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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庚沂就靜靜坐着看着,也不勸說,也不打擾,适時的遞上絹帕,直到我哭累了,才開口問道:“要不要跟我聊聊?”
我眨巴紅腫的眼睛看着他,又眨落兩滴豆大的淚珠。
“你等一下。”蘇庚沂起身出了門,我恸哭一場,發洩過後,心緒似乎平靜了些,冷靜下來,想到一個問題。
過了片刻,蘇庚沂拿了一個酒壺回來,親自給我倒上一杯,“凡人講究一醉解千愁,這黃柑酒性柔且暖,你剛才又是哭又是寒風吹,不如喝點暖暖身子。”
那酒倒在杯子裏,微微泛黃,像是晶瑩的琥珀,甘烈的酒香混着果味清甜,我忍不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入口如想象般甘甜,咽下去卻從喉嚨一直燒到胃裏,又暖又過瘾,正是我想要的,我忍不住舉杯一飲而盡。
蘇庚沂柔聲道:“小狐貍,慢點喝。”
一杯下肚,我毫無醉意,反而更加清醒,“道士,你實話跟我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個太子妃長什麽樣子?”
蘇庚沂點點頭。
我又倒了一杯酒,忍不住笑出聲來,果然只有我一個人是蒙在鼓裏。“你們都知道,都知道我是個怎樣的角色,可笑我頂着這樣一張臉,還妄想在太子府替他打探消息……我原來一直是她的替身,她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的表情,你知道嗎,道士?他那麽癡情,從來沒有變心,她一定很高興,我呢,我原來是個笑話。”
我索性直接拎起酒壺,豪飲一口,“道士,你教我幻術好不好我改不了我的臉了,從能化形的那一刻,我就改不了了,你教我法術,我換一張臉行不行?”
“小狐貍,你喝多了。”
“我沒有,道士,你說一醉解千愁,可為什麽我喝了這麽多,還是記得清清楚楚,道士,蘇庚沂,你教我換臉好不好?”
蘇庚沂挪了椅子靠近我,認真捧起我的臉,“小狐貍,不要換臉,你的臉很好看。”
我哽咽:“可是我不想像她。這張臉太像她了。”
蘇庚沂小心翼翼幫我擦掉淚水,輕聲道:“誰像誰還不一定呢。”
“不錯,她不過是個凡人,我可是妖,我已經兩百多歲了,是我先長了一張這樣的臉。”我舉起酒壺往嘴裏倒,裏邊已經空了,頹然放下手:“那又有什麽用呢?是她先認識了侯康,他先看到了她的臉,道士,你說,他先看到的是我,會不會也一樣愛上我呢?我是不是比她漂亮?”
“沒錯,你比她漂亮,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小狐貍。”
黃柑酒雖然甜,後勁兒卻大,我眼前朦胧,困意上湧,眼皮打架卻精神亢奮,哈哈嘲笑起蘇庚沂來:“道士,你沒喝酒怎麽就多了,除了我,你還認識幾個小狐貍?”
“不論是人,是狐,是仙,是鬼,沒有誰比得上你。”我腦子裏暈乎乎的,依稀聽到蘇庚沂說了這麽一句,後邊他說了什麽,說了沒有,都沒有丁點印象了。
只覺意識抽離,沉沉睡去,一會兒夢到蝕钺,一會兒夢到侯康,娉婷仙子和“主上”也紛紛入夢,許是酒喝的太多,夢到什麽,都記不清了。
醒來還是頭疼,我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揉揉腦袋,好像哪裏不對,這觸感,我現原形了?
還有床怎麽這麽硬,我閉着眼睛用爪子刨刨,床怎麽動了?我毫無防備差點滾落到地上,被一雙大手及時撈了回去。
此時我才完全清醒,手腳并用掙脫了蘇庚沂的懷抱,一下子蹿到床角:“蘇庚沂你個流氓!臭道士!你趁我喝醉做什麽了?”
