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當晚,桑月琦猶豫半天還是搭車前往韓少楓的住處。

本來她打算等嚴漢傑回飯店後與他談些話再出去,可是自從回到臺灣之後,除了第一天她就沒再見過他了。

說實話,嚴漢傑的人品如何她不是不知道,但小風畢竟要有個名義上的父親,就算他花天酒地、徹夜不歸她也無所謂,反正她也樂得輕松。

搭了車來到名片上的地址,她仰首看看這間位于市中心的華廈,不禁揚起嘴角,心想他還是努力有成了。

“我說過對你有信心,偏偏你不相信自己。”她喃喃自語着。走進大樓,來到他的家門外按下電鈴。他打開門,笑望着她,“我知道你會來。”

她走進屋裏,看着裏面簡單的擺設,索性直接說了,“我是來了,給我看你手裏的東西,讓我知道我笆媽做了些什麽,看完後我就要回去了。”

“何必這麽急,喝點兒東西再走吧!”他打開冰箱,為她倒了杯飲料,“請坐。”

桑月琦看看這屋子好像不見其他人,“爸媽呢?”

“虧你還喊他們爸媽。”他撇嘴一笑,“我把他們安置在別處,市區太吵,空氣太糟,我爸的身體不是很好,得找個适合靜養的地方。”

“爸的身體不好,現在怎麽樣了?”聽他這麽說,桑月琦真的好難過,當初她連道別都沒有就離開他們,這事糾纏在她心上好久好久……

“只是老毛病,沒事的。”他坐在沙發上,“之……說實話,我還是比較習慣喊你之媛。”

“我已經有三年沒用這個名字了,你還是喊我桑月琦吧!”這個名字對她而言有種說不出的疼痛,因為回響在耳邊的就是他溫柔多情的叫喚聲,但是到了美國卻再也聽不到了。

“好吧!就依你。”看她緊繃的表情,他忍不住笑,“幹嘛把自己繃得這麽緊?一點兒都不像在飯店見面時那麽的自在,是因為身邊少了嚴漢傑嗎?”

“對,他可以給我安全感。”她不得不說謊,不想讓他認為她還留戀他。

“安全感?!還真是可笑。”那種男人還有安全感可言嗎?

“不要侮辱他,他就要是我的丈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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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你難道真不知道他的本性,他是個花花公子呀!”他這麽說是想救她,如果真嫁給那種男人,她永遠都陷在地獄裏了!

“你別胡說,他不是。”故意要氣他,桑月琦仍死不承認。

“啊……看樣子你真的愛上他了?”眯起一雙利眼,韓少楓的每個神情仍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沒錯,我不能沒有他。”

“他不是你父母找來的金主嗎?難道你不知道?還是你也喜歡有錢的男人?”他當真被她的固執給氣壞了。

“有可能,否則我以前又怎會嫁給你呢?”桑月琦綻放一抹別具風情的笑意。

“你——你實在是……”

“想打我?”瞧他那激動的神情,她可是得意在心底。

“算了,我知道你還恨着我,但是千萬別嫁給嚴漢傑,別再一次被你父母給出賣了。”韓少楓發自肺腑地勸她。

當初他硬要與她離婚已成為他這輩子最悔恨的事,如今他要的是她能幸福,而不是把自己丢進滾燙的鍋中,備受煎熬!

更何況,他也絕不容許自己的兒子喊別人爸爸。

“你可以和我擡杠,但請不要說我父母的壞話。”她板起臉。

“好,我不說,就拿證據給你看。”韓少楓走進書房拿出一臺筆記型電腦,回來重新坐下,從電腦裏抓出幾筆資料,“你自己看。”

他雙手抱胸等待着,就見她眉頭愈鎖愈緊,看着裏面爸媽的公司所做的假帳,與一些違約借貸,這些資料足以讓股東們跳腳,甚至造成不可預料的結果。

“你說,你要我怎麽做?”桑月琦難過的看着他,“你非得用這種手段報複不可嗎?”

“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再說,你帶在身邊的是我的兒子,我不會讓他離開我。”

他這話讓她的心猛地一提。“難道你真要把他從我身邊搶走?不要這麽可惡!”她激動的站起來,沖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衣領,“不準,就是不準,你若硬要搶,我一定……一定會讓你好看!”

一定會讓你好看……這句話可耳熟了,好像又回到高中時期,每每他偷吃她的便當,她找不到話罵他時就會蹦出這麽一句。

“你說話呀!為什麽不說話?是不是真的要帶走我的小風?是不是?”桑月琦急得掉下淚來。

“你別擔心,我不會将他從你身邊搶走,孩子都是需要媽媽的。”他勾起唇角,目光就像桀骜不馴的枭鷹!

