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奧運

梁瑜在某個晚上悄悄離開了游泳隊。那是大家都在訓練的時候，崔啓回到宿舍只看到梁瑜空蕩蕩的桌子和床板。他坐在床上愣愣地看了一會兒，不由得便出了許久的神。

崔啓在奧運周期內達到了兩項A标，最終兼項梁瑜原先的200米混合泳同何奈的主項200米自由泳。裏約上他在200混中大放異彩拔得頭籌，何奈也率先拿到了400自的金牌。兩人共住的207間也成了泳隊口口相傳的幸運标志。

接下來的200自，便是他們最終的比拼。

諸位教練站在看臺上，摩拳擦掌地看他們比賽的情況。若是不出意外，這枚金牌仍然将歸在該項目當前世界排名第一的何奈的名下，加上有崔啓做一道雙保險，若是當真如了願，那就是中國游泳男隊的一大突破。

“Hold your mark.”

發令聲響。反應時在正常範圍內。潘楠緊緊地盯着水面，卻見到崔啓正飛快往前游過去，才50米就甩開了其他選手一個身位，而且絲毫沒有減速下來的趨勢。他幾乎是半條手臂在世界紀錄線之前……

這完全打亂了潘楠的預期。她從來沒看過崔啓的比賽游過這種節奏，而且原先的戰術裏完全只是各自有各自的節奏，沒有給崔啓什麽“先游快一些打亂對手節奏給何奈創造機會”一類的戰術，而崔啓的參賽經歷也不像是大賽決賽興奮到不行的那種類型……

她想不出來崔啓為什麽要這樣游！

幾乎忘了這是在奧運會的賽場，她愣愣看着泳池裏，每個選手的劃水在她眼裏都成了單純的機械的重複。她顧不得看何奈，顧不得看中國隊最強大的競争對手，只是緊緊盯着崔啓所在的第七泳道。

這是她第一次完全看不懂這一團亂麻的局勢，沒半點符合她想象的地方。第三個五十米他稍稍放慢了速度，可是一個轉身後他又大大加快了劃水頻率，腳下浪花朵朵，甚至連一向擅長後程的何奈都追不上了……

耳邊爆發出教練組一陣炸裂似的掌聲和叫好聲，潘楠擡頭看到電子顯示屏上的最終成績。第一名，崔啓；第二名，何奈。其實何奈也算基本發揮了訓練的水平，可崔啓的超常發揮實在是太驚人了。

但是崔啓整個游進計劃和平時的訓練與自己賽前的戰術都完全不一樣啊……難道是周平想出來的絕對保密的戰術安排？為了奇兵突出沒有告訴任何人？

還在對着屏幕沉思的時候她敏銳地察覺到鏡頭正在朝着教練組這邊搖。她連忙收起了思緒，用力提醒自己這些問題可以回來再問，然後轉過身去微笑着伸出手，“周導，恭喜你啊，教出來個這麽好的徒弟。”

而此時，到邊後的何奈也轉過身來，摘下泳鏡看向大屏幕。他用力閉上眼又晃晃頭，瞪大眼睛确認了下自己看到的成績不是幻覺。他心裏難免有些失落的，按照這個訓練的強度和技術水平，确實應該是這個成績，但他沒想到那個蟄伏的前室友崔啓竟然在這屆奧運會實現了如此全方位的爆發。

他深深吸一口氣，望向看到成績後頗為不可置信的崔啓，慢慢劃過去與他握了下手。随即其他泳道的選手也紛紛過去向崔啓道賀。

鏡頭裏是崔啓欣喜不已的面容。何奈在鏡頭裏與他握了下手便游出了鏡頭，慢慢劃到岸邊，扒着岸爬了上去。他抖了下身上的水，又回頭望了一眼被簇擁被放在鏡頭中央的崔啓，慢慢地，疲憊地走向了混合采訪區。

記者早就等在了那裏。那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記者，只潦草地問了他兩個不痛不癢的問題，還很奇怪地問他“這回與金牌失之交臂，有什麽心情，在什麽地方可以做出改進”。

他在心裏覺得這女孩不太會說話，但還是禮貌地回答了她。“有點遺憾，但發揮了我現階段的正常水平，很為師弟高興。接下來先是調整期，随後的訓練要看教練組的安排。”

很快體育頻道采訪的焦點轉向了崔啓。他興奮得很，鏡頭前濕漉漉的顯得格外呆萌可愛。崔啓其實也不知道自己那天胡言亂語了些什麽，總之電視機前許多觀衆都被他逗得肚子疼，他後來只依稀記得他把教練組的教練感謝了個遍，上到張岱下到小助教通通點了一遍名。

“你覺得你這次為什麽能戰勝你的師兄何奈？”

“我之前從來都沒想過，可能因為這次狀态特別好，整個人都調動了起來，很興奮。”

還真是比賽型選手，以前沒發現，之後可以多研究研究。潘楠想。

拿到兩金的崔啓風頭瞬間蓋過了之前泳壇的寵兒何奈，成了電視轉播的中心，解說口中的天才，報章雜志的頭條。改朝換代來的如此猝不及防，又如此富于競技體育的殘酷。其實，體育頻道的主持也會提一句何奈的名字，只是恍若把他當成過去時，當成已經被新浪沖到沙灘上的老人一般，讓何奈聽着多少有些不舒服。

沒了比賽，晚上何奈在奧運村裏手插着兜心事重重地逛。他撞上剛訓練完往回走的薇曼，她戴一頂棒球帽匆匆地往回趕，穿寬松的白色運動服，手裏拎了個棉布的口袋。

在暗夜裏，在昏沉的燈光下，薇曼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落寞。從他見到自己臉上才洋溢出的一點笑意，從他微微低着頭的樣子，從他有些傷感的低垂的眉眼。她停在他的面前，用認真的口吻安慰他說真的已經很好了不要太苛求自己，可是随後便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多餘的言語都是徒勞。一切心酸，終究還要歸于自己來消化。

她不說話，只靜靜停在那裏看着他。何奈終于把視線從地面擡上來，對她溫和地一笑，“你放心吧，我沒事。”

他伸出手輕輕撫了下她散在肩上的，還濕着的長發，“快點回去吹下頭發吧，別感冒了。”

暖暖的語氣裏有些微的責備。

薇曼笑了，仍然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你要好好的啊”。

第二天的比賽裏薇曼得了銀牌，同項目的許小蓓位列第五。看到大屏幕上的名次後她覺得這幾次比賽下來是不是梁瑜千年老二的宿命現在傳到了自己身上……不過她很清楚自己的實力比起天才的Jessica來講确實差了不少，她體質偏瘦，爆發力全靠訓練去補，沒多少天賦的加成這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潘楠看完比賽後徑自往通道口撤退，遇上體育頻道的資深解說柏秋，便停下來跟他聊了一會兒技術分析的內容。正聊得投機，忽地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興奮地喊“Nancy, you’re here! I gonna find you!”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段後突然決定推翻原先構想的情節，轉向預備的另外一種方向。言情與人情将是接下來的主線，競技作為背景。熱血競技的片段，可能要等到最後才會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