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門後的槍與彈
雲間這個名字我知道。上海市松江區的古稱就是雲間。當然,古代的雲間,比現在的松江範圍更廣。我當年在松江大學城讀本科的時候,大學城的綜合論壇就叫做“雲間城”。
李宇波教授繼續道:“公元前21世紀,夏朝成立之前,中國還是父系氏族時期,堯、舜、禹帝位傳承,到了大禹,通過治水的功績,收服了不少部落。那時的雲間地區,北海岸線,與古杭州灣南岸線非常之近。如今的金山三島,當時還是距海岸線達數十裏之遙的陸上高峰,俗名黃花山。流經山麓的為一條東南走向的通海大江,名卧龍江。在此江之西,還有一條呈西南走向的通海大江,名濮伏江。兩江之間,在現在金山海塘外堤以南3公裏左右的地方,是偌大一片扁狀原野,當時稱為鹦鹉洲。大禹王為了進一步擴大華夏部落聯盟,指派五帝之一颛顼的後裔————大将颛雪率大軍東征。征讨中颛雪恩威并施,各地部落紛紛歸順。可是當進抵達東海之濱進入雲間時,卻遇到當地土著大酋長冢牙率領的武裝反抗。冢牙之妻季路牙母在小酋長狄克的慫恿下,襲殺百餘人。颛雪敗退之後,采用沿湖偷襲策略,将正在慶功的冢牙部落一舉擊潰。鹦鹉洲未及逃亡的土人盡數倒戈而降。颛雪親自傳授他們中原耕種農桑之術,改進制陶之技。颛雪和部下也贏得了人們的擁戴,被挽留下來籌建侯國。
颛雪呈報大禹王,得到允許,建立侯國,名叫寧海,并被封為寧海國國君。夏啓王年間,那時候做飯還是不放鹽的。人們偶然發現,吃鹽能開胃提神,增強力氣,便有人用海水煮鹽,将這特産與外地的人易物謀利。萬民得鹽,如獲至寶,不斷有商人來采購,雲間白鹽暢銷四方。這便是雲間的第一桶金的來源。
經歷了将近10代寧海國王的勤政,寧海國極其富足。此時的中原,已經建立了周朝。第三代周康王姬钊親訪寧海國,在任的寧海國君颛旋聞訊,立即率文武官員恭迎王師,邀周康王姬钊登黃花山觀景。周康王見腳下山野美景,遠處海天一色,不禁贊嘆:‘大江似青龍戲水歸大海,山頂上黃花滿坡像金山。’命令部将呂尚尤在黃花山下築一城堡,名東京城,取與中原西京鎬都相對之意。
寧海國君為感周康王之恩,曉谕雲間民衆,改黃花山名為金山,改卧龍江名為青龍江,改東京城名為康城,憑借鹽業之利,康城逐漸發展成一個經濟文化極其富強的國家,但是軍事實力很弱。到了春秋戰國時代,楚國名将伍子胥憑借大軍威勢和三寸不爛之舌,說服當時的寧海國王,交出了康城,寧海國從此消失,伍子胥離楚去吳之後,封地就在康城。後來楚國攻陷康城,戰國四公子之一的楚國春申君黃歇,封地也在雲間康城。到了三國時期,康城還是東吳大都督、丞相陸遜也被封在康城。作為這些名人的食邑,康城進一步得到了極大發展,成為當時的超大城市。”
李宇波教授雖然剛進屋時精神不濟似的,但一開口講起這些故事,卻是眉飛色舞、口若懸河,就像是講臺上的大學教授一樣。我聽他說的如此興起,聲調抑揚頓挫,不禁也聽得熱血澎湃、心向往之。是故他說了半天,我也沒有出言打斷。但是聽到這裏,我忍不住問:“那到底是怎麽确定,西施墓就在康城呢?”
李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道:“吳國被越國所滅之後,範蠡是一個人去了山東經商,沒有帶走西施。越王勾踐雖然當年親手挑選了西施把她送給吳王夫差,但是滅吳之後,卻也不肯妥善安置這位陪着仇人睡了許多年的美人,甚至要将她溺死江中。因為被追兵抓捕,無奈之下,西施只得逃到雲間康城隐居下來,康城的人民雖然知道此事,但是都為這位深明大義、以身救國的美女抱不平,幫她躲避了官府的盤查。西施在康城不肯再行婚配,最終孤獨終老,死後被葬在康城。”
我聽完李教授的這段話,不禁為西施扼腕嘆息。範蠡說得沒錯,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越王勾踐确實是一個只能同貧賤、不能共富貴的心胸狹窄之人。他被夫差打得滿地找牙時,把國家大事全都托付給文種,自己帶着老婆和範蠡去吳國嘗夫差的大便,雖然卧薪嘗膽之事令人動容,但是滅吳稱霸之後,勾踐便誣陷文種謀反,賜劍讓文種自殺,得虧範蠡聰明,提前跑了,不然也得妥妥得悲劇。這麽看來,若說勾踐不念西施之功勞,還迫害于她,也是情理之中的。
李宇波教授繼續道:“我之所以知道剛剛講述的這些事情,是因為有一個長年生活在雲間康城的家族,寫了一本族譜,詳細記載了雲間康城的歷史。只是這本族譜,在文革的時候被毀。我的父親曾經遇到過這個家族的一個傳人,他對我父親講過族譜上的事件,我父親又轉述給我。這個家族的傳人,提到過兩件事,引起了我父親的注意……”
我擡起手,在李宇波面前握了一下拳頭。
李宇波正講到興頭上,被我突然的動作打斷了,不解地擡頭望着我。
我的目光與明瑩對上,她輕輕點了一下頭,我慢慢地摸上李宇波的衣領,突然迅速握住。李宇波吓得大叫一聲:“你幹嘛?”
