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內行看門道
今天沒有一件順心事!
才把小孩送走,到化妝間去匆忙處理了妝容,緊趕慢趕地到拍攝現場去,鄭副導又在訓人。
年輕的小場工戰戰兢兢地垂首立在一旁,任中年男子對自己大吼大叫。
還在門口的時候,陸爾雅就聽得清楚,立馬生出不想進去的念頭,但萬萬使不得的,昨天請假一天,早上又遲到這麽長時間,再不積極一點,那位副導估計能扒了她的皮。
深呼吸幾次,露出客套禮貌的笑容,在那邊告一段落的時候,緩步過去:“鄭副導,不好意思,來晚了。”
微微發福的男人斜着眼看她,而後陰陽怪氣地冷哼一聲:“那麽能耐,幹脆別來了,在家裏多舒坦?”
“我弟弟今天去學校,我也不好讓他一個人不是?”腆着笑臉,陸爾雅深深覺得自己處事都變得圓滑了些,對什麽人擺什麽臉,用什麽語氣,都摸得門清。
聞言,鄭副導臉色稍微緩和些,往後靠了靠,翹起腳,抱手看她:“老實說,你的演技,不怎麽樣,為了不浪費資源,咱們今天這樣,先演幾遍,我覺得行了,再開機正式拍,怎麽樣?”
怎麽樣……
這樣不容商量的語氣,竟然還問她怎麽樣?她能拒絕嗎?
不能!
這男人算吃一塹長一智,知道剪輯室裏有不怕他的人,也不會再幹那種讓她重複拍幾條的事兒,轉而想了新招,不開機,想讓她演幾遍,就演幾遍,現場都是些小人物,沒人敢得罪他的。
縱使心裏有千百個不樂意,陸爾雅還是和幾個一同搭戲的小演員一起,如了鄭副導的願,在場子裏演起來。
要讓他滿意,就絕對馬虎不得,每一遍都盡心盡力地照着劇情走,又是臺詞,又是帶入情緒,還要注意走位,一切的一切,都和真正拍攝時無異。
得寸進尺,鄭副導今天生生讓她演了十幾遍,才松了口,終于把坐在一邊的攝影師燈光師什麽的叫過來,做最後的準備。
陸爾雅倒沒什麽,除了臺詞太多,念得多了,嗓子有點幹之外,都還好。就是苦了和她搭戲的女演員,為了在周淮易的電影裏露個臉,推了許些通告行程,才過來的,沒想到遇到這麽一出,偏偏還敢怒不敢言,只得憋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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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上的戲其實挺滿的,好多個人的鏡頭,鄭副導不論戲的難易程度,但凡見到她的身影,頭一件事,就是先演個十幾二十遍的,再開機拍攝。
一早上下來,也是累得夠嗆,因為浪費了太多時間的緣故,吃中飯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還是小齊和譚林從外面辦完事回來,鄭副導才放人的。
吃了飯之後,還有一小會兒休息時間,陸爾雅有氣無力地趴在沙發上休息,小齊在邊上給她念了時間表,就出去忙別的,走前還叮囑她別忘了時間,免得又挨罵。
中途爾陽打電話過來,說自己已經到學校了,和同學都處得挺好的,讓她不用擔心。陸爾雅聽到他的聲音,又是一陣難受,抱着電話對着那邊的人亂哭一通,小孩好說歹說才止住了。
還想和人多說幾句,那邊場務已經過來催人了,抹抹眼淚,依依不舍地挂了電話,又去八號間化了妝,才到現場去。
下午有淩菲的戲,淩菲在邊上,鄭副導不敢造次,按着周淮易的規矩,最多也就是三條,沒像早上那樣為難她。
省去那些時間,拍攝早早結束,譚林帶着她,又去了趙氏武館。
淩菲在《餘生》裏頭也客串了一個角色,後面也沒了事兒,就跟着她一起,到武館去練練手。
武館裏有一群小弟子,只有六七歲的樣子,淩菲喜歡孩子,拉着她在外間眼巴巴望着,再也不肯挪窩。
趙家師兄認得陸爾雅,讓孩子們自己練着,緩步走過來,和兩人打招呼:“陸丫頭,淩小姐!”
淩菲收起吊兒郎當的樣兒,禮貌地和人握了握手,揚着甜美可人的微笑:“還請趙先生多多指教。”
趙師兄平日裏少有接觸女孩子,被淩菲這麽一說,憨厚地笑笑,不自在地撓着後腦勺:“哪裏哪裏。”
陸爾雅:“……”
這兩個人,私底下那麽野的性子,見個面還扭扭捏捏起來了?
那邊孩子得到休息時間,朝趙師兄撲過來,一群小小的小孩圍着趙師兄讨要獎勵,那小模樣,甚是可愛。
趙師兄被鬧得沒了法子,把主意打到陸爾雅身上:“陸丫頭,給孩子們打一套陸家拳吧,我的招式他們都看膩味了。”
“我?”陸爾雅覺得懸,這幾年練功不像小時候那麽積極了,都是在外面工作完,回家洗完澡倒頭就睡,拳法生疏了些,就連這幾天過來武館套招,動作都會有些不順暢。
趙師兄拍着她的肩:“都是刻在骨子裏的東西,沒什麽做不了的。”
瞅了眼孩子們亮晶晶的小眼神,陸爾雅抿抿唇,把還想推辭的話收回肚裏,點了頭:“行吧,我試試看。”
趙師兄把小朋友們安置到場邊,不着痕跡地輕輕拉過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從的淩菲,一同退到邊上去,盤腿坐下。
淩菲感激地朝人笑笑:“謝謝趙先生。”
趙宇卓勾着唇,朝人微微點頭,又擡眼看已經在做準備的陸爾雅:“陸丫頭,需要木板嗎?”
