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3-3
江城東街,正鐘鳴鼎食。
馬路牙子上,綠酒紅燈。深度酒吧裏,紙醉金迷。動感的爵士樂,男女交杯換盞。觥籌交錯間,豐乳肥臀,女人捂嘴媚笑。陰影處的角落,男人坐在沙發上抽着煙,有些漫不經心。
“想什麽呢你?”史今問。
池铮彈了彈煙灰,“沒什麽。”
“人酒吧開張,哥們特意拉你過來捧個場,別這麽不得勁啊?”
池铮笑了下。
史今指了指吧臺邊上一熱辣短裙前-凸-後-翹的女人,說:“你以前可是超喜歡那型的,現在真算是守身如玉了我說。”
池铮沒吭氣。
“靠。”史今笑罵。
池铮吸了口煙,頓了好一會兒才出聲。
“陸司北知道吧?”
史今想了想,“不就是你那發小。”
“嗯。”
“怎麽,回來了?”
池铮不修邊幅的笑了聲,眯起眼看向前方某個地方。
“那是他前女友。”他聲線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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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今一愣。
“誰?”
池铮薄唇抿成一條線。
“你是說那女的?”
池铮兩腿跨開,胳膊搭在膝蓋上。手裏夾着煙,暈霧徐徐而上。
“我的個乖乖。”史今驚呆。
池铮緩緩擡眼,嗤笑了聲。
“不對。”史今又道,“前女友那不現在也沒關系麽,你怕什麽呀。”
池铮舔了舔門牙,冷眼。
“誰他媽怕了?”
史今笑了聲,“你以前追女人可是快準狠,現在也磨叽的太厲害了。”
池铮将煙遞嘴裏,歪頭又抽了口。
“她和那姓陸的什麽時候分的?”史今問。
池铮摸着下巴,想了下。
“猜得沒錯的話,有兩年了。”
史今默了會問:“你不會以前就對人家有意思吧?”
有那麽一會兒,池铮沒吭聲。
他不是個喜歡懷舊的人,也懶得想。好像第一次對她有印象是在北京國際讀大二,陸司北過來找他。兩人在他的出租屋裏都喝大了,陸司北為情所困那樣兒簡直了。
那個秋季的早晨,陽光落在地面。
陸司北抱着錢包睡了一晚,他咬着煙拿過來一探究竟。剛打開,就看見裏邊躺着的那張笑容滿面的照片。後來他一邊嗤笑陸司北為一女人作的死去活來,一邊又幫着出謀劃策追她。朋友聚會陸司北帶她過來溫軟的像綿羊一聲不吭,那感覺好像也就那樣了,跨越不得。
酒吧裏氣氛熱漲。
男人低頭不斷地抽着煙眉頭緊鎖,史今遞了杯烈酒過去。
“喝點?”
池铮一飲而盡。
“哥們可見不得你這樣兒啊,想上就麻利點。”
池铮‘操’了聲。
後來又喝了幾杯,他起身先走。還未到酒吧門口,被一個女人攔住。他兩手插着褲兜,淡淡擡眼。女人身材火辣,胸前一條深溝。正端着酒杯,妖嬈的對他笑,“帥哥,賞個臉?”
“滾。”
池铮聲音清冷,女人自覺無趣轉身走開。
那時候已經夜裏十一二點,他騎車回到店裏。開門又關上,脫掉上身短袖。然後光着上身,下面穿着一件黑色牛仔褲就往床跟前走。漆黑裏摸索着開了臺燈,胡亂洗了把臉懶懶的坐在椅子上。
發絲還滴着水,沿着上身蜿蜒而下。
他拉開抽屜,看着那一摞雜志。幾天前江缙托人從北京家裏寄過來的,那個所謂筆名‘舒遠’的人風格轉換期之前所有的故事選刊。他拿出那本二○○七年的初賽合訂本,眯着眼翻開,又看了一遍那篇‘深海少年’。中間有段詩歌一般的介紹,他目光沉沉。
他身高一米八二,
喜歡抽煙流連網吧。
他打游戲一把好手,
女朋友從不缺備胎。
很多時候恰巧遇到,
他總那麽放蕩不羁。
有一次,
足球場裏偶然一撇。
就看見,
他套頭脫掉短袖,後背的黑色紋身惹得全場女生尖叫吶喊。
我不太明白,
為什麽會是字母H。
如果有機會,我想送書給他看。
……
燈光昏黃,池铮看到最後一小段。
上頭只寫了一句:
這風華正茂的日子,我想讓他迷途知返。
他煩躁的合上書,丢回抽屜裏。踢開椅子随後就往床上一躺。光芒裏,他閉着眼睛,也不知想到什麽。忽的将頭埋在床單上,狠狠吸了一口氣,那淡淡清新的女人味彌漫鼻翼。
不一會,下面就濕透了。
“操。”
他暗罵了一聲,皺着眉,去洗澡。打開側門,摁亮過道的燈。一擡眼就看見繩子上挂滿了衣服褲子,他愣怔了下。好像忘記自己是來幹什麽的了,就那麽靠在牆上看那衣裳。然後閑淡的點了支煙,舌頭頂着臉頰,低低笑了一下。
昏黃光線裏頭,指間猩火不滅。
“孟盛楠。”
他叼着煙,低聲自語。
翌日,陽光照開大地。孟盛楠難得睡一個懶覺,醒來的時候盛典洗了一院子衣裳。她伸伸懶腰,小杭在院子裏玩。看見她出來,要教她做眼保健操。
“姐,快點跟我做。”
小男生精神抖擻。她笑,順他意跟着學。
“姐。”
“嗯?”
