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幹得不錯
沒有立即上樓,周淮易把唐澤等人叫進來,又讓她在邊上陪着,把餘下的工作收了尾,才慢慢悠悠地牽着她上樓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那位周太太,很害怕周淮易。不似繼母與繼子之間的尴尬與不自在,而是……恐懼?!
這個詞一蹦出來,陸爾雅又覺得不大可能,再怎麽糟糕的關系,也不會用到這個程度的詞吧?
甩甩腦袋,不再多想,挨着周淮易坐下,便靜待那邊開口。
周淮易不樂意搭話,那邊兩老又扭扭捏捏不知該如何起頭,她一個半路殺出來的,對人家的家事了解得還不夠透徹,更沒有搭腔的可能。
四個人處在一個空間裏頭,誰也不說話,氣氛不免壓抑。
反觀周淮易,卻跟個沒事人一樣,随意地半靠在沙發上,拉着她的手捏來搓去,看她吃痛地蹙緊眉頭,就會輕佻地揚揚眉毛,唇邊挂上似有若無地笑……
這種時候,調什麽情啊?
陸爾雅輕打他胳膊一下,小聲罵他:“沒個正行!”
周淮易但笑不語,摸摸她的腦袋,才轉過頭去,斂去方才的調笑神色,臉色算不上好:“我很忙,沒話說我下去了。”
聽了這話,周老爺子嫌他沒大沒小,心裏憋氣,卻也不會直接指責什麽,幹咳一聲,也沒有開門見山地提起小兒子的事情,轉而問了別的事:“和小陸姑娘在一起多久了?也不和家裏知會一聲。”
“沒必要!”完全沒有給人留情面的意思,周淮易一開口,把老人好不容易找到的話題堵斷,又說,“少扯些有的沒的,有事說事。”
老爺子被噎了個嚴嚴實實,徹底沒了話,暗自負氣,抿着唇瞪視他,嘴皮子掀動幾下,還是沒能說出什麽話來。
他覺得自己再開口,也無非是“你是老子的種,和你聊幾句怎麽了?”亦或是毫無氣度地亂罵一通,把難得拉近一些的關系又推遠了。
吳芳偷着眼打量父子兩人的神色,又看看不願摻和進來的姑娘,糾結一陣,還是出來打圓場:“怎麽能是有的沒的?你找了女朋友,總要帶回家來見見,你爸也是關心你,再過些日子你就二十八了,也該是成家的年紀。”
頓了頓,看兩人臉色緩和一些,才繼續:“家裏那些叔伯姑嬸的,都想看看小陸姑娘呢,上次家族聚餐的時候就想讓你帶去,你工作也忙,找個時間,總要見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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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淮易不理,吳芳幹巴巴地說完,沒人接話,一時難堪,把身子往後縮了縮,隐到老爺子身側去。
又是詭異的沉默。
陸爾雅想着自己剛才就不該跟着上來,這一家子的氛圍,确實太冷了些,三不五時就冷場,偏偏還沒人願意起話,想安靜做個旁觀者,也覺得不自在極了。
老爺子重重嘆息一聲,看了眼事不關己的兒子一眼,終是主動道:“今天來 ,沒別的意思,就是看看你工作的地方,還有……明易那邊,希望你去看一看,下周是他生日,你能去的話,他一定很開心。”
“沒時間。”周淮易往後一靠,閉眼養神,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知道首映禮結束之後你會去看你師傅,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只要順道到電影學院去看看他就好。”
“……”
“淮易,算爸求你。”看人沒有反應,又放軟語氣,“明易是挺單純一孩子,我知道你怨我,但他是無辜的,你自小不待見他,現在都過去那麽久了,我的意思,你們兄弟兩個好好相處,到時候,老周家的産業,還是你們倆來分,再說……”
“不稀罕。”冷言打斷老爺子未完的話語,他知道,他下一句就是“他畢竟是你弟弟”那種鬼話。不想聽,完全不想!
老爺子還想說什麽,話到嘴邊,身邊的女人倒是先沉不住氣站起身:“淮易,真要我們跪下來,你才肯答應嗎?”
“這件事不要再提,沒別的事就滾出去!”許是已經忍無可忍,周淮易用了重話,不等對方有什麽反應,兀自接起已經震動了有些時候的手機,站起身,不疾不徐地往休息室走。
留下三人,大眼瞪小眼……
陸爾雅認為自己有說些什麽的必要了,還沒想好言辭,對面的老先生已經抱歉地朝她笑笑:“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不、不會。”
老爺子又是一陣嘆息,頹然地把手搭在膝上,再開口時,聲音仿若蒼老了幾分:“是我對不起淮易和他媽媽,但是,我不能再對不起阿芳和明易,淮易恨我,我認了,我不希望,他們兄弟有隔閡。”
不希望有隔閡?