“那你到底想怎麽做?”她真的好後悔,不該将小風帶過來的。

“跟嚴漢傑說清楚,與他解除婚約,從今以後跟着我,帶着小風搬來這裏往。”他直接說出想法。

“什麽?”她擰起眉。

“答不答應由不得你,不答應的結局只有一種,就算散盡所有,我也要争取小風。”

他眸光爍亮,熟知他的桑月琦知道,每當他出現這樣的眼神時必然是不會回頭了!

“韓少楓!”她激憤得全身發抖。

“為了照顧小風,可以将那位大嬸一并帶過來,就這麽決定了。”韓少楓從酒櫃拿出紅酒,為自己倒了杯。

“你是說真的嗎?”她錯愕的望着他,“當初是你想盡辦法趕我走,現在根本沒資格這麽做。何況你說過我們只不過是兩條平行線。”他當時的冷言冷語言猶在耳,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平行線有了下一代,自然有了交集,何況當時我不知道你已懷孕,如果知道我絕不會這麽做。”他倏然旋身,眯緊雙眸盯着她瞧,“你說,什麽時候搬過來?”

“好……我得找到嚴漢傑和他說清楚……之後就會過來。”看他那堅定的眼神,她知道是避不了,也只能答應。

而她之所以答應的理由除了還留戀他,更重要的一點和他一樣,她不希望小風日後喊別人媽媽。“我等你,你回去準備吧!”

“韓少楓,我恨你。”朝他吼了一聲,她拿起皮包便走了出去。勾起唇角隐隐一笑,他輕轉着玻璃杯,緩緩閉上眼……

之嫒,該是你回到我身邊的時候了。

桑月琦摸摸小風的額頭,看着他熟睡的酣甜小臉,眼眶不禁釀出淚。

小風……媽咪最愛的小風,是我對不起你,沒能給你一個爸,可明天起你就可以和你爸爸一起生活了。

他會這麽做全然是因為你,否則已有女友的他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我的小風呀!如果哪天爸爸要你不要媽媽,你是會跟着媽還是爸呢?

就在她喃喃自語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她拿起手機一看原來是江梅。

她趕緊接起,“江梅,你這兩天在哪兒?我都找不到你。”

“哦!我們家裏有事,所以我去了南部一趟。”江梅找着理由。“為何手機也不開?”

“人在外地,手機沒電。”江梅眼珠子一轉,“你在哪兒?飯店嗎?”

“呃……對,在飯店。”她一直沒告訴江梅小風的事,就是怕她說溜嘴被韓少楓知曉,可沒想到紙包不住火,還是被他知道了。

但現在要告訴江梅這件事,似乎又有點兒難以啓齒,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對了,你那位未婚夫也來了嗎?”如果桑月琦帶了未婚夫來,她就不用太擔心了。

她卻不知道桑月琦這次來臺灣談合作案,合作的對象就是韓少楓。

“來了。”說到嚴漢傑,桑月琦忍不住逸出一絲苦笑。

“那我可要看看他啰!聽說他是美國大富豪的第二代,真不知道你是哪輩子燒的好香呢!”江梅語氣帶着一絲酸味。

“江梅,你怎麽這麽說呢?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想法。”桑月琦望着小風可愛的睡顏,“男人在我眼裏都是自私的,我根本不想依賴他們,憑我現在的能力,我自己也可以過得很好。”

“唉!反正說穿了就是羨慕你。”江梅又道:“你住在哪間飯店,明天我去找你。”

“不用了,我明天就要去其他地方,不知道哪時候才回來臺北。”桑月琦不是故意騙她,而是搬去和韓少楓一起住的事她怎有臉說得出口?對不起江梅,我不是故意隐瞞的。

“怎麽這麽巧?”江梅懷疑地問:“該不會你們兩個明天有節目,怕我打擾了你們?”

“別亂猜了!”桑月琦搖搖頭。

“好吧!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時間不早你也早點兒休息。”江梅這才挂了電話,然後打給韓少楓。

“少楓,你睡了嗎?”江梅的嗓音放柔,故作嬌媚的輕聲問着。

“還沒,我沒這麽早睡。”這三年來江梅不時出現在他面前,她的意圖他不是不知道,也很清楚的告訴她他倆只是朋友,可她像是故意裝作不懂似的,依然故我。

“那我去找你。”她興奮說道。

“現在幾點了你知道嗎?”以前他從不知道她是這樣一個女人,可在他離婚後,她就開始糾纏不清。

“韓少楓,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兒嗎?”她咬咬下唇,氣憤地說:“難道你心裏還想着之媛?”

