:“小魚,你開門,我想見你。”
門被重重地撞擊着,一下又一下,讓人心生劇痛,好像撞擊在心裏一樣。
餘魚嗚咽起來了,痛苦得心髒都幾乎麻痹了。
他再也受不了,他推開了桌子,那扇門很快被撞開了,周瀚海沖了進來死死地抱住了他。
餘魚眼淚落下來了:“你怎麽會找到我……”
一個溫柔的聲音透過那個厚實的胸膛傳來,“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會找到你。”
這樣屬于自己的溫柔的愛人,要永遠地跟他告別了。
餘魚聽見自己心中那叫理智的東西崩斷了,他嗚咽一聲,踮起雙腳,拉下了對方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吻。
他們是如此的渴求對方。
周瀚海打橫抱起了餘魚,放在了床上,他摸着餘魚的臉,眼裏面是濃稠的珍愛與欲望。
“小魚,我愛你——”
餘魚閉上了眼睛,眼淚流了下來,任潮水吞沒自己。
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個輕微的轟鳴聲,周圍的一切又走上了正軌。
周瀚海從一陣迷鈍中醒來,他一瞬間有着困惑,看了看身下那個汗漬漬的人,等到明白自己身處于一種什麽樣的環境的時候,他簡直是出離的憤怒。
但是,他并沒有立刻推開對方,這無法自控的感覺令周瀚海焦躁的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房間裏面沒有燈光,只有外面的路燈照射進來。
樓下的店面放着一個過氣男歌手蒼茫的歌:
“紅塵來啊來,去啊去,都是一場夢……”
二人就這麽對峙着,周瀚海發現對方不再掙紮,那張遍布潮紅的臉帶着自己看不懂的神情,嘤咛一聲,反手摁住了自己的後腦勺,唇舌吻着他的。
沒有人明白這是什麽。
周瀚海腦袋一下子炸開,他放開了掐在對方脖子上的手,一口咬住對方的脖頸,将對方壓在身下,重新掌握了主動權。
在這個髒污、破舊的陰暗房間裏,沒有人明白這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家裏的網絡太卡了,終于可以了!
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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