我猛地一拉李宇波的衣領,把他從椅子上拉了下來,一腳踢出,椅子歪倒,滑到門口,把門撞得咣當一聲響。明瑩不須我多話,一把從桌上抓起裝着畫的背包,翻起桌子擋在我們三人面前。
門被踢開,這一腳很有技巧,聲音不大,卻足以踢開門。沒想到,門被地上椅子卡住,那人擠不進來。我卻從餘光裏瞄到,一把黑洞洞的槍口伸進來!連忙蹲在桌子後面,說時遲那時快,極其極小的槍聲連續響了起來。
這鋼制的桌子,就像被人用釘子錘子猛敲似的,當當當當,被子彈擊中的精鋼的桌面,猛烈地凹陷下去,就像是朝着我們三人紮刺過來的尖利狼牙一般,令人看得膽戰心驚。
如果不是這桌面擋住,這些子彈就會狠狠地鑽進我們的身體裏,翻滾攪動,撕扯我的內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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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敢露頭,不知道這開槍的人,到底是什麽人,只能用桌子護着身體,向窗口退去。
明瑩咬緊了牙,和我一人一邊,舉着桌子。我感受着桌上傳來的沖擊力,幾乎要将虎口撕裂。李宇波慘叫着跪爬,聽得我都想上去踹一腳。
一梭子子彈已經打完,我們三人已經退到窗口,我壓低了聲音對李宇波道:“跳下去!”
李宇波此時已經臉色慘白,不知是吓傻了還是覺得跳下去也是個死,對我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我聽見大門已經被硬生生推開,那人分分鐘就要走進屋來,換彈夾的聲音同時響起。
這個已經破損不堪的桌面,若再挨上一梭子,必定要被打爛!
我對明瑩使個眼色,左手伸去接過她那邊的桌腿。明瑩拉開窗戶,毫不猶豫地扯住李宇波,嬌叱一聲:“跳!”李宇波不由自主地跟着她沖出窗戶。直接撞破紗窗,往下跳去。
兩人的落地聲很快傳來。下面一樓的住戶在天井裏搭了一個違章房間,這時候房間屋頂卻反倒成了他倆的落腳點。門口的槍栓已經拉起,我猛地把桌子丢過去,一個翻身,也從窗戶裏滾了出去。那人被桌子擋了一下,但是很快皮鞋聲響起,已經快要趕到窗口。
此時李宇波已經被明瑩連拉帶拽,到了屋檐邊上,說什麽也不肯跳下去,我知道屋裏那人一旦到了窗口,肯定舉槍便射,那時一切都晚了。一着急,飛起一腳便将他踹落。李宇波像貓一樣四腳着地,左手發出了咔擦的脫臼聲。我跳下去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叫出來,卻發現他的兩條腿軟得像面條一般,無法直立。
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扯過李宇波,扛在肩上。這時候窗臺上已經傳來極小的槍聲,這TM絕對是趕盡殺絕的節奏!竟然敢在小區的道路上明目張膽地開槍?明瑩已經在前面跑,我咬緊牙,貓着腰沿着牆根,撒腿狂奔。
繞過牆角,我跑到副駕駛室門外,從褲兜裏摸出明瑩給我的車鑰匙,一個抛物線劃過車身丢給明瑩。明瑩按下開門鍵,我拉開門,把李宇波丢在座位上,自己則直接塞進去坐在他身上,心裏不斷問候這輛看起來牛波伊但是關鍵時刻完全不給力的兩座跑車。
明瑩這時候已經發動了車子,飛快地把方向盤抹到底,一腳油門下去,車頭貼着前面的車屁股,擦了一下,車身一震,前車報警器尖銳地叫了起來。發動機發出了一聲低沉的轟鳴,直接向前沖去。前面不遠處一個穿着T恤、套着夾克的男人站在路中間,見車過來連忙揮手,似乎怕明瑩沒看見,撞上了他。
我一眼識破,大叫:“一夥的!撞過去!”
操,這聲音怎麽這麽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似的!
明瑩冷哼一聲,油門果然不松,直沖過去。那男人見狀,閃到一旁,手便向腰間摸。車子飛馳而過,後玻璃上傳來叮叮兩聲響,碎開了花。我回頭望去,那人竟然假裝倒地,大叫道:“撞人啦,救命啊!撞人啦!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