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吃了飯，沈念直接鑽進屋裏準備抄古詩。

全家人看見她這架勢，都愣住了，“老沈，這孩子腳扭了，不會腦子出毛病了吧。”劉春橋有些擔憂。

“瞧你說的，孩子愛寫作業是進步，別瞎操心。”沈德運卷了一支旱煙，“小憶啊，明天去買盒麥乳精回來，給念念補補身子。”

沈憶笑着應下，“學習累，是該補補。”

劉春橋聽了突然嘆了一口氣，“是媽對不住你，要不你去年也能參加高考，以我家大閨女的學習成績，指定能考上。”

沈憶一邊幫劉春橋收拾碗筷，一邊安慰她，“媽，我現在也挺好的，能守在你們身邊，工資還能補貼家用，沒啥可求的。”

沈念坐在桌前，拿出之前訂好的本子，開始抄古詩。想抄完是不可能的，但是總得态度好一些，她還是別去招惹陸青晗的好。

不過出賣她哥，更是不可能的。

她就不相信，陸青晗真的能因為這個事兒把她開除，她自己還沒有那麽大權力吧。

不過抄了兩張紙，沈念就把手裏的鋼筆放下了。

她現在用的這種紙，一張要一毛二，一大張紙，裁成32頁，頂多能寫50首。這麽算下來，抄一遍就得至少六七張紙。

加上鋼筆水，這一遍下來差不多就要一塊錢。

她知道，如果她努力學習，家裏人一定不遺餘力地砸錢。但是，因為這些無用功，平白浪費好幾塊錢，沈念覺着不值得。

這個年代大家賺得本來就不多，又那麽辛苦，她是真舍不得。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怎麽解決辦法，索性不想了。沈念埋頭将今天各科留的作業完成，又拿出高一的課本，準備複習。

背了一篇文言文，沈念突然發現，原主記憶力真的是超級棒，基本讀兩遍就能背下來，這真的是相當驚喜。

沈念重新搬出唐詩三百首，既然記憶力好，那就都背下來吧，比寫的快多了。到時候陸青晗問起來，也有話說。

第二天一大早，吃了早飯，沈念就發現家門口停了一輛很眼熟的大28。“媽，你們誰買自行車了？”

“你腳傷了，你姐問朋友借的，一會兒讓你哥送你上學，中午你在學校等着，你哥去接你，別亂跑。”劉春橋說道。

沈念十分乖巧地點點頭，家裏人對她真好。

陸青晗作為班主任，來得很早，上樓的時候恰巧沈恒下樓。

“陸老師。”沈恒打了聲招呼。

陸青晗難得露出笑模樣，“是沈念大哥啊，是來找我嗎？”

“我來送念念。”

“作為她的班主任，我想說兩句，孩子還是不要太溺愛的好，都已經16歲了，是大姑娘了，咱們白泉縣本來也沒有多大，走不了兩步路，太嬌慣了不好。”陸青晗開始擺譜。

沈恒蹙蹙眉，心裏有些不喜，沈念來上學，還能扭傷腳，要不是她這妹妹死活說跟學校沒關系，不讓他來找，他非得讨個說法，而陸青晗作為她的班主任，連自己學生扭傷腳都不知道，還在這兒說教他。“陸老師說的是，只是念念腳扭傷了，走路不方便。”

陸青晗張了張嘴，有些尴尬，“這孩子，也不小心着點兒，我會好好看顧她。”

“謝謝陸老師。”沈恒說完大步出了學校。

陸青晗看着沈恒的背影有些癡迷，但是她又不敢太表現出來。

沈念上了一天課，有功夫就拿出唐詩三百首背背，時間緊任務重，她必須得保證明天中午放學之前全都背會。

陸青晗本以為沈念會來找她，結果等了一天，也沒見到人，她可不信沈念明天能交上來十遍。

晚上放學以後，沈念沒有直接回家，她中午已經跟家裏說好了，她要多學會兒習再回去，不用來接她，吃飯也不用等她，她天黑之前指定回去。

打掃衛生的值日生都走沒了，教室裏就剩下一前一後兩個人，陸柯和沈念，偶爾還能聽見陸柯的咳嗽聲。

沈念背了幾首詩，抻抻懶腰，一蹦一蹦地跳到陸柯身後，低頭看他做作業。還別說，他字寫的真好看，蒼勁有力地，跟他本人不太相符。

實在是他太瘦了，感覺就像是營養不良。不過仔細看，他臉型不錯，五官也好看，就是太瘦了，皮膚又有些發黃，難道他常年吃不飽？

沈念暗自搖搖頭，陸青晗不至于虐待孩子吧，畢竟是自己兒子。

“看夠了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沈念一跳，她磕磕巴巴，“我、我就是路過、路過……”

“念念。”熟悉的聲音拯救了沈念的尴尬，一轉頭，發現劉春橋出現在門口，手裏拎着個布兜。

“媽，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說一會兒就回去嘛。”沈念趕緊蹦過去，可把劉春橋心疼壞了，“小心點兒，沒個老實時候。”

沈念吐吐舌頭，“沒事兒，我現在單腿蹦得可厲害了。”