她在揉太陽穴。
“我們老師說了,近視超過6○○度是會遺傳的。你總看電腦,必須天天做,知道麽?”
小男生說的有板有眼,孟盛楠忍不住笑了。
“曉得了。”
“這才乖麽。”
孟盛楠:“……”
她做着保健操,視線落在院子裏搭着的一排衣服上。腦袋突然一靈光,撒開腿就跑進屋。小孟杭皺着小眉頭,在後頭大叫‘孟盛楠’,氣的直跺腳。
廚房裏,盛典在做早飯。
“媽。”
她趴在門邊,笑聲叫。
“嗯。”
盛典正在洗菜。
“我來洗。”她走過去。
盛典打掉她的手。
“這是山藥,小心癢你手。”
她縮回去,站在旁邊咳了咳。
“問你個事呗。”
盛典:“說。”
“那個,我有一同事。她偶然去了朋友家呆了會兒,那男的中途出去了一趟。她正好閑着就幫忙給一堆衣服,又怕人家亂想就問我意見。以貌美如花的您的角度看,那男的會不會誤會啊?”
盛典洗完山藥,刮皮。
“她洗衣服的時候沒想過那男的會誤會麽?”
孟盛楠無奈搖頭。
“沒想那麽多。”
盛典明知故問:“那她到底喜不喜歡那男的?”
孟盛楠頓了下。
“有點。”
“那這就難說了。”
盛典不着痕跡的彎了彎唇。
“怎麽說?”
盛典甩了甩手上的水。
“要我說呀,你把那男的直接帶回家讓媽看看不就行了。非得拐着彎的考我智商,你不知道我當年測試16○啊。”
孟盛楠:“……”
後來,飯桌上,盛典第二遍問那男的是誰。孟津也看過來問怎麽回事兒,小杭坐在一邊乖乖吃着飯,還記她仇。
“媽,我知道。”
孟盛楠眯起眼:“孟——杭?”
小男生‘哼’了一聲。
“不讓說就不讓說。”
孟盛楠笑着摸摸他的頭,“乖。”
“說誰呢你們仨兒?”孟津問。
她笑笑,“就一朋友,爸。是我媽想太多了。”
小杭撇撇嘴嘴,小聲說。
“才不是。”
盛典看了她一眼,笑着搖頭和孟津對視一眼,便沒再多問。孟盛楠暗自呼了口氣,怪自己多嘴找錯了詢問對象。吃完飯,一家人都閑着。那天有新動畫片上映,孟杭要去看。
中午的時候,她和盛典帶着小調皮去影院。
可能正因為周末的關系,裏面全是父母小孩。十點多進的放映廳,孟杭已經迫不及待的去找座位。後來看完出來的時候,盛典感嘆:“現在這時候,中國電影是一年不如一年。”
那是部外國動畫。
她拉着小杭的手,走在盛典旁邊。忽然想起大學時候讀書,霸王別姬的編劇蘆葦曾說:‘我以為霸王別姬是中國電影的起點,沒想到成了中國電影的絕唱。’
盛典嘆了一口氣。
“所以說中國電影需要改變,你也是。”
孟盛楠怔了一下,母親話裏有話。這些年女兒循規蹈矩平平淡淡,盛典怎麽會不懂。轉眼到了嫁人的年紀,一年又一年。那會兒孟盛楠還沒來得及細想,身旁小杭在搖她的手,她低頭。
“怎麽了?”
“我想吃棉花糖。”
盛典笑,“我不給你買就找你姐要是吧?”
小杭嘟着嘴巴。
孟盛楠揉揉他的頭發,“姐買。”
小杭樂了。
影院外頭,天正熱。盛典很少這樣出來和她們一起,便多逛了些時候。江城街道上樓層林立,路邊廣告牌總是刷新。5○2的公交路線上,池铮騎着摩托車正往家裏趕。
陳思坐在沙發上琢磨着十字繡,聽到腳步聲轉頭看。
“回來了?”
“嗯。”
池铮走過去坐下,看了眼她手裏的針線活。
“你買的?”
陳思笑笑,“史今前兩天過來給我帶的。”
“他帶的?”
“啊。”
池铮笑了一聲。
“閑着打發時間行,別太過了。”
“媽知道。”
陳思放下十字繡,說着就站起來,又道:“楊媽該做好飯了,走吧。”
池铮跟在後頭還沒走幾步,陳思又回頭。
“明兒禮拜天,你給盛楠打個電話,沒事讓她過來轉轉。”
池铮摸了摸鼻子。
陳思拍了他一肩膀,“聽見沒有?”
“聽見了。”
池铮笑了一下。
那個下午他沒回店裏,一直陪陳思在家。傍晚時候,陳思問他電話打沒打。池铮含糊其辭,陳思又催。他笑着從兜裏掏手機,當着陳思的面撥了個號過去。
一陣嘟嘟聲。
他聳肩,“沒人接。”
陳思不信,拿過來看。
池铮笑,“我等會再打。”
“這還差不多。”
再晚些時候天已黑,街巷裏家家都亮起燈。孟戶一家人都在看電視,中央八套的黃金檔。九點有半那會兒,孟盛楠才回了房。她躺在床上去翻手機,看到未接。是一連串的陌生號,撥了三四遍。
正納悶間,那個號又打過來。
“喂。”她接起。
那邊低笑了一下。
“是我,孟盛楠。”
他的聲音震得她靈魂都在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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