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09]游園驚夢
畢業典禮其實沒什麽意思。學生代表領取證書、班級代表向老師獻花,柳生比呂士的畢業感言格外大氣,仁王雅治卻在臺下百無聊賴地打瞌睡。學士帽和紅綢帶在教學樓間穿梭,長長的中心大道上浮動着粉色的雲,大家忙着合影留念,表白,或者向喜歡的人索要紐扣。下午放半天假,比起前段時間不要命的備考複習,有點兒一根蘿蔔一根大棒的意味。加之大部分同學選擇直升立海大附屬高中,離愁化散開來,校園裏洋溢的輕松氣氛撥開早春灰蒙蒙的天空,連不明事理的學弟學妹都在後面胡鬧,比如網球部那個長了一頭海帶,因為前輩畢業而翻身農奴把歌唱,最後被回來視察的副部長一頓鐵拳的,切原赤也。
我一個人回了教室,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睡一覺,或者去書店看看。前座的女孩子趴過來問我有沒有空,大家一起去吃飯,順便唱個歌看場電影。支着腦袋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我搖搖頭:“對不起,我……下午有事兒。”
她很遺憾,又特別體諒地點點頭,轉身便去游說別人了。
我知道自己去不去其實無所謂,也不想去,于是順水推舟。可有些時候往往沒法想得這麽開,比如面對某些人抛出的橄榄枝時,總是自以為很重要,就錯覺對方其實也很脆弱也需要人文關懷,好像他無助一些,就能更有存在感——這實在是很沒有邏輯的推論。
擡頭就撞着仁王雅治。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從網球部回來了,隊服也來不及脫,松松垮垮披了件制服外套。我餘光躲避不及,只好站起來也看着他。
他沒有偏開頭,也沒有說些什麽打破沉默。真的過了好久。我才皺着眉頭沖他點頭:
“你……讓一讓行嗎?”
于是仁王雅治忽然笑開了,随手從抽屜裏拖出書包,半挂在肩膀上,當我在心裏暗罵着這人有病吧擋我前面很好玩嗎時,俯下身來,盯着我的眼睛。
“你幹嘛——”
“你下午真沒空?”
話還沒說完,走廊上的人群裏不知道怎麽就爆發出一陣大笑,還間或夾雜着此起彼伏的口哨聲。我從仁王雅治莫名其妙的問話中抽回神智,轉頭去望向教室外面,就看見一個靠在門邊的男孩子大聲地喊了一句:“仁王,有人找!你真喪心病狂啊,人家才國二!”
仁王雅治回頭笑罵一句,示意我到樓梯口等他,便沒有停留,朝着教室外走去了。陽光随着步伐在一頭白毛搖曳,看得我心馳神往,又有點兒心酸。
我跟在他後面走出教室,遠遠地瞥了起哄聲最高昂的那個地方,然後就轉身朝樓梯口走去了。人群裏的學妹我見過幾次,國二的筱原栗香,女網部正選,是個挺可愛的小姑娘。她送過仁王便當和巧克力,也因為男女網球部的聯合活動有過或多或少的交集,大家都覺得她喜歡仁王雅治,自己卻從來沒有表示。
仁王雅治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我還是克制不住地把目光定在了他的領口。挺括的制服,往下數,第二顆紐扣的位置空蕩蕩的。我也說不上來那一刻究竟是什麽感受。
大家都說新垣夏知脾氣好,不記仇,卻不知道我的心沉寂得像是泥土,一刀刀刻下去痕跡清晰得無以複加,只是上面長着植物,誰都看不見。天天年年,愈加繁盛,生命力旺盛到連自己都忘記撥開綠油油的快樂,去數一數曾經疼過的每一道傷。
他被打量地有點不舒服,只好朝我攤攤手:“你說這都什麽事兒啊。”
“是啊。”我點點頭走下樓梯,回過頭去看他的時候,少年逆光而立的輪廓,一如心中勾畫過的那樣清晰。
你說,這都什麽事兒啊。
雖然不喜歡曬太陽,可畢竟還是精力無處發洩的國中生,仁王雅治沒事兒也喜歡到處亂跑,很碰巧的,在他一個奪命連環call打過來問你有空嗎的時候,我通常,也很閑。
我們已經去過了很多地方。賞櫻、夏日祭、昭和年間的火車站遺址,聖誕夜去教堂騙糖果,草間彌生的畫展,在池袋的A店買買買……作為一個男性朋友,仁王雅治在有趣程度這方面可以打滿分。而我只能在他尚且單着的時候被拿來練手,獻上無數驚喜與彩蛋,以便全面貫徹到他未來的女朋友身上。
如果說是八卦和輿論把我包裹在同桌的身份下,仿佛一團果凍膠,那麽這些就是我唯一能夠甩脫一身黏膩的束縛,大大方方拉着他一陣風似的從這兒跑到那兒的時候。把少女心隐藏在互相貶損,偶爾關心,共同分享一段午後的陽光裏,即使治标不治本,即使……也只能走到這一步。
于是他樂此不疲,我甘之如饴。
今天去的不是什麽名勝,而是游樂場。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我被他吓了一跳。仁王雅治特立獨行,對于卡拉OK主題公園之流往往抱以嗤之以鼻的态度,很不巧,身為他的同伴,我卻不止一次地表達過自己對其的向往。
他總說,再等等吧。
我還真就那麽等了三年。現在想想,傻死了,我自己就不能來嗎?
