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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臨川被高嶺勸着多喝了兩杯, 略有點上頭, 但是眼不花, 舌不大, 只是在圍觀群衆都驚恐地看向他這時，将蛇撈起來, 揣到懷裏，聲音響亮：“怕什麽，這是我兒子。”

他語氣略帶驕傲，眉梢微揚, 眼睛明亮, 仿佛有星河墜落。

暗金色蛇聞言在他手臂蹭了蹭，好像在撒嬌。

江安馨一聽他語氣就知道他其實還是有點醉了，不禁莞爾：“是你兒子, 沒人跟你搶。”

高嶺無奈道：“吃東西呢, 你什麽時候帶出來的？”

江臨川卻一直盯着懷裏的蛇看, 眼神眷戀不舍地摸了摸他腦袋：“不知道。”

和這臭蛇對視兩秒，江臨川恍惚覺得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半晌又揣好了：“接着喝。”

江安馨看一眼時間，笑道：“還是別喝了，再喝真醉了。”

被蛇擾亂了氣氛，周圍客人都快跑沒了，主人家跑不了，只能在旁悻悻然看着不敢上前。高嶺頓時也沒了喝酒的興致, 道：“行，那走吧，別吓得人家生意都沒了。”

回去的路上江臨川步伐堅定，毫無醉态，和高嶺江安馨談起工作，思路清晰，有條不紊。

江安馨和高嶺都以為他沒醉，多喝了幾杯啤酒也應當不會醉。

直到李珂把人送進房間裏，江臨川才暴露，把懷裏揣着的蛇放到床上，蹲在床腳，冷冷盯着，語氣也冷若冰霜，命令道：“變個身。”

李珂：“……”

“江導，他是條蛇。”李珂小心提醒。

江臨川冷哼了一聲：“我還不知道他是條蛇嗎，這是我兒子。”

李珂：“……”

“變不變？”

“123變。”

“快變啊，你怎麽不變，是不是要施個法，還有口訣？”

江臨川看向李珂：“有沒有變身的口訣？”

李珂這下知道江臨川肯定是醉了，忍着笑，試探道：“巴啦啦能量，小魔仙，全身變。”

江臨川學到了，立馬一本嚴肅地沖床上的蛇念口訣：“巴啦啦能量，小魔仙，全身變。”

然而床上的蛇只是茫然地轉了個圈，歪頭看向江臨川，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有人在，他不能變身的！

李珂憋得渾身發抖，雙手攥拳，迫不及待對江臨川道了晚安：“江導我回去了。”

他說完就沖出了房間，關門的瞬間一聲“噗嗤”像咳嗽一樣從他捂着的嘴裏蹦出來。

回到房間後，李珂嘭地合上門，笑得撲到床上，瘋狂捶床。

他媽的，江導喝醉了也太好玩了吧！

而江臨川房裏，李珂走後，蛇和人對視兩秒。

江臨川眼底的不耐化作實質：“你變不變？你是哪裏來的小妖怪，冒充他？你以為我認不出來嗎？”

暗金色蛇被指責得略有些委屈，只好變身。

強烈的白光刺得江臨川眼睛發酸，忙躲開視線，等他再回頭，床邊正坐着一個少年，雙手撐着床，有些委委屈屈地看着他，用有些生澀的中文喊他：“江導。”

江臨川盯着他愣了愣，明明看出來了，但心底的失落還是漲漲浮浮。

“吉恩？”

吉恩眼睛一亮，點了點頭。

江臨川“哦”了一聲，撐着地起身，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麽了，半晌想起，好像該洗漱睡覺了，忙往洗手間走。

吉恩就這麽被晾在原地，也有些懵，但想想，忙巴巴跟了上去：“江導。”

江臨川打開水龍頭，接了水撲在臉上。

入了秋，又是晚上，自來水冷得直讓人打顫，江臨川打了個激靈，清醒了許多，聽到有人叫他，扭頭看去：“怎麽了，你怎麽過來了？”

吉恩有些不好意思：“我哥不讓我亂跑。”

“那你還來我這了？”

江臨川說完，又忍不住問：“柯羅是你哥？”

