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共居X怒氣X戀人

下午的課程時間很短暫，更多地是留給社團活動。

集加入的是由飒太建立的影研社，聽起來好像挺厲害的樣子，但其實成員只有最低建立社團的五人标準而已。而他們的部活日常也不過是湊在一起觀賞攝影作品和自己制作簡單的東西罷了。

飒太負責日常拍攝，VCR部分由集進行，而八面玲珑的谷尋則是外交和贊助方面的支持者。當然，社團內還有兩名女性，花音和祭，不過她們只是避免這個社團淪為和尚廟的存在罷了。

部活結束後，天空已經變成垂垂的橘色。

集像往常一樣，悠悠地走到家門口，剛想開門，卻突然發現自家門虛掩着。

他早上出門的時候有忘記關門嗎？

集心中疑惑，走了進去，第一眼看到的卻是堆滿玄關的箱子。

而客廳地板上，一個身形纖細的女孩背對着他，不知道在幹些什麽。

集有一瞬間的默然，“……祈？”

聞言，少女轉過身，白嫩的雙頰被食物填塞得滿滿，嘴角邊還沾着雪白的飯粒。她用大大的紅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如同一頭迷茫的小鹿。

集脫了鞋進來，蹲在她身前為她摘去嘴角的飯粒，“你怎麽會在這裏？”

祈咽下口中的食物，讷讷道：“是涯讓我來的。”

他就知道。

集如此想着，眉頭微蹙，看向她吃剩的保鮮膜，“這是從冰箱拿的？”

祈點點頭。

集輕輕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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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祈呆萌地捂了一下頭，疑惑地望着他，才補充道：“下次吃冰箱裏的飯團前，記得先加熱。”

這就是沒有異議了。

這套公寓雖然春夏也有在住，但她的工作比較繁忙，回來的時間倒也不多。而且房子大，多住一個祈，并沒有什麽關系。

集把制服外套脫了，進浴室洗澡。

祈坐在地板上看電視，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來自己忘記告訴集，涯待會會過來的事情。

洗完澡，集像往常一樣，只穿了條內褲就走出來了。

一看見客廳裏的祈，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家裏多了個人。

祈看過來，眼神沒有什麽波動。這反而讓集産生的那點反思也壓滅了。

嗯，如果是祈的話，應該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

想到這裏，集心裏寬松了點，正要走回卧室拿件衣服，玄關處又有了動靜。

來人見到他的那一瞬間，眼神就幽深了起來。

集微微張大了眼，臉上流露出一絲愕然，“涯？”

來的正是涯。

金發的少年眉峰微挑，“怎麽，不願意看見我？”

集微一愣怔，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沒有，只是，葬儀社進別人家都不敲門的嗎？”如果說祈是因為他不在家，才使用非正常手段進來的話，面前這位又如何解釋？

他記得他自己進門的時候是關上門了的。

涯唇角微勾，“不，只是對你比較特殊，集。”他說着，走上前來，雙手按上集的肩膀，“但是，原來就算祈在這裏，你也可以這樣若無其事地光着身體嗎？”

涯緊緊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有風暴醞釀，語氣平緩，卻又如同質問。

他好像在生氣。

霎時間，集的腦海中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

遲遲等不到人回答，面前這人還只呆呆地看着自己，涯不由面上一冷，略一曲身，臂膀穿過對方腿彎，将人整個橫抱起。

“喂……涯！你做什麽？”集這才反應過來，掙紮着問道。

涯四下略一打量，便确定了他的卧室，抱着人就走了進去。

門啪地一聲關上，集被他丢到床上，還未起身就又被按住。

“涯……”一回生二回熟，這話說得不錯，起碼集現在已經能夠淡定些了，“你冷靜點。”

涯的手撫上他腰際，身.下.人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叫，涯抵着他的額頭，明亮的灰眼睛對上他的，“知道我為什麽生氣嗎？”

集眨了眨眼睛，“知道。”

涯等他的下文，等了半天，對方仍然是那樣，他便開口了：“然後呢？”

然後？

集怔了一下，眼中浮現出茫然，“然後什麽？”

涯于是面無表情地讓集知道了，他然後要做什麽。

“唔……”集喘息着，把臉別開，微微咬着嘴唇，問道，“你這麽做，是不是過分了？”

涯的身軀籠罩在他上方，燈光從他背後打過來，蒙下一層淡淡的陰翳。涯伸手按住他的唇角，輕輕撫摸，雙眸微眯，“哪裏過分？我只是想讓你清楚，你是我的，我不允許你和別的人——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有過分的接觸。”

他氣勢強硬地對他宣告着所有權。

為什麽呢？因為從此開始，祈将與他一起生活嗎？他為此而不悅了嗎？但做出這個決定的人，明明是他啊。

集幾乎被氣笑，他轉回臉，眼睛盯着他的，“不要。”他的話鋒利又果決，“在我什麽都不記得的時候，我不要。就算你說，‘什麽都別去回憶了’，我也沒有辦法原諒自己，在什麽都想不起來的情況下接受你。什麽事情都由你來承擔，那對我不公平，對你更是。”

他的話語太認真，他不是在逃避，而是在直視它——不論是記憶，還是感情。

涯竟一時緘默。

集掙了掙，從床上坐起來，在衣櫃前取了衣褲穿上。鏡子前，他的脖頸上還有兩枚細小的吻痕，是涯弄出來的。

集拉了拉T恤領口，遮不住，他也就随它去了，反正只是在家裏而已。

“出去吧。”集如此說道。

涯起身，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走出了房間。

“集，涯。”祈看見他們終于出來了，很乖地喊了一句。

集點點頭，轉頭問涯：“吃晚餐了嗎？”