恐怕做不到吧。
陸爾雅收起客氣地笑意,稍稍正色:“我想和您說說,我的看法。”
也許是被她這嚴肅的語氣感染,老爺子和女人都跟着認真起來,擡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
“您家裏的事,周淮易和我提過一些,這麽說吧,他變成今天這樣,您二位可是‘功不可沒’,一來,婚內出軌,還和人育有一子,導致後來抛妻棄子,是您的錯,于情于理,都不應該,二來,您說要讓小兒子開心,卻來逼他做些不開心的事,您憑什麽……說您對他們是公平的?”
沒給對方回答的機會,陸爾雅接着說:“設身處地的想,如果您是他,眼睜睜看着父母争吵,看着父親摟着別的女人離家,最後還親眼看着敬愛的母親離開人世,會是什麽感受?你們又憑什麽,為了你們的家事,三番五次過來打擾他?”
“他到現在都不敢去看看他母親,為的什麽?因為他身上流着您的血,因為他是您的種,他,嫌髒!這些不是我胡亂說的,那晚他母親忌日,他親口和我說的,您二位的事給他造成這樣的傷害,最後卻大搖大擺地過來,怪他不近人情?”
老爺子和吳芳臉色都有些挂不住,當年的事情做得有多不光彩,他們自己也明白,只是這麽直白地被人挑出來,那人還是未來兒媳,難免有些繃不住臉。
吳芳先是羞愧,而後又感到惱怒,看着言語帶刺一般的姑娘,竟生出些反感來,礙于周淮易就在一門之隔的裏間,造次不得,有氣也不敢撒,只能委屈地扭頭望着自家老頭,期許他能給自己讨個說法。
老爺子自知理虧,憋了許久,才艱難地回了一句:“是我的錯,我有意悔改,也不奢望他能原諒我,只求兩個孩子能相互扶持就好。”
“扶持?您別說笑了,您不會不知道,每次您帶着這位出現,還一口一個明易的時候,都是往他身上紮刀子,再說,周淮易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生活,您的家産,大可以悉數留給二公子,他,真的不稀罕!”
“這……”老爺子嗫嚅幾下,再也說不出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未了,還是扯出個僵硬的笑容,“不去就不去吧,何必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今天就先這樣,我們先回家去,有時間和淮易到家裏吃個飯吧,都挺想見見你的。”
看人站起身,陸爾雅也沒有挽留的意思,跟着走到門口,人跨出去之際,又加了一句:“以後要是沒什麽重要的事,別再來找他了,我看了都膈應,更別說他。”
那兩位怔了半響,反應過來,神色有些複雜地看她一眼,再沒有說什麽,疾步離開,旋身拐了彎,不見了蹤影。
松了一口氣,陸爾雅把門合上,在門邊站了會兒,才擡腳過去收拾桌上的水杯。
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有這麽咄咄逼人的一面,硬生生把兩個長輩堵得說不出話來。
都是為了周淮易 ,她想。
如果那晚他忍住沒在她眼前落淚,她興許還會主張他和家裏好好談談。
那麽個高大挺拔的男人,卻極沒有安全感一般,緊緊抱着她,将腦袋藏到她的頸窩,說着醉言醉語,她細聽之後,才知曉是他對已故母親的歉意與思念。
那件事,真的給他留下很深的陰影。
還能怎麽辦呢?除了站在他這邊,她不想做出別的選擇。至少她遇到任何問題時,他也是這樣做的。
把水杯都放到托盤裏,端到稍裏的小型廚房裏頭,清洗幹淨,放回瀝水的架子,又将水池邊的水跡抹幹,擦了手,才準備回休息室去看看男人的情況。
真是讓人操碎了心,明明都二十七八的人了,還讓人放心不下。
輕嘆一聲,才一轉身,就被立在門邊的身影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平複了好一會兒,才嗔怪地瞪他一眼:“你想吓死我?”
周淮易勾着唇笑笑,幾個大步走到她身邊,把她拉到懷裏,又輕吻了她的額頭,就是一句話不說。
陸爾雅狐疑地擡頭看他:“怎麽了?”
男人低低地笑了幾聲,吻上她小巧的耳垂,氣息溫熱,掀動薄唇,不時觸碰到她細嫩的脖頸肌膚:“我好像找了個厲害老婆。”他說。
陸爾雅把人推開一些,天熱,不喜歡離得這樣近:“你聽到啦?”
“聽到了。”
“什麽感覺?”
“幹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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