這俏皮的一面恰巧落在陸柯眼裏，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低下頭，他從來不知道，這個年紀的姑娘也可以這般靈動可愛。

“你學習怪累的，剛做好的飯，快趁熱吃，吃飽了才有力氣學習。”劉春橋将手裏的布兜放在課桌上，裏面鋁制的老飯盒，裝了滿滿一飯盒的餃子。

“好香，什麽餡兒的？”沈念看着薄皮餡兒大的餃子，忍不住伸手捏了一個，卻被劉春橋拍了一下，“髒不髒，這有筷子。”

沈念讨好地笑笑，用筷子夾起一個餃子，整個扔進嘴裏，“好吃。”

雖然不是純肉餡兒，但是能吃出來，劉春橋放了不少油，還有不少豬油渣，“媽，你們吃了沒？”

劉春橋笑看着她，滿眼都是慈愛，“都吃過了，這是給你留的。”

沈念聽着卻是不信的，家裏她爸她哥都是幹體力活的，沈憶要上班，她要上學，劉春橋哪次不是把好吃的留給他們？沈念重新夾了餃子，遞到劉春橋嘴邊，“媽你再吃一個，這麽多，我吃不完。”

“我真吃不下了。”劉春橋側頭讓開。

“我不管，餃子沾你嘴上口水了，我可不吃。”沈念開始撒嬌，劉春橋敵不過，張嘴吃下這個餃子。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在沈念的注視下，劉春橋足足吃了五個。

“你這孩子，我不管你了，一會兒天黑之前讓你哥來接你。記得都得吃完，浪費了小心你哥揍你。”劉春橋怕再待下去，這一盒餃子都進了自己肚子。

沈念又吃了兩個餃子，突然聽到肚子咕咕叫的聲音。教室裏太過安靜，這聲音顯得有些突兀。

她轉過頭看了陸柯一眼，發現他耳尖有些紅。沈念想了想，陸柯每天都會很晚才回家，沒聽說陸青晗來給他送飯，難道都要等□□點以後回家再吃飯？

那得多餓啊，每天都這樣，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得餓出胃病來？

沈念捧着飯盒，蹦回自己座位，又吃了兩個餃子，不覺着餓，将剩下的一半放在一旁，開始專心背古詩，背了大概二十首，沈念蹦到陸柯身前，将飯盒扔在他桌子上。

“幫我個忙呗。”她拄着桌邊，大眼睛眨呀眨的。

陸柯皺着眉頭擡起頭，“什麽？”

“這餃子涼了，好難吃，你幫我消滅吧。”沈念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你要是不幫忙，回家我哥打我，我就找陸老師告狀！就說……就說你喜歡我！”

沈念氣勢洶洶說完蹦出了教室，這個年紀的男生，總得照顧着點兒面子。

陸柯盯着飯盒裏的餃子，咽了咽口水。他上次吃餃子是什麽時候，已經不記得了。別說餃子了，晚飯對他來說都是奢侈。

帶着豬油味兒的餃子香氣直往鼻子裏鑽，沈念要去告狀？按照陸柯對她的了解，這嬌慣的丫頭真能幹出來。

腦海中突然想起昨天陸青晗說的話，“你要是敢早戀，尤其跟那個沈念，看我不打斷你的腿！”陸柯不再多想，大口大口吃着剩下的餃子，真香啊。

沈念算計着時間差不多，從外面蹦回來，看見桌子上空着的飯盒，松了一口氣。“不錯，夠哥們義氣，這會兒我哥可不會罵我了。”沈念笑着将飯盒收起來，兩只眼睛亮晶晶的。

“我、飯盒我洗幹淨明天給你。”

“可別，我還得拿回去讓我哥看呢。再說了，你确定不是觊觎我的飯盒？”沈念輕哼一聲，十分刁蠻的模樣，回頭去收拾書包，準備回家。

陸柯的作業也寫的差不多了，看見沈念收拾書包，腿腳又不靈便，“我送你回去。”雖然沈念語氣不好，但他畢竟吃了人家的東西，陸柯心裏很是過意不去，又不知道能做些什麽。

“你怎麽送我？背我回去啊。”沈念就是開玩笑，誰知……

“可以。”陸柯竟然答應了。

沈念差點兒沒被自己口水嗆着，看着陸柯臉憋得通紅，他應該只是不想平白吃了她的餃子吧，沈念想了想，“那就給你個表現機會，我可告訴你，能背我這樣的大美女，說不定就是你人生的巅峰。”

沈念幫陸柯拿書包，跳到他背上，這才覺着，這個16歲的少年，是真瘦啊，骨頭硌的慌。

陸柯頭一次這麽近距離接觸姑娘，他從來不知道，這個年紀的姑娘不僅靈動可愛，更是柔軟中帶着甜香。

出了學校門口，沈念拍拍陸柯肩膀，“放我下來，你後背硌死我了。”她看着陸柯額頭的汗珠，哪裏能再讓人家背，“我自己蹦回去就行了，你趕緊回家吧。”

看着沈念一瘸一拐地背影，陸柯嘴角不自覺地勾起。

卻不想，沈念從陸柯背上跳下來這一幕，恰巧落在想回學校取教案的陸青晗眼裏。

陸青晗眯了眯眼，又是沈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