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某人

陸奕步入屋內就看見依舊坐在書桌前的陸洵。

此時的陸洵不知何時,早已停住手下的動作,淡然的看着步入的陸奕,未語。

陸奕站在屋中央看着對方,也未語。

二人似乎都在等對方先開口一般,寂靜的氛圍甚至有些怪異。

好半響,陸奕終是先開口。“二弟傷的似乎不止頭部。”他了解陸洵的身體狀況,單單只是頭部那傷,斷是不可能會有如此蒼白的臉色。

陸洵依舊不語,只是收回目光垂下眼簾,安靜的繼續作畫,仿若沒有聽到對方的話一般。

陸奕默了一瞬,終于開門見山。“二弟昨晚的話可還作數?”他的臉色微微緊繃,許是有些緊張。

陸洵未擡頭,漠然的扔出兩個字。“作數。”

聞言,陸奕微微松了一口氣,看了對方一陣,見看不出異樣後,又開口。“懷南府的當家現在是二弟。”

“我明白。”陸洵依舊是一副淡漠的樣子。“可現在我有傷在身,張羅不了這事。還請大哥自己定下婚期,盡快把親事給辦了,一切大哥自己做主便好。”

陸奕離他有些距離,并未注意他握筆的手正因為使力過度,泛着青筋。

陸奕抿了下唇,應下。“好,那我告辭。”

陸洵未應。

陸奕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這時,陸洵才幽幽的扔出一句話。“盡快把婚事辦了吧!趁我沒反悔之前。”話雖是對陸奕說的,卻如對自己說的一般。

語氣極淡,淡的似乎根本沒有說過話的痕跡。

陸奕的腳步頓了下。“嗯!”應了聲便快步離去。

“咔嚓!”随着陸奕走出門,陸洵手裏的毛筆應聲斷裂,點點墨水灑在未完成的畫上。亦如他的等待,還未來得及結果,便被橫插蝕心的一筆。

正在這時走入的之落看到這一幕,并聞到一絲鮮血的腥味。他立馬跑過去。“公子,您傷口撕裂了?”

陸洵未答,只是死死的盯着桌上的畫,或者說是畫中的人,道:“給我拿一根筆過來。”

“公子,您……”

“去!”

之落抿了抿嘴,只能走到一旁放筆簾的地方拿下一根毛筆遞給陸洵。對方接過後,他又開始沉默的研起墨。

外頭的殷離嬌見到步出并走過來的陸奕,忙迎過去。“怎麽樣?他現在可還好?傷勢可是處理好了?”

陸奕扯了扯嘴角。“還好。”

“還好是多好,你就不能細說一些。”她有些怨怒的輕嗔他。“你說話老是這麽簡潔,是不喜歡與我說話還是怎的?”

聞言,陸奕立刻略慌忙的解釋。“沒有,我只是很開心,一時忘了多做言語。二弟現在還好,他是武将,一點小傷難不過他。”

這時,一旁的向一聞言,又是冷哼了一聲。“大公子,我們家公子不喜歡殷姑娘留在這裏,還望你們一道去別處。”

殷離嬌對向一笑點了下頭,“也好。”說着便拉起陸奕就走。“我們去別處,你好好跟我說說陸洵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向一看着他們手牽手離開,心頭的怨憤更深,嘟囔着。“這年頭還真有眼瞎的姑娘。哼!”他別過頭,轉身朝屋子裏行去。

殷離嬌拉着陸奕在遠處停下。“怎麽樣?陸洵現在的細況是如何?”

陸奕只是看着她,好半響後,才幽幽的問:“阿離就不問我是為何開心?”

“開心?”她眨了眨眼,略迷茫。“陸洵現在受了傷,有什麽事情是值得你開心的?說來聽聽。”

他的耳根泛了些紅暈,垂了垂眼眸,又看着她。“二弟讓我們盡快把婚事給辦了,阿離怎麽看?”

“哦?”她笑了起來。“那辦便是,只是……”她收起笑臉,歪頭思索了一番。“我怎麽覺得這事有點怪怪的?我惹他生氣了,他為何要我們盡快成親?”

這是什麽邏輯?

陸奕聞言眸光閃了閃,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立刻成親,如何?”他握住她的小手,有些緊張。

她點頭。“我可以啊!你們懷南府的人決定就好。不過,據說你們家現在的當家是陸洵,你爺爺已經隐居別院,并不問府上的事情,那這事是不是得陸洵決定?”