“我能對個毛球做什麽?”蘇庚沂道,“你昨晚喝多了,倒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怕你着涼,打算把你扶到床上,哪知你喝多了,先是耳朵,再是尾巴,變了一半,嘴裏不知說些什麽,死死抱住我,把我壓在床上……”
“閉嘴!”我竟然這樣沒酒品嗎?真是又羞又窘,“好了我不想知道了。”
蘇庚沂卻跟沒聽見我的抗議似的,繼續道:“你看着瘦瘦弱弱的,沒想到那麽沉,不過很快你就變成了小狐貍,我怕自己動了吵醒你,你又要又哭又笑的撒酒瘋,就只好這樣睡了一夜。”
我施了個法訣化成人形,“好了好了,既然這樣,昨晚的事就此揭過吧,我要回去了。”說罷逃也似的出了國師府。
奇怪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喝酒,從沒聽說過自己還有撒酒瘋的毛病?難道是借酒澆愁,把他當成了侯康?我暗自下決心,無論多難過,不能再胡亂喝酒了。
最後還是步履匆匆的回了太子府。我很想一走了之,回祁靈山清修,不再過問世事。可終究還是放不下。
沒了做眼線的目标,終日遲睡晚起,白天練舞,夜半清修,日子雖充實卻空虛,轉眼到了十一月初九,皇上的壽辰,俗稱萬壽節。
她們告訴我,上次跳的那支新妝苎蘿,太子大加贊賞,當即決定叫我們給皇帝獻舞。朗坤宮內玉階彤庭,裝點的金碧熒煌,皇室夜宴,皇親貴胄權臣謀士,一應俱全,推杯換盞,其樂融融,少了往日的嚴謹恭肅。
鼓樂絲竹之聲不絕于耳,很快輪到我們上場,還是那套大紅舞裙,還是半束半散的長發,黃金鑲嵌綠松石的抹額,熟稔于心的舞步,不需要刻意的矯揉造作,一進場,我就感覺到幾束目光的注視。
我用眼角餘光瞥到了侯康,他今日依舊一襲白衣,漆黑的發一絲不茍束進冠裏,眉目疏朗,身姿挺拔,眼角眉梢是恰到好處的溫柔,恍若初見。
他竟一直注視着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眼裏仿佛是與往日不同的熱度,不期然和他四目相對,我慌亂的移開目光,不敢再與他眸光交錯。這個人,即便傷我至深,即便騙我哄我利用我,只要再見,仍舊會讓我淪陷。讓我不由自主為他開脫:一直都是我一廂情願,他不過推波助瀾罷了。
蘇庚沂就坐在皇帝下手,此時也含笑望着我,道士為我做了許多,我無以為報,只好也報以微笑。蘇庚沂的位置,比林大将軍和宰相馮大人都要尊貴,可見傳聞當今聖上不好女色,一心求仙問道,以求長生不老的傳言是真的。
想必這支舞确實精妙婉轉,除了蘇庚沂和侯康,其餘在座的貴賓也都看的出神,一時間衆人竟都停杯廢箸,連太子都目不轉睛的盯着我看,直看的林若嫣面露不快之色。
我一時起了争強好勝的心,你林若嫣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是為了榮華富貴抛棄侯康,卻依舊能輕易把他玩弄于鼓掌的心頭摯愛,可你的夫君,你的仰仗,卻當着你的面,目不轉睛的盯着一個身份低微的舞姬。
我打起精神來,不再一心多用,全神貫注于舞姿,款擺柳腰,長伸粉臂,寬廣的舞袖随着音律鋪灑開來,如同一片緋紅的雲霞,收之不及露出半彎玉藕,故意以皓腕遮面,做出個妖嬈魅惑的眼神來,随着鼓點愈疾,曲調愈高,我腳步飛快旋轉,成心展示曼妙身姿,裙裾飛揚更顯蜂腰纖細,青絲舞動襯得粉面桃腮,輕盈似掌中作舞的飛燕,靈動如天界瓊宮的仙子。
待曲調一轉,疾風勁雨般的鼓點猝然收勢,琵琶古筝共演百媚千柔,我也随着樂曲緩下動作,低吟婉轉處似弱柳扶風,衣袖與裙擺随着舞動恍若花間嬉戲的翩跹彩蝶,衆看客更是目瞪口呆,除了樂曲聲,鼓點聲,整個朗坤宮竟連一句交談,一聲咳嗽也不聞。
轉眼新妝苎蘿曲接近尾聲,我随着琵琶餘音舞動,輕輕巧巧定格在最後的動作上,秋水含情,唇角微揚,三分含羞帶怯,七分勾魂攝魄。一曲終了,滿堂寂然,無敢嘩者。
過了片刻,不知誰叫了一聲“好”,衆人才如夢初醒般喧嘩起來,贊美聲不絕于耳。
“哈哈哈,新妝苎蘿曲朕也看過不知多少遍了,可這一支舞,卻讓朕耳目一新,就算是‘一舞動天下’的紫羽也難出其右了吧。太子府有心了。”
太子難掩得意之色:“父皇仁厚賢明,堪稱古今第一聖主,兒子不敢不拿最好的侍奉父皇。”
這馬屁拍的行雲流水,張口就來,想必太子平日裏沒少下功夫。皇上可能常年聽也聽膩了,敷衍着誇贊幾句就說道:“領舞的那個小姑娘,你擡起頭來,讓朕看看。”
按着朝廷規矩,沒有準許不可以直視天威,我此刻擡起頭來,才看清皇上的樣貌,原來有着赫赫威名,一統天下,凡人裏最大的官兒就是這樣一個老頭:頭發花白,面容憔悴,眼眶凹陷,三魂七魄不穩,已然隐隐有了崩散的趨勢。
不過許是過生日,連帶着興致頗高,皇帝望着我笑道:“這娃娃,長得倒有點像若嫣。哈哈,靖威啊,你是不是背着我妹妹在別處藏了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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