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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晚風帶着食物的香氣席卷而過,聞溪與靳南程相對而立,她微低着頭,老僧入定般站在那裏,俨然把自己當成了一尊雕像。

她心裏有只土撥鼠正拼命發出刺耳的尖叫聲——這位先生你不是應該很忙的嘛,為什麽還會有功夫跑到這種小地方來買什麽紅糖麻糍!

相比起她的手足無措來,靳南程的狀态顯然要輕松很多,他還有心思好整以暇地問了她一句:“你很喜歡這家的點心?”

聞溪滿腦子該怎麽想個好理由把她在飯局上裝小鳥胃,結果一出門就跑到這裏大吃大喝的事情糊弄過去,乍一聽見靳南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擡頭,呆呆地“啊”了一聲。

她的臉因為懊惱染上了絲絲紅暈,像是枝頭最飽滿瑩潤的那顆水蜜桃,稍微用力掐一掐,就能沁出甘甜的汁水來,一雙眼眸燦若晨星,讓人不自覺地就沉溺在那雙明眸裏。

就像只受了驚吓,恨不得能馬上找個巢穴鑽進去躲起來的小兔子。

靳南程不得不承認,這個姑娘的外表,實在很具有欺騙性。

“平時你的經紀人管得你很嚴吧,要你控制飲食不許多吃是不是。”怕真吓跑了這只小兔子,靳南程随手給她拉來一個借口,他朝她眨眨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放心,我不告訴別人。”

“我的經紀人之前也是這樣,好像多吃那麽一小口,我就會長成個胖子。”見她緊張的樣子,靳南程只當她是在不好意思,他有意逗她,伸出食指在半空中畫了個圓滾滾的圈,“這麽胖,走兩步就得跌一跤。”

跟在他身後的助理王謙嘴角一抽,老板你還能不能講點良心了,說得好像陳哥什麽時候能管得了你了似的。

“是吧。”聞溪心中陡然升起一種同病相憐的感慨,她望了望王謙手裏提着的袋子,“靳前輩,你有沒有買這家的蜂蜜軟麻花和梨子水,雖然沒有紅糖麻糍有名氣,不過都很好吃的!”

她說起自己喜歡的東西,眉宇間又多了三分神采,不等靳南程開口,她就已經轉身又問老太太多要了一份她剛才說的食物遞給靳南程,笑眯眯地與他道:“靳前輩也帶回去嘗嘗吧。”

俗話說得好,拿人手軟吃人嘴短,拿了我的吃的,就千萬不要再記得這麽丢臉的事了啊。聞溪在心底默念。

靳南程微微一怔,誠然,他從來就沒少過給他送東西的人,但像聞溪手中那麽樸實的“禮”,他還是第一次碰到。

他本身不喜歡這些甜甜的東西,但是……迎着聞溪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他少有的遲疑了一下。

好歹是小粉絲的一番心意,他要是不收的話,她會難過的吧。

“那就謝謝你了。”靳南程接過她手中的袋子,沒有遞給王謙,而是提在了自己手裏。

聞溪松了一口氣,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了地,她正要說話,忽然聽見前邊傳來一陣喧鬧聲。緊接着,有個衣着邋遢的男人懷裏抱了個什麽東西,匆匆朝他們這邊跑來,而在他身後,跟着個滿臉慌張的女人,女人邊跑邊厲聲哭喊:“你站住!救命吶,快來個人攔一攔啊!他搶了我的孩子!”

路邊的行人聽見女人的叫喊聲,本想上去把人攔住,然而在看見那人另一只手上明晃晃的刀具上,腳步就多了些遲疑。

畢竟這刀子可沒長眼睛,萬一不小心給人捅了,他們可找誰說理去。

就是這麽些遲疑的功夫,可給了那人機會,眨眼間就給他跑開一段路程,有住在附近的老人家腿腳不便,眼神又不好,本來是想吃完晚飯出來遛個彎,這會兒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正眯着眼睛站在路中央,試圖看清正迎面朝他跑過來的是個什麽人。

糟了!就沖那人當街搶人孩子的德行,指望他能避開這位老人家,還不如期待他跑到一半突然幡然悔悟把孩子給人還回去來得靠譜!

靳南程心道不好,他把手裏的袋子往王謙手上一放,就準備沖上去把人攔住,誰知手上一沉,手裏又多了一件東西。

他低頭一看,是個精致的女士背包,背包上還系着只毛茸茸的小狐貍挂墜,正呲牙咧嘴地朝他露出一個怪笑。

靳南程:“……”

他擡頭看去,聞溪已經沖到了道路中間,她雙手按住瘦小的老人家,将人往靳南程的方向一推,靳南程忙把老人穩穩地扶住,老人家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幹瘦的手緊緊抓着靳南程不放。

他聽見聞溪回頭朝他喊了聲:“幫忙照顧一下!”

接着,年輕的姑娘摘下手腕上系着的皮筋,将散落在肩頭的長發利索地紮了個高馬尾,同時還不忘蹬掉了腳上礙事的高跟鞋。

聞溪眼中閃着淩厲的光彩,她一手攥住那人持刀揮向她的那只手,男人原以為她不過是個瞎逞英雄的女孩子,眼看着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了,他眼中劃過深深的不耐和燥郁,奈何聞溪的手像烙鐵似的緊緊禁锢着他的動作,男人逃脫不了,又怕會被抓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手裏的孩子往後遠遠一抛!