“二弟現在有傷在身,不便操勞,這事交于我自己全權決定。”陸奕邊說邊拉起她就走。“我們現在就去挑日子。”

“這麽急作甚?”她調笑。“莫不是你還怕我跑了?我都不怕你這個高富帥跑了,你倒是急起來了。”

陸奕只是一門心思的拉着她朝自己那院走去。

到了後,他讓阿五拿來了一本挑選日子的書冊,便極其認真的翻看起來。

殷離嬌坐在他旁邊吃着糕點,才一會兒便開始打哈欠。她瞥了那書冊一眼,略幽怨道:“你就不能等下看麽?怎的就不能先告訴我陸洵現在的傷勢細況是如何?他好歹也是因你未婚妻受的傷。”

陸奕的身子微頓,收回翻看書冊的目光,擡眸看了她一番,眸底泛出一絲不太明顯的暗沉。他略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二弟的臉色較蒼白,不過說起話來中氣很足,我去時他正在作畫。想來應該是無大事,阿離莫憂。

“作畫?他不好好休息,還有精力作畫?”她嘀咕着。之後又打了哈欠,心裏多少還是放心了不少。“想來也真是沒有什麽大事,記得上次他受傷時,還一直卧床呢!這次估計是影響不了他什麽,不愧是武将。”

“嗯!”陸奕垂了垂眼簾。

“呃……”她感覺到他有一些不對勁,以為是因為自己的話映射出他因身子弱而被培養成文官的事情。畢竟這也是他心裏的一道疤,所以聽到這話難免會不開心。于是她扯過他手裏的書冊,故意歡快道:“你可想好選哪個日子?”說着便低頭看了起來,卻因為看不懂又塞回他的手裏。

陸奕接過書冊,對她微微一笑。“下個月初八,是個不錯的日子,阿離覺得如何?”

“下個月初八?”她詫異。“那麽急?”

他收起笑意。“阿離不想快點嫁給我麽?”

“呃……”她撓了撓腦袋,讪笑:“沒有沒有,只是單純的覺得有些急罷了。”她也不知自己為何在他問出這話後,心頭會有些發虛,只是下意識的将某些奇怪的感覺壓了下去。

她想,大概她也有些婚前恐懼症吧!

他也不知是有沒有看出什麽,只是柔柔道:“那就下月初八吧!我盡快将所有的事情給張羅好,阿離等着我迎你進門即可。”

她頓了下,點頭。“好!”說着就又打了個哈欠。“那我先回去補個覺,你慢慢考慮該怎麽弄?可好?我實在是太困,不能陪你了。”

陸奕聞言看着她,大概是注意到她眼袋的青色,便微微點了頭。“好!我送你。”

“不用不用……”她擺手。“接下來的日子也不多了,你也有得忙,就別管我了。我先走了,拜拜!”

言罷,她便轉身蹦蹦跳跳的離去。

陸奕站起身,望着她的背影,從他的眼中看不出思緒。良久,直到看不見她的背影,他才坐下身,垂眸看着手中的書冊,卻是沒有再翻動一下。

仙寧館。

申娅姝與金裕在人擠人的仙寧館中,遠遠的望着正在唱曲的如惜,粉拳緊握。她素來覺得自己姿色傾城,卻未想竟能遇到比她貌美了不止一點的女子。

想到如惜有機會與陸洵相處,她心裏自是不甘的。

未免自己心塞致死,她對金裕道:“這裏人太多,我去那邊透透氣。”說着便轉身朝不遠處略空曠的地兒走去。

金裕忙跟上。

來到目的地,申娅姝站定,未再看如惜一眼,只是低頭深吸了一口氣,未言語。

金裕知道主子心有不快。“小姐,那如惜只是風月女子,又怎能入得了陸二公子的眼,小姐不用多慮。”

申娅姝未語。

她們所待之地正是轉向後臺的地方,此時裏頭一紫色華服的公子正朝這邊走來。他俊美非凡,只是渾身似乎自帶陰冷的邪氣一般,氣場偏駭人。

他停下腳步,有人來到他身邊,從他耳邊悄悄說了些什麽。

他聞言,眉頭微挑。“哦?沒殺成?”

與此同時,正在外頭的申娅姝清晰的聽到這極具穿透力的聲音,頓時身子一僵,猶豫了一下,便轉身朝裏頭望去。

這一望,她立馬慘白了小臉,不由的後退了好幾步,幾乎摔倒。

金裕趕緊扶住她。“小姐,您怎麽了?”

申娅姝只是渾身顫抖着,抱了抱自己的胳膊。但又覺得不對,便又趕緊捂住自己的臉。可還是覺得不對,便又用袖子擋住臉,踉踉跄跄的朝大門快步走去,幾次撞到人,卻不顧。

金裕跟上,“小姐。”

這時紫色華服的公子由裏頭走了出來,眸光随意的從場內掃了一圈。目光掃過申娅姝的背影時,未作停留。他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現,只是去往專門為自己準備的雅座。

申娅姝出了仙寧館,直接就上了馬車,又急又慌亂。“快,快走。”她的嘴唇伴着她的嬌軀一起發着抖,仿若有什麽洪水猛獸在追趕她一般。

金裕幾乎要被吓哭了。“小姐,您這是怎麽了?”

申娅姝只是抱緊自己的身子,胡亂的搖着頭,眼眶紅潤。

直到到達申府門口,她趕緊跳下馬車朝門裏跑去,就連對碰巧也到達申府門口的殷離嬌也置若未見。

殷離嬌看着快步朝裏跑,幾次差點摔倒的申娅妍,眨了眨眼。“這是什麽狀況?”

當然,并無人應她,她也懶得去想太多,只是回過頭來四處看了看。

這一路來,她就覺得似乎有人一直在跟着她,讓她感覺渾身發毛,卻不得不強忍了一路,只是加快了回來的速度。

她摸了摸胳膊,也快步朝裏頭跑去,生怕又有人要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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