“阿德裏安。不過我們不是親兄弟，我是他撿的，我是畸形兒，是我媽媽和我父親一夜情生下來的，我媽看到我是條蛇，吓得把我扔了。”吉恩嘴角還翹着，看起來并不太悲傷的樣子。

江臨川沒想到他一下說了這麽多，愣了愣：“那阿德裏安怎麽撿到你的？”

吉恩扶着門框：“你要聽我的故事嗎？”

“你不想說也沒關系。”

“你和柯羅諾斯大人是不是吵架了？”

“嗯？沒有啊。”

“可是大人看起來心情很糟糕，他好像從來不會那樣浮躁，除非發生跟你有關的不好的事了。”

江臨川漫不經心：“是嗎。”

他回手拿過牙杯，開始準備刷牙：“他是找你來當說客了？”

“我才不關心他，”吉恩哼了聲，“但是他和阿德裏安都不讓我和我女朋友見面。”

“你交女朋友了？”江臨川不禁詫異，看一眼他呆兮兮的樣子，又有點想笑，但未免打擊到這小屁孩，還是忍住了，道，“你可以偷偷去見，你來我這，也沒讓他知道吧？”

“當然不能讓他知道。阿德裏安把我的卡都凍結了，讓柯羅諾斯大人看着我，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如果你幫我訂一張美國飛中國的機票，再搶一張Taylor的見面會門票。我告訴你一個柯羅諾斯大人的秘密，我的故事也說給你聽。”

“我對他的秘密不感興趣，建議你做什麽，最好還是取得你監護人的同意。”江臨川很是不近人情。

說完等了一會沒動靜，江臨川擡頭從鏡子裏看去，發現吉恩不見了，詫異掃了一圈，腳背一涼。低頭看去，就見吉恩又變成了原形，卷着他腳踝，仰頭凝望着他。明明什麽表情也沒有，可江臨川就是看出了他很委屈很難過。

“耍賴嗎？”江臨川好笑，“給我當腳環？”

吉恩傷心地趴到了江臨川腳背上，就差嗚嗚哭出聲了，小舌頭也不吐了，裝作自己是一條死蛇。

江臨川被碰瓷的賴上了，忍着笑，自顧自刷牙，刷完牙洗臉，扯着衣領聞到身上一股酒味和燒烤味混合的怪味，只能洗澡。

他擡手就脫衣服，大有要戴着腳環一起洗的意思。

但是吉恩大驚失色，閃電般沖出了浴室門。

江臨川逗他：“不和叔叔一起洗？”

門外，吉恩又變回了人，主動幫江臨川關好門：“大人會殺了我的。”

他提到柯羅諾斯，江臨川的笑容略收了收。

吉恩靠着門口，哀求道：“江導，你答應我吧，他們太過分了，我都這麽大了。”

江臨川不屑道：“你能多大，還要監護人看着的年紀，交女朋友是早戀知道嗎？”

“我比你都大，”吉恩哼哼道，“你看不起我嗎，我今年都四十一了。”

江臨川：“……”

他忍了忍，沒忍住：“你哥他們……”

“這是秘密之一，你答應幫我，我不但告訴你這個，還能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江臨川輕嗤一聲：“我自己去問他。”

“那你就不好奇他另一個秘密嗎，他肯定不會告訴你的。”

江臨川實在沒法違心地說出不好奇，但還是忍住了，沒有答應。

吉恩在門外軟磨硬泡。

小孩被阿德裏安嬌慣得厲害，撒嬌賣萌讨好齊上陣：“求求你了江導，江叔叔，好叔叔。”

江臨川聽到他叫叔叔就有些想笑，這孩子大概是真沒輩分概念，但聽他求了半天多少還是心軟了。

“你這樣是怎麽交到女朋友的？上次見你你還在看動畫片。”

吉恩略有點不好意思，紅着臉趴在門上：“我只是好奇看了一眼而已，你快答應我嘛。”

江臨川心裏嘆口氣：“你先說秘密。”

吉恩霎時歡欣雀躍：“你答應了，那我說了，先說第一個，大人是公元1891年出生的，上任大人那時候還沒有即位，來中國和一位大臣的女兒有過一段露水姻緣，後來就離開了。大人是1937年被上任大人帶回到身邊的。”