“我有沒有想着她關你什麽事?她不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嗎?幹嘛說得跟仇人一樣。”他發現她近來幾次都這樣。

“我……我的心你還不明白嗎?”她忍不住哭了。

她知道韓少楓心軟,見不得女人哭,雖然他不會這麽容易接受她,但至少不會再對她冷言冷語。

可是這招今天卻無效!

“你繼續哭吧!以後別再打電話來了。”他猛地挂上電話。

“喂喂……”她氣極敗壞的咬牙一哼,就不相信她沒辦法得到他的心、他的人!

桑月琦不知道打了幾通電話,終于在晚上找到嚴漢傑。

雖然找到人,卻聽不清楚他電話裏的聲音,周圍嘈雜的音量蓋過了一切,她知道他又在那種夜夜笙歌的地方。

“你喝酒了?”平日的他看來溫文儒雅,但是只要一沾上酒就完全變了個人。

“你是誰?”他醉醺醺地問着。

“我是桑月琦,聽清楚了沒?”她不得不扯開嗓門,與他那裏震天響的鼓聲、喇叭聲相抗衡。

“月琦?!”他似乎清醒了,“你還會找我,真是希罕。”

“我有很重要的事,你能不能過來一下?”她皺着眉說。

“我現在走不開。”他也大聲地回。

“那我在電話裏說好了。請你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說話。”她可沒力氣跟他一直用“吼”的交談下去。

“好好,等一下。”半醉的嚴漢傑搖搖晃晃的走到外面,對着大馬路說:“你究竟要說什麽?”

“我們解除婚約吧!”桑月琦不想拖泥帶水,開門見山就說。

“什麽?”他用力抓抓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們分手吧!其實我們根本沒有在一起的想法,這一切只是雙方父母的主意而已。”這是他倆心知肚明的,只是都閉口不談而已。

“你瘋了?”他這才清醒過來,“知不知道這個婚約挽救了你們桑家,你真要置之不理嗎?”

她苦笑了聲,心想她這麽做就是在救桑家、救自己,她不想再成為爸媽利用的棋子,就算桑家垮了,她也有能力養他們。但如果醜事爆發了,那種刺激肯定是爸承受不起的。

“對,你就當我瘋了,我們的婚約也沒有任何儀式,只不過雙方吃頓飯口頭說說而已。”

“你怎麽這麽說?”

“那我現在告訴你,我有一個快三歲的兒子,你會接受他嗎?”這件事父母一直要她保守秘密,誰也不能說,尤其是嚴家,如今她索性說出來,也好看看他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你說……你有個兒子?!”嚴漢傑的嗓音猛地拉高。

“沒錯,怎麽了?你能接受嗎?可以接受的話我就不解除婚約了。”她眯起眸子等着,“不過你得視他如己出。”

“這簡直就是欺騙、訛詐,我要告你們。”嚴漢傑氣得連聲音都在抖。這時候桑月琦不禁慶幸……慶幸自己能及時說出口,從這樁“婚姻買賣”中脫身。

“随便你,我累了,也不想再跟你争辯,再見。”她切斷電話,然後待在飯店房間收拾行李。

雖然她仍愛着韓少楓,但搬過去跟他同住是她想都沒想過的事,日後她要在他和他的新歡間如何自處?

如果有天那個女人找上門,她又該怎麽應付?

整理好東西之後她便離開飯店,回到小風身邊,但卻是徹夜無眠,直到天亮了,便提起行李直接搭車來到韓少楓所住的大廈外。

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給他,不久電話被接起,桑月琦直接問道:“我已經到了,你醒了嗎?”

“早醒了,正等着你。”

“對了,我出來的時候小風還在睡,晚點兒張嫂會帶他過來。”見小風酣睡的小臉,她實在不忍叫醒他。

“好,你先上來吧!”韓少楓将門開啓,然後坐回沙發上。

不久,桑月琦直接走進屋裏,一看見他她卻停駐在門邊,不知是該繼續走進還是趕緊逃!

她心底清楚,為了不讓他揭露父親的瘡疤搬來與他同住只是借口,其實她心底是有一點兒自私的念頭,希望能夠再與他朝夕相處,重溫曾經是他妻子的快樂,暫時忘卻他已有女友的事實。

可現在她還有機會踩煞車,她到底是要逃呢?還是繼續往地獄裏跳?