追在後邊的母親見到這一幕,從嗓子眼裏發出一聲尖叫,差點沒當場暈過去。

聞溪心口一緊,她追了兩步想要去接住這個孩子,可以她現在的距離,怕是很難接住了。

意料中的落地聲沒有響起,聞溪眸中浮現一絲喜色,路邊擺攤的商戶沖出來得及時,正接着這個孩子。

幼小的孩子還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只以為這是大人們在跟他玩抛高高的游戲,發出咯咯的笑聲。

聞溪長舒一口氣,她彎腰撿起剛才被脫在地上的高跟鞋,鞋子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抛物線,咚一聲砸在男人的頭上。

男人吃痛地嘶了一聲,咬牙還想跑,聞溪卻已經快步追上了他,她雙手從背後扣住他的肩膀,将比她高壯出足足一個頭的男人整個兒提了起來,幹脆利落地往地上一砸,在男人落地的同時屈膝跪下,堅硬的膝蓋骨正頂住他的小腹,還不忘毫不客氣地往他臉上來了一拳頭。

她下手幹脆,動作半點不會拖泥帶水,要不是事發突然,幾乎都要讓人以為自己是在武打片的拍攝現場。

“手腳齊全的大活人,幹點什麽不好,非得做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聞溪鄙視地看他。

見這人已經被她制住,周圍圍着的路人都紛紛圍了過來,把人死死地壓住,也好讓聞溪能從地上站起來。

聞溪撿起地上的鞋子,再看向那邊的時候,行人們早已把那人罵得狗血噴頭,連頭都擡不起來了。

她正準備踮着腳走到前頭把另一只鞋撿回來,就有人将她的鞋輕輕放在她面前。

“你可以搭着我。”靳南程在她手邊站定,将小臂往她面前一伸,“這樣你能站穩點。”

說這話的人是他,可當她的手真正搭上去的時候,手下的肌肉反而一緊,聞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靳南程微微将目光偏一點過去,将手上的力道松懈下來。

隔着一層薄薄的襯衣,男人的手臂堅實有力,聞溪很沒自控力地悄悄摸了一把,又怕被靳南程注意到,趕緊把手縮了回去。

怪不得上回還看到有粉絲在微博上刷話題#想枕在靳南程胳膊上睡覺#啊,聞溪暗戳戳地想。

他的助理王謙站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眼神寫滿了欽佩,好想她是那些個雷劇裏手撕**的女壯士!

“你的身手很好,剛剛的反應也很快。”靳南程開口道,“以前專門練過?”

她剛才的反應很快,出拳的姿勢幹淨漂亮,不是單憑力氣就可以做到的。

“嗯,我打過幾年……”聞溪話說到一半,話音突然一頓,剩下半截話卡到了嗓子裏。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在靳南程面前本就搖搖欲墜的人設,好像在剛才那一拳頭裏碎了個徹底。

聞溪嗚咽一聲,默默蹲在了地上,把頭埋進了手臂裏。

“怎麽了。”靳南程被她突然的舉動驚了一下,他皺了皺眉,疑心她是在剛才的打鬥中被傷到了哪裏。男人在她身邊蹲下,低聲問:“是哪裏不舒服嗎,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聞溪搖了搖頭,靳南程聽到她悶悶的聲音:“我沒事兒,靳前輩,警察一會兒馬上就來了,到時候這兒圍着的人更多,我這種走在街上也沒人認識的是沒關系,你就不一樣了,當心被人認出來,還是趕緊走吧。”

靳南程眉頭皺得更深,他不放心地問:“你确定你沒事?”

聞溪小雞啄米般點頭。

早在事發時就有人撥了報警電話,聽到報案說是當街搶奪兒童這樣的事,這一帶的警察來得很快。他們剛一下警車,就被市民們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跟他們講述事情經過。

警察看見被五花大綁揍了個烏眼青丢在角落裏的男人,問道:“那個把他攔下來的女士在哪裏?”

人們忙讓開一條道,往小店那邊指了指。

小店門口擺了條長椅,精致漂亮得像個洋娃娃似的小姑娘坐在椅子上,微風吹過她海藻般的長發,她輕擰着眉頭,仿佛是在為什麽煩心事所苦惱,當她注意到人們投向她的目光時,她愣了一下,随及臉頰微紅地低下了頭。

見識過她三下五除二揍趴下一個成年男人的圍觀群衆:“……”

剛趕到這裏的警察:“……你們确定是她制服的人???”

群衆:“本來很确定的,現在麽……好像不怎麽确定了。”

跟着警察去警局做完筆錄出來,聞溪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算了一下從警局到車站的距離,發現自己運氣好的話還能趕上今天最後那班末班車。

她伸了個懶腰,正準備往車站的方向走去,誰知才走出沒兩步,手機就震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她經紀人興奮的聲音——

“祖宗,快去登微博看看,你上熱搜啦!”

聞溪:“……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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