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周青青花了大半日,将武王府熟悉了個遍。這王府比她想象得簡單,府中上下不過五十來人。地位最高的是秦祯奶娘,掌管着府中大小事務,服侍秦祯的有兩個丫鬟,一個叫米珠,一個叫米玉,就是花園回廊裏嚼舌根的那兩個姑娘。
當然,這并不是什麽稀奇事。在尚武的西秦,百戰百勝的武王西秦,是萬人敬仰的戰神。所以武王府裏,對于秦祯娶了南周定西郡王的女兒,并不止那兩個丫鬟,大致從上到下都或多或少帶了點不滿和欷歔,包括奶娘在內的下人,面上對周青青這個王妃恭敬,但實際都很冷淡。
秦祯醒來已經是傍晚時分。周青青回房的時候,米珠正打來水伺候他洗漱。見她進屋,秦祯笑了笑揮手讓米珠退下:“讓夫人來就好。”
秦祯在府中時候不多,米珠難得有機會伺候王爺,自是一百個不情願:“王妃金枝玉葉,還是讓奴婢服飾王爺罷。”
周青青笑着走過去,接過米珠手中的帕子,道:“王爺這一覺可睡得真久,米珠你快些端些飯菜上來,可別把王爺餓着了。”
米珠聽她這樣說,不好繼續執拗,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周青青将手帕打濕,遞給旁邊的秦祯,可他卻不接,而是微微彎身歪頭笑着看她。
周青青嘴角抽了抽:“你不會還要我幫你洗吧?”
秦祯挑挑眉,理直氣壯道:“所以你理解的服侍,就是把帕子幫我打濕?”
周青青一副怕了他的樣子,不與他争論,舉起帕子去給他。本來洗臉只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但他一臉虬須,便不那麽簡單。
周青青到底是大小姐出生,對服侍人這種事并不擅長,那硬硬的胡子偏偏還有些難纏,不小心就牽扯到,讓秦祯不自覺就為此皺眉。周青青假心假意抱歉,手上卻壞心思地變本加厲。
臉還未洗完,秦祯的胡子被她弄掉了好些。他也不惱,任由她繼續手中的小動作,對他來說總歸是不痛不癢。一番洗漱下來,自是廢了不少功夫。
米珠端了飯菜進來,去倒水時,發覺那盆裏漂浮的一小撮胡須,驚嘆這到底是洗臉還是拔毛啊?
晚飯依舊是面餅和烤肉。周青青入西秦小半月有餘,加上過去幾個月的漫漫路途,當真是厭惡了這類食物。
吃了幾口就沒了胃口。
秦祯興許是補足了眠,精神奕奕,胃口自然也是大開。在周青青讪讪的臉色中,他吃完了三張面餅,半根烤羊腿。
“不喜歡吃這些?”見周青青的食物未動幾分,他喝完半碗羊湯,笑着問。
周青青點頭,抱怨道:“吃個一兩回還能圖個新鮮,連着吃幾日,可真是受不了,火氣都上了來。”
秦祯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碗:“等天黑了本王帶你出去尋些好吃的。”
周青青奇怪:“為何要等天黑?”
秦祯似笑非笑,挪到她身邊,壓低聲音道:“天黑才好做壞事。”
周青青皮笑肉不笑嗤了一聲:“那我可寧願不吃,也不跟你出去。”
秦祯拉過她的身子,攬在懷裏:“我們西秦可不喜歡弱風扶柳的女子,多長點肉才好生養。”
周青青終于還是被他惹得面紅耳赤,推開他站起來:“我才不是弱風扶柳。”
雖然對于秦祯的放浪形骸,周青青很是惱火,但畢竟自己身負秦周相交的使命,如今北趙動作不斷,南周不見得還能安穩幾日。她倒沒那麽偉大,要替南周皇家守護江山,不過是弟弟妹妹尚在金陵。所以對這個手握重兵的西秦王爺,還是要搞好關系。
夜幕降臨時,周青青換上秦祯給她準備的黑色夜行衣,總覺得不是去尋吃的,而是要去做賊。
兩人并肩攜手出門,看起來像是一對恩愛的新婚伉俪。想要跟着去保護大小姐的聶勁,自是被秦祯趕走。
周青青對西京全然陌生,只能跟着他走。本以為秦祯會帶自己去西京大街,卻不像被他拉着去了一條幽僻小道,而後鑽進了一間十分不起眼的酒肆。
“小祯!”進了門,一個大胡子中年男子迎上來,看到秦祯身旁的周青青,面露愕然,“這位是?”
秦祯道:“師兄,這是我的妻子。”
他用的是妻子二字,而非王妃。
男子皺眉道:“定西郡王周灏的女兒?”
秦祯點頭:“正是。”
男子猶豫:“小祯——”
秦祯擺手笑道:“去炒兩個素淡的小菜上來。”
男子點點頭:“你們稍等。”
周青青一頭霧水,不知一個王爺在這種小酒肆是作何。待男子進裏間夥房,秦祯拉着她在小桌坐下:“他是我師兄沈長安,也是這間小酒肆的主人,偶爾幫我做些事情,你跟我叫他師兄就好。”
他說得輕描淡寫,周青青卻知并非如此簡單。一個小酒肆的主人,卻是身居高位王爺的師兄,向來并非僅僅是大隐隐于市,廟堂之上,江湖之遠,通常也是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至于秦祯口中所說的幫他做些事,周青青猜不到,但想來也不是什麽普通。
她低笑着呷了一口手中的茶,只淡淡嗯了一聲,卻還是忍不住問:“王爺,為何要帶我來這裏?”
秦祯道:“你是我的妻子,我當然要帶你認識一些對我來說重要的人。”
他仍舊用的是妻子,周青青不知為何有些說不上來的心慌意亂。
沈長安端上幾個小炒菜上桌,在兩人旁邊坐下,看了眼周青青,欲言又止。
秦祯笑了笑:“但說無妨。”
沈長安道:“我暗中查過了,北趙安插在西京的探子,有一條線。但是對方太狡猾,我一直沒找到老巢在哪裏,也不知領導者是誰?”他頓了頓,道,“我懷疑探子不僅是在市井之中,很可能已經進入了官家,甚至朝堂。”
秦祯笑了一聲:“此前我們一直只和南周糾纏不清,忽略了北趙。只怕他們多年前就浸入了我們西秦,如今大概早已盤根錯節深入其中,要連根拔起恐怕不會是件易事。”
沈長安道:“北趙兵力遠遠不如西秦,但若裏應外合,後果怕是不堪設想。”
秦祯轉了轉手中的杯子,揚起嘴角,笑道:“我倒要看看北趙蕭皇後的野心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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