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自我反應

周淮易胃口不大好的樣子,不,應該說是不太舒服的樣子。

把牛排吃下肚去,就沒再動過刀叉,一言不發地坐在一旁,輕輕揉捏眉心的位置。

陸爾雅擔心地看了幾眼,再看了幾眼,還是把嘴裏的東西咀嚼幾下,咽下去,開口:“您生病了嗎?”

周淮易掀着眼皮看她一眼,勉強揚揚唇角:“昨晚沒休息好,吃你的就好,不用管我。”

沒滋沒味地又叉了一塊西蘭花進嘴裏,邊嚼邊觀察邊上男人的情況:“那個,需要到醫院去看一下嗎?”

“不用,回去睡一覺就好。”

完全不像沒休息好的樣子,與剛進來時不同,他臉色更蒼白了些,眼白也布了不少血絲,呼吸也不似剛才那麽輕緩。

放下手裏的東西,陸爾雅站起身,站到他跟前,在那人提出任何疑問之前,伸出手去,覆在他額頭上。

果然,燙人得很。

這來的時候還好好的,說發燒就發燒了?

周淮易拉下她的手,滿不在意地說:“沒事,回去吃個藥就行。”

“您身體不舒服,就和我說嘛,不用顧慮我的感受。”這下倒好,說好的請客吃飯,好像成了客人的負擔。

“這幾天都這樣,晚上氣溫稍微降下來,就會來一遭,我習慣了。”

習慣什麽呀習慣?

陸爾雅感覺胸口堵了一口悶氣,出不來,又下不去,難受至極。

也沒了吃飯的心思,下樓去結了賬,才折回包間:“這樣,我陪您到醫院去看看,拖久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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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病了,不用這樣瞎折騰。”男人沒有起身的意思,靠坐在椅子上,依舊按壓着眉心。

“怎麽能是瞎折騰?生病去看醫生,不是天經地義的嗎?”至少她弟生病的時候,不論大小,她都得把人帶到醫院去。

“陸爾雅!”許是受夠了她的“聒噪”,周淮易眉頭皺的更緊。

陸爾雅驚覺自己剛才過于激動,忘了對方的身份,竟然對着周影帝指手畫腳起來,被人連名帶姓這麽一叫,立馬慫了:“您說。”

“沒那麽嚴重,不用這麽大費周章。”

“可是……”

周淮易扶着桌子站起來,陸爾雅趕緊跑過去,攙住那人的胳膊,對方毫不客氣地把半個身子壓過來,她扶着有些吃力。

“會開車嗎?”他問。

陸爾雅點頭:“高考之後考了駕照的。”

“送我回酒店。”

“好、好的。”嘴上這麽應着,心裏也沒底,考過駕照之後,她就沒再碰過車子了,加上父母死于車禍,就更沒了開車的想法,但男神現在自己駕駛,顯然是不安全的。

表情凝重地扶着人下了樓,到了停車的地方,把男人攙到副駕駛座上,自己繞過來,坐進駕駛座裏。

周淮易已經系好安全帶,看那姑娘緊張得抓着方向盤,才笑着提醒:“先系安全帶。”

“啊?哦哦!”手忙腳亂地找到帶子,将其扣上,又把手搭在方向盤上,呼吸有些不穩。

又聽邊上的人雲淡風輕地說:“買了保險的,你放心開。”

還有心思開玩笑?!他是真的太信得過她的水平了嗎?

陸爾雅哭笑不得地轉頭看他:“這、這一帶車不多,應該不會有問題的,您放心好了,我、我一定把您安全送到酒店。”

“好。”要說這話之前,先把舌頭捋順了再說會比較好吧?周淮易輕輕搖頭,為了減輕她的負擔,把腦袋扭朝窗戶那一邊。

調整好心緒,陸爾雅發動車子,小心地避開旁邊的車子,把車倒出去。這裏的車啊,随便刮花一輛,都夠她還的,再小心都不為過。

出了停車場,那段路并不好走,又窄又颠簸。陸爾雅握着方向盤的手更用力些,指節都開始泛白。

反觀周淮易,事不關己的模樣,靠着椅背閉目養神。

她好慌!

陸爾雅咬着下唇,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幾年前那血肉模糊的場景在腦子裏翻騰。老天,為什麽偏偏這個時候想起來?

甩甩腦袋,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奈何心裏的恐懼更甚,眼眶也跟着紅了,怕男人看出什麽來,使勁眨巴幾下眼睛,又把眼淚憋回去。

明明是自己說的不能老活在過去,現在又這幅鬼樣子,像什麽話?

在心裏訓了自己一臺,還不忘看一看副駕駛座上男人的情況,周淮易面色更不好,呼吸也更粗重了些,皮膚開始微微泛紅,應該是體溫又升了。

看來是耽誤不得,得趕緊回到酒店去,讓譚先生想想辦法,找個醫生到酒店來看看,別是拖太久了病情加重了,落下什麽病根。

這樣一想,鎮定下來不少。身子不再發抖,呼吸也慢慢得到調整,轉過彎道,上了平滑的大道,視野開闊了些,燈光也亮起來,陸爾雅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

謝天謝地,終于出來了!