涯搖了搖頭，集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看了看冰箱裏還剩了些食材，又問祈道：“祈，還吃得下嗎？”

祈摸了摸肚子，然後擡起頭看向集，重重地點了點頭。

真能吃啊。

集再次在心中默默感嘆了一句，拿出食材，放在流理臺上。

他因為一直是半處于自己生活的狀态，倒也學會了做飯，不過手藝只是一般。

很快，桌上就擺上了三碗拉面，清湯底，面上撒着海苔、香蔥和腌竹筍。

“叉燒肉吃完了還沒有買，今天就只能這樣了，請将就吧。”集說着，擺上筷子。

見涯和祈拿起筷子就要開動，集制止道：“你們還沒有感謝食物。”

二人都是微微一愣。

涯道：“抱歉，因為平時都是用營養劑解決的，所以很久沒有這個習慣了。”

集一怔，“一直都是嗎？”

雖說現在營養劑這東西也不算少見了，但也很少有人會拿這個取代食物，畢竟它的味道不算好，而且沒有真正的食物的撫慰，說到底，人也一定會很難過的吧。

涯點了點頭，道：“堡壘的話，獲取食物本來就不是很方便，而且因為炊事這種事情比較費時費力，所以也不在我們的日常運營之中。”

集眉頭微擰，卻沒有再接話。

“我開動了。”

三人低低地念了一句，同時拿起了筷子。

在這方面，祈顯得明顯有些笨拙，她既不知道這個傳統習俗，也不太會用筷子。這樣的反應，讓集有些疑惑：

“祈……是日本人吧？”

涯頓了一下，随即若無其事地問道：“是的，怎麽了？”

集看了他一眼，“我問的是祈，為什麽你要回答得那麽積極啊？”

剛才不還不許他與別人有過分接觸嗎？現在自己又在這裏表現得對祈很了解一樣是什麽意思啊。

涯語塞。

集于是繼續問道：“祈，你家裏難道沒有教過你這些事情嗎？”就算是他——父母早亡、由繼母帶大的他，也是知道并習慣于這些風俗的。

祈望着他，猶疑了一下，開口道：“我沒有家。”

家是什麽？對于祈來說，她的生命中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這個東西。

集迅速沉默下來。

“算了，”集撩起一筷子面，塞進嘴裏，“就算我問了，你們也不會告訴我的吧。”

他知道。

涯有很多事情瞞着他，而祈，則像個天真無知的娃娃，什麽都不明白。

從這兩個人嘴裏，根本什麽也問不出來。

吃完晚餐，涯被集趕去洗碗——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吃了他的東西，什麽都不幫他做，這是不合理的事情吧？

因此，雖然涯收拾的時候笨手笨腳的，完全不符合他那一貫完美無缺的面具，集也十分舒心地看着，并不準備插手幫忙。

祈仍然在看電視節目，并且似乎對動畫片十分感興趣，看得眼睛一眨不眨的。

集撐着手臂，看着在洗碗池邊忙碌的涯——他似乎不知道家裏有洗碗機，而集也樂得不告訴他，甚至為他穿上了從買來就沒有穿過的圍裙。

“如果以後允許的話，來我這裏吃晚餐也可以哦。”集突然說道。

涯不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向他。

集這時卻已經起了身——有人按門鈴。

他平時不太和人交往，知道他家地址的人很少，會是誰來找他？

集心中正有些疑惑，打開門，門外是個意外的人。

“谷尋？有什麽事嗎？”

少年笑了笑，朝他晃了晃手中的碟片：“這是你上次說想要的，我給你送過來了。”

集接過碟片，看了一眼。自己的确和谷尋提過一次，不過他沒想到對方居然會真的記得，而且還親自送到他家來了——他家和谷尋家應該離得不近吧……

雖然疑惑，但集還是禮貌地說：“謝謝。”

“說起來，集，”谷尋開口道，眉眼間滿滿都是關心，“你今天一直有些恍惚，你媽媽的病情，真的還好嗎？”說着，他往集的背後望了望，“你媽媽在家嗎？”

集不着痕跡地擋了擋，“她的病已經好了，現在出去了。”如果讓谷尋見到祈和涯，解釋起來總歸麻煩。

但有的時候，總會那麽有意無意地不湊巧。

“集，是誰來了？”涯摘了手套，從他身後走過來。

他比集高那麽些，為了方便洗碗，把披散的金發束在腦後，一張俊美鋒利的臉完全顯露出來，卻又因為穿着圍裙、手上還有水漬而顯得居家又溫情。

“一個同學。”集心中一緊，臉上卻看不出什麽異常。

“哦？”涯将對方一打量，随即露出淡淡的客氣微笑，“你好。”

谷尋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就渾身一震，眼中劃過一絲愕然卻又很快遮掩住。

涯将胳膊架在集的肩膀上，很親密地環住他。他手上的水有幾滴掉落在集的衣襟上，集微一蹙眉，抓住他的手，他手上的水因此而沾濕了他幹燥的手，卻也因此而不再多到往下墜落。

谷尋看着他們之間旁若無人的親密氣場，眼神一黯，強打起笑意問道：“集，這是誰？從沒聽你提過呢。”

集略微一頓，正要回答，卻被涯搶先一步，“我們是戀人。”

他的眼睛盯着谷尋，冰冷的珠灰色，露出一抹淡淡的敵意和警告。

集下意識地要辯解，心中卻仿佛被什麽東西一撞，什麽話也沒有說出來。

“這樣嗎？”谷尋笑了笑，臉上終于維持不住，笑意淡了下來。

“嗯，”集應道，注視着谷尋，“還有什麽事嗎？”

“……沒有了。”谷尋微微氣餒地，如此答道。

“那，再見？”集試探着，下出逐客令。

“嗯，再見。”谷尋道，揮了揮手，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