江臨川在心裏算了算，又問：“你們蛇族人壽命有多長？”

“這個不一定的，要看情況，像我這樣的，一輩子無憂無慮，可以活很長時間，兩三百年沒問題，但是像柯羅諾斯大人和阿德裏安，他們随時都有可能喪命。族裏大概有一千多年的歷史，凡是身居高位者，都要面臨無數的挑戰，這些挑戰自然會帶來各種防不勝防的危險。歷史上，最可憐的蛇王才活了一百四十四年。”

江臨川輕嗤：“這還不夠？”

“可他上位才五個月，五個月就被挑戰者剖腹而死。”吉恩算了下，“大人上位有一年零四個月了，如果下個月和那個叫奧特的比試輸了的話，那還是比那位前輩要好一點。”

吉恩說到這又有些憂心忡忡地道：“但是阿德裏安要先替大人上場。”

江臨川沉默了片刻：“規則是什麽？那個叫奧特的很厲害嗎？”

“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是費裏尼家族現在最強的一位，據說很多貴族和他切磋都落敗了。”

“費裏尼？”

“對啊，奧特費裏尼，他才上任家主沒多久，接連斬落無數挑戰者，氣勢如虹。”吉恩在門邊盤膝坐下，全然忘了自己還要江臨川幫忙的事，一心沉浸在阿德裏安馬上要去和別人決一死戰的惶恐中。

浴室裏，江臨川關了水龍頭，又道：“我都答應你了，另一個秘密呢？”

吉恩垂着頭，心裏湧起些難過，連江臨川答應他的懇求了都提不起精神來：“阿德裏安會很失望的。”

他這句話聲音太輕，江臨川沒有聽見，擦幹水漬裹上睡袍出門。

他拉門的動作太突然，吉恩靠着門毫無防備，差點倒到地上。

江臨川擡腳擋了一下：“想什麽？又不想我幫忙了？”

吉恩仰頭看他：“我是不是很不聽話？”

江臨川失笑：“你還不聽話嗎？”

明明已經很乖了。

“交了個女朋友而已，不是什麽大事，人類未成年早戀的多的去了。”見他坐穩了，江臨川收回腿，但看他好像心情很低落的樣子，想起他之前說了什麽，明白過來，又安慰他，“阿德裏安出事了你就不好好生活了嗎？該交女朋友交女朋友該去明星見面會就去。”

“那如果大人也出事了，你也能好好生活嗎？”

江臨川靠着牆：“為什麽不能？我和他之間不比你和阿德裏安有親情的羁絆，我和他，頂多就是認識。他要是出事了，我可能也就失落那麽兩秒吧，以後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沒了他可能還能過得更好，找個普通人，安安分分白頭到老，完全不需要擔驚受怕。”

吉恩眼底露出些茫然來，大概是覺得不贊同，又不知道從何辯駁。

他這樣沒防備又脆弱的樣子像極了迷路的小白兔，江臨川想想又覺得好笑，何必說這麽多呢，便道：“好了，起來吧，我去拿手機，買從哪到哪的機票，給誰買？”

他繞過吉恩去拿手機，但是等了片刻，吉恩在他身後卻道：“我不買了。”

江臨川又把手機放下，坐到床上，确認道：“真不買了？”

“還是買吧，”吉恩站起來，“不過不用你幫忙啦，我讓阿德裏安買就好了，我回去看他。”

又是白光閃過，吉恩不見了，房間裏多了條蛇。

小蛇往窗戶口那爬，到了窗戶那，又遲疑地回頭看了一眼江臨川。

“怎麽了？”江臨川問道，目光卻落在他身後，窗戶已經被拉開了一道口子。

小蛇變回少年：“你答應我了，雖然我現在已經不需要幫忙了，但是我還是可以把這個秘密分享給你。”

他難得不呆了，露出略有些狡黠得意的笑：“其實這個秘密很簡單，那就是柯羅諾斯大人雖然很厲害，但其實他是個一百二十八歲的老處男，阿德裏安說的，哈哈哈哈……”

江臨川：“……”

他向窗口那邊致以同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