“沒那麽可怕,不是嗎?”本來閉着眼的人,現在卻目光清明地望着她。

陸爾雅摸不着頭腦,看了一眼,又收回視線,繼續看路:“嗯。”

周淮易重新合眼,聲音依舊不疾不徐:“聽你弟說過,你父母去世之後,你沒再開過車。”

所以……今天會讓她來開車,是想幫她克服這個心理障礙?

不确定地問:“您的意思是?”

“像你說的,人總要向前看,既然都想得那麽明白了,見到車子就變了臉色,不就言行不一了?”

他的觀察力确實驚人。陸爾雅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了,還是被他瞧出來。如他所說,不只是開車,就連見到車子,她都不可避免地會渾身發抖。相比前幾年,已經好太多了,現在能馬上抑制下來,不至于讓同行的人看出端倪。

“那是身體的自我反應,我心裏不那麽想,它也會那樣。”

酒店的大樓已經出現在視野裏,陸爾雅對這裏熟,選了一個流量小的入口進去,把車子停穩,又下車去扶周淮易。

周淮易确實沒什麽力氣了,把胳膊搭在她肩上,腳步虛浮地一同進了電梯。

離得這樣近,陸爾雅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燙人的體溫,心裏焦慮更甚:“要不給譚先生打個電話,讓他安排醫生過來看看吧?”

周淮易退後兩步,靠着牆壁舒緩身上的不适:“我,讨厭看醫生,非常讨厭!”聲音有些嘶啞,卻不容抗拒。

看他這麽排斥,陸爾雅也不好再說什麽,看二十八樓到了,又過去,攙着他往電梯外走。

2830在最裏面,他喜靜,會挑那麽一個位置,也在意料之中。

周淮易遞過房卡,陸爾雅刷了卡,門發出“叮”的聲音,她便取了房卡,推門進去,把男人安置在沙發上。

“您這裏有藥嗎?”

“卧室床頭櫃裏,有醫藥箱。”

得到答案,陸爾雅連包都沒來得及擱下,就急匆匆進了卧室。按照男人說的地方,毫不費力地找到體積不小的醫藥箱。

裏頭東西還挺齊全,找了降溫貼和已經被吃了大半的退燒藥,又到外間接了杯溫開水,才回到沙發邊:“先把藥吃了,會舒服一些。”

周淮易接過藥片和水杯,一股腦把四片藥都塞到嘴裏,仰頭喝了一口水,喉結微動,那些東西通通咽了下去。

陸爾雅把他手裏的杯子拿到矮幾上,又轉身去拆降溫貼,拿在手裏按了幾下,等手心感覺到涼意,就跪立在地毯上,把男人額前的頭發撥開,小心地将降溫貼貼上去。

離得太近,周淮易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的淡淡體香,不過二十出頭的小丫頭,竟有引得人心猿意馬的本事。

陸爾雅也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麽不妥,将降溫貼貼好後,還滿意地朝人笑笑:“好啦,現在讓譚先生過來就好。”

周淮易不自在地移開目光,壓下心裏的躁動,餘光瞄到那姑娘已經摸出手機要踐行她方才說過的話,才開口:“不用,我來打就好。”

“好的。”

周淮易打過去,譚林接得倒是快,沒給對方開口的機會,周淮易先把事情交代過去:“過來一趟,把陸丫頭送回去。”

不、不對吧?是讓他過來照顧您的呀!

周淮易沒再說什麽,好像那邊問了幾句,他也沒答,挂了電話,就把手機扔在一邊。

陸爾雅幹巴巴地在對面坐了一會兒,看對方沒有說話的打算,也不像有答話的打算,還是主動開口:“您要不要進卧室去躺着,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用麻煩譚先生的。”

“太晚了。”

“沒關系,離得也不遠,最近天熱,出來散步的人也多。”

周淮易把覆在眼上的手拿下,擡眼掃了她一眼:“閉嘴。”

“……”

好吧,那就這樣吧。再說下去,那位估計要動氣了。

沒人說話,偌大的房間裏只開了一盞昏黃的壁燈,陸爾雅呆坐在沙發上,無聊地轉着腳尖,不時看看他的情況。

周淮易已經半躺在沙發上休息,怕打擾到他,她就拿出劇本來,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着。不習慣在這樣的光線下看書背東西,但也無事可做,還是硬着頭皮往下背。

譚林來得還算快,沒有上來,在樓下給她打了電話,讓她下去,他等在酒店側門那裏。

以為周淮易已經睡着了,陸爾雅接電話的時候,刻意壓低了聲音,這邊電話一挂,那邊就幽幽發聲:“到了?”

本來打算輕手輕腳往門邊挪的陸爾雅,被吓得夠嗆,回過身去,那人已經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裏。

“嗯,那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路上小心。”

“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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