“……”
說好的打拳,你還想讓我碎木板咋滴?
她算是看出來了,趙師兄對人淩菲有意思,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樣,認識他十幾年以來,還是頭一次見。把她推出來打拳,大概是為了找個機會和淩菲接觸接觸。
陸爾雅對這類事情并不敏感,但是趙宇卓這次,确實和平時反差太大,她想不看出來都難。
又一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故事嗎?淩菲對孟唯亭是這樣,現在趙師兄對淩菲,怕是也要落得一個相同的下場。
罷了罷了,都是別人的事。
彎下身子,系緊鞋帶,重新站起來,深呼吸幾次,準備好之後,朝場邊的“觀衆”鞠了一躬,才擺出架勢來。
趙陸兩家拳法根基相同,招式卻不一樣,小朋友們頭一次見到這套拳法,有些看呆了,半張着小嘴,直直地盯着她瞧。
只是其中的一套,打完不過四五分鐘的時間,太久沒鍛煉的緣故,陸爾雅竟然覺得有些累,氣息都變得不平穩。
把氣喘勻了,才擡頭挺胸地站直身子,又朝人鞠了一躬,場邊小朋友挺捧場,拍着手掌給她叫好。
趙宇卓輕點腦袋,緩步靠近,又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陸丫頭,老祖宗的東西,可不能丢啊。”
有些慚愧,陸爾雅低垂着腦袋,認錯态度良好:“有時間一定多練練,不會丢了的。”
淩菲聽得莫名其妙,并不覺得有哪裏不好:“我看着挺厲害的啊。”
趙宇卓轉頭看她,并不言語,輕笑一聲,便離開這邊,招呼孩子們開始新一輪的練習,又找了幾個師兄弟過來,帶兩人到內場去。
淩菲挽着陸爾雅的胳膊,繼續剛才的問話:“你剛剛,表現得不好嗎?”
“力道不足,動作不夠流暢,确實是太久沒練了。”
“我看着挺好的呀。”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吧。”
淩菲撇嘴:“行行行,說什麽你都有理。”
那邊幾個武館的小師傅去準備等會兒要用的東西,陸爾雅就帶着淩菲在草地上練習打木樁。
才幾下,淩菲就沒了興致,拿了手機在邊上給她錄像,陸爾雅也沒管,繼續幹着自己的事兒。
過了會兒,又聽淩菲說:“我給你把這段發到網上怎麽樣?”
“哪段?”
“剛剛打拳那段啊,我真覺得帥呆了。”
陸爾雅失笑,不以為意:“随便你吧,我也不是第一次在網上露臉了。”
得到允許,淩菲笑呵呵地坐在邊上,拿着手機一陣操作,編輯好了,還不忘拿給她看一眼,等陸爾雅再次點了頭,才按了發送,而後就興致勃勃地抱着膝蓋看着陸爾雅。
“你和易哥怎麽樣了?”她問。
陸爾雅手一滑,差點兒沒打上,斂斂心神,鎮靜下來,才反問:“什麽怎麽樣?”
“還不承認?他早上到高鐵站接你去了,譚林哥都告訴我了。”
“嗯……所以呢?”腦子裏又是自己抱着他哭的場景,面上一熱,有些不好意思。
淩菲伸着胳膊,在她小腿上打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今天什麽日子?”
“什麽日子?”
“他師傅從美國回來,飛機十點落地,他去了你那裏,老先生在機場白白等了快一個小時,都是你的‘功勞’。”頓了頓,又道,“我易哥為了你,連恩師都不顧了,你還這麽不在意,我都替他不值。”
陸爾雅怔住,嘴皮翕動幾下:“他、他師傅?”
“嗯哼。”
陸爾雅要哭,因為自己的緣故,耽誤人家去接恩師,還讓老先生在機場等了那麽久,真是太不像話!
“我不知道啊……”況且她也沒想過他會過去啊。
淩菲站起身,戳了戳她的腦袋:“一句不知道就想了事?你得主動去找他認錯,然後……”
“然後?”
“然後送上香吻!”
“去你的!”陸爾雅笑着輕捶了下笑得捂着肚子的姑娘,眼尖地瞄到入口處進來的人,又拉着她小聲交代:“等會兒別亂說話,他過來了。”
“我可不敢保證。”
“你……”
又打鬧了幾下,男人已經走到身旁,沒有打招呼什麽的,直接就問:“心情好些了嗎?”
“嗯。”不似剛剛和淩菲鬧的時候那麽大聲,只用小小的鼻音回應,聲音極小,幾乎快讓人聽不清。
淩菲早早挪了地方,坐到遠處的木椅上,并未加入他們的談話。
周淮易輕拍她的頭頂,帶了些安撫意味:“如果需要,可以随時來找我。”
“好。”垂着腦袋想了會兒,憶起淩菲的話,又說,“您今天去接林老先生了嗎?”
“去了,聊得有些久,現在才從他那邊過來。”像是想到什麽,微揚着嘴角,“《雨後》首映會會場定在上海,到時候可以去看看爾陽。”
“嗯?不是定在北京的嗎?”她聽小齊提過,早把地方定好了,還是譚林親自定的,總不可能還有假。
“我師傅過段時間要回上海,總不能讓他老人家首映特地趕過來,就改了地址,剛好,你也可以去看看你弟,省得見不着他你又哭哭啼啼的。”
“哪有哭哭啼啼的?”別扭地回了一句,還是沒忘記人家早上特地趕過去的“恩情”,誠意滿滿地望着他:“早上真的謝謝您,那麽忙還到高鐵站去,我以後一定好好拍戲,不會讓您失望的。”
“你之前沒好好拍?”男人挑眉,開玩笑道。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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