從鬼屋裏走出來時我好像還沒有完全體會過來,自己已經和仁王雅治手牽手這一重大事實,而且是在這個戀愛萬能的游樂場裏。
仁王拍拍我的肩,我條件反射性擡頭去看他。燈光昏暗,氣氛幽森,可即便如此,我的耳朵卻像被火苗燎到一樣,不用照鏡子也知道是什麽顏色。
他忽然眯着眼睛笑了,也不知道因為什麽,心情特別好地指了指天花板:“看上面,有照相的,出去了可以拿一份。”
國中三年,大小活動,我從來只是拿着傻瓜相機在人堆裏穿梭,今天總算央着我爸把那臺單反借給我,畢業典禮結束後去找仁王雅治,卻只能隔着重重人海看到少年格外顯眼的白毛。在路上晃了一下,就消失在轉角了。
游樂場體貼的服務提醒了我,我連忙站到他的身邊。其實相機就在我書包裏擱着,我被鬼怪吓得狂奔時還能感受到它在我背上一颠一颠的節奏,仿佛不負責任的迫切慫恿。
面對鏡頭的時候我總是格外緊張,畢業照上,四十五個學生呈四排站立,只有左上角的我沉默而嚴肅,嘴角繃成一條直線,看得仁王雅治一聲接一聲嘆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因為我不喜歡拍我自己,所以不知道怎麽笑才好看;也許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和他一起照過相,即使是茫茫人海的一個鏡頭,這張照片也顯得彌足珍貴,我怕照不好……
我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咔擦的快門聲就響了起來,連一個完整的表情都沒做完。
出口的地方,穿工作裝的大姐姐正把相片從屏幕上導出來。
仁王雅治紮人的白毛腦袋湊過來,“噗哩~我看看?”
可惜被我推開了。
“不行!”我擠開他和愣在一邊的大姐姐,蠻橫地霸占了整張服務臺。還好工作日客流量不大,否則我的做法,實在是給身上這套立海的校服丢臉。
我小心翼翼地點開。
四張照片,仁王雅治都是同一個表情,邪氣地笑着,眉目英挺。
而我,四張照片的表情過程可以用“笑嗎?”“笑吧!”“萬一不好看呢?““還是別笑了……”來描述。
就沒有一張好看的。
強烈的閃光燈在我的瞳孔深處凝聚成一個點,照片上的新垣夏知素面朝天,因劇烈奔跑與瘋狂尖叫而翹得極有造型的那頭亂發格外搶眼。
“怎麽了?”
一轉頭,仁王雅治那張臉吓得我半口氣堵在胸口。他是怎麽湊過來的?打網球的都會縮骨功?
“沒事兒,”我呵呵一笑,“照片沒照好。”
“怎麽可能,只要有我英俊的面孔入鏡,這照片就成功了一半。”
“的确只成功了一半兒,”我嘆氣,“是我太醜了。”
他沒講話。
“……你不覺得這時候你應該立刻制止我的自暴自棄,并大聲說“你—點兒都不醜’嗎?或者體貼地安慰我,沒事兒我們再去陽光明媚春風和煦的地方,正正經經照一張?”我無恥地打量他,餘光看到那個大姐姐臉上的嚴肅神情終于繃不住了。
少年沉默了很久,再次開口時有拐帶話題的嫌疑:“我在想,如果有那麽一段話,很心靈雞湯也很雞肋,甚至會破壞我仁王雅治的帥氣形象,我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我說正經的,你別……”
“每個人的确對美有共同的判別标準,否則大家就不會都覺得舞蹈社社長好看,不會都覺得部長光憑美色就能站到立海最高點,也就不會覺得我仁王雅治,帥得不是人。”
他的表達并不是很好,像駕車上路的新手,每個字都要謹慎思考良久,末尾那處恬不知恥的自我推銷卻格外流利,讓人有種先前的磕磕碰碰就是在作秀的錯覺。
我沒話說了。從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我們靜默地肩挨肩站了一會兒,來來往往的有游客都像見鬼了一樣盯着我這個霸占着服務臺的小姑娘,很快我就招架不住了,擡腿要走。
“可即使這樣,我還是覺得你,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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