“怎麽不過來?”他靠在沙發椅背上等着她。

桑月琦望着他的五官,知道自己已經選擇了地獄。于是她走了過去,“我的房間在哪兒?”

“不用麻煩,你就跟我睡。”

她震了下,以為他在開玩笑,“別鬧了,快告訴我,我好去整理一下行李。”

韓少楓挑挑眉,直接走向自己的房問,并推開房門,“就是這裏。”

桑月琦不疑有他的走進屋裏,眼看裏面的擺設,立刻意會出這裏真是他的房問,“你這是……”

“我沒開玩笑,你就睡在這裏,跟我睡在同張床又不是沒有過,不是嗎?”他靠在門板上,雙手抱胸,勾唇一笑,“況且你我都是成熟男女,我們兩情相悅,誰又敢插嘴。”

“誰跟你兩情相悅了!”這男人怎麽又回到高中時的惡劣樣,就會欺負她!

“呵!你的眼睛會說話,瞞不過我的。”他的眼裏的柔光照進她冰冷的心裏。

“你真的很過分。”她閃避他那十足掠奪的眼神,“張嫂……張嫂是我爸媽請來的人,她會告訴他們的。”

如果讓爸媽知道她回臺灣之後竟是跑來和他同居,說不定會氣暈過去!雖然當她明白他們其實與她養父母差不多,同樣是金錢的奴隸,一度失望透頂,但他們終究是生下她的父母呀!

“那正好,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錯得有多離譜。”看着他眼中的憎恨,她知道這件事必不單純,有機會她會弄清楚的。

“那你留下我只是為了小風?”她想知道他的想法。

“你說呢?單單只是這樣?”難道她真意會不出他這麽做的原因?除了小部分是為了對付她父母外,絕大部分是因為她。

他對她的愛從沒有減少過,一絲一毫都沒有。如今,他萬般後悔,後悔自己曾經做出那樣錯誤的決定。本想摟着她向她忏悔、道歉,可是一想起她竟是跟着未婚夫一起回來,心底就燃着熊熊的怒火。

但他沒資格怪她,是他逼得她變成這樣的。

他要與她重新開始,他想再次得到她、擁有她,不是因為小風、不是因為賭氣,是他早已下定的決心。

“我不知道。”她搖着腦袋。

“真傻!”韓少楓眯起雙眼,“沒錯,我是不容許自己的兒子喊別人爸爸,當然也不容許自己的女人喊別人老公。”

她心一動,不敢相信地問:“你……你還要我?”

“我沒說我不要。”他徐徐走近她,在她毫無防備下一把将她揉進懷裏,“你是我的。”

桑月琦怔怔地被他鎖在懷裏,可她卻沒有開心的感覺。

已有女友的他,難道想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

想到此,她用盡全力推開他,說着違背心意的話,“我不是你的,我也不愛你了,我的心全都在嚴漢傑身上。”

“你真愛他?”他不相信。

“對,若不愛他我又怎會和他訂婚?雖然我昨天和他說了要解除婚姻,但那只是暫時的,他也能理解。”桑月琦挺直腰杆,故意說得铿锵有力。

“哈……”韓少楓回以一聲狂笑。

“你笑什麽?”

“他還需要理解嗎?”韓少楓眯起眸,“我敢打賭他絕對不可能理解,就算是那樣也是因為他根本不在意你。”

他的話讓她倒吸口氣,無法想像他為何這麽了解嚴漢傑?但是,她又怎能承認他說的對,只好否認到底,“你不要挑撥離間,我跟他感情可是非常好。”

“你不要傻了!他——”

“夠了,要我住在這裏可以,但是請你不要批評他,他只是撿了你不要的女人,你還有什麽資格說他是非?”為何他非要這麽咄咄逼人不可?好像是在取笑她又挑錯人,可她偏不承認。

“之媛!”

“叫我桑月琦。”她擡起下颚說道。

“好,月琦,你不能一錯再錯。”韓少楓語重心長道。

“我不覺得我與嚴漢傑訂婚有錯,錯只錯在我不該回來,更不該答應與你們公司合作。”她含淚道。

“我……”他啞了嗓,過了會兒才道:“無論如何,你就住在這裏,別有離開的念頭。”

“我既然來了就不會後悔,而你也別打如意算盤,我要整理東西,出去!”她将他往外一推,而後将房門鎖上。

“喂……桑月琦、桑月琦……”韓少楓在外頭喊了幾聲,卻得不到任何回應,雖然很氣餒,但是只要想起心愛的女人就在自己的房間,終究還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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