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吃什麽了?

喬韶受到了一萬點驚吓!

“走,帶你去找陳訴。”賀深把他手放在自己胳膊上。

這動作是他們這一兩天常有的,這樣瘸腿喬才好借力,走路方便。

此刻……

喬韶看神經病一樣仰頭看他:“你……”又問不出口了。

賀深還反問他了:“怎麽,我沒資格吃醋?”

喬韶睜大眼,心裏咆哮了一萬遍:你有什麽資格???

“陳訴在那。”賀深看向圍欄。

東高的教學樓是環狀的,中間镂空,課間休息同學們都喜歡在這邊玩。

陳訴站在最角落的圍欄邊,手死死握着欄杆,怔怔地向下眺望。

若非這欄杆高到讓人翻不過去,喬韶幾乎以為……

“陳訴!”喬韶喊他,挪着自己的“殘廢”腿,努力靠過去。

誰知他這一喊,陳訴渾身僵硬,頭也不回地跑了。

喬韶:“……”

賀深道:“我抱你的話,很快就能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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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晚飯時間,來來往往全是同學,賀深甭管是抱他還是背他,喬韶都會想從這欄杆跳下去!

喬韶掐着他胳膊道:“我這樣也追的上。”

賀深也沒強抱他,畢竟喬韶同學人小臉面大,是個丢頭不丢人的漢子。

喬韶自然是追不上的,他剛到樓梯口,陳訴人影都沒了。

賀深道:“他回宿舍了。”

陳訴這是在躲着喬韶,他料到喬韶現在的情況上五樓很難,躲他最好的去處就是宿舍。

喬韶也想到了,他咬牙道:“走!”

就當鍛煉身體了,雖然肚子有點餓。

兩人去了宿舍樓,喬韶堅持上五樓,看得賀深怪心疼的:“真不用我背?”

喬韶喘息着道:“不用,我不累。”

賀深看看他額間的薄汗道:“我背兩個你上樓也不會出這麽多汗。”

喬韶沒好氣道:“我能和你比?”

這人得一米九了吧!

腿長得都快到他腰了!

小短腿和大長腿爬樓付出的體力是不一樣的!

當然這話喬韶是不會說的,打死都不會說的。

賀深捏了捏他的小胳膊道:“你是得好好吃飯,多鍛煉。”

喬韶累得直喘氣:“我會的。”

賀深好心安慰他:“等腳好了,我帶你鍛煉。”

“怎麽鍛煉?”喬韶狐疑看他,別是找人幹架吧!

賀深道:“我運動全能,你随便挑。”

喬韶挑釁他:“芭蕾舞也會?”

賀深詫異看他:“你想學這個?”

“我才不想!”喬韶道,“你不是全能嗎?”

賀深想了下道:“芭蕾這個我真不行,不過我滑冰還行,想學嗎?”

花樣滑冰和芭蕾是有點相通之處的。

但喬韶才不信賀深會花滑,估計就是不良少年常去的那種旱冰場吧!

“再說吧。”喬韶随便敷衍了一下,根本沒當回事。

說話間他們到了516,喬韶喘了口氣後開了宿舍門。

如他倆所想,陳訴在宿舍裏,他端坐在桌子上,面前攤着一張試卷,可看他那模樣也知道心不在題上。

聽到開門聲,陳訴擡頭,看到喬韶後立馬站起身。

喬韶進屋,賀深沒進來,他在外頭把門關上,直接上鎖。

喬韶:“……”您真行!

這下陳訴是沒處可跑了。

喬韶連挪加蹦地上五樓,已經體力透支。

他坐到床上道:“躲什麽?”

陳訴不吭聲。

喬韶喘口氣,看向他道:“怕我像他們那樣,不理你了?”

一句話戳到了要害。

十六七的少年,自尊心是最強的,也是最脆弱的。

陳訴坐到椅子上,啞着嗓子說:“你不是都聽他們說了。”

喬韶心一緊,問他:“你真的偷過東西?”

陳訴低着頭,放在桌面上的手痙攣着,把卷子都弄褶皺了,他應道:“嗯。”

喬韶立刻又問:“為什麽?”

這三個字讓陳訴一愣。

知道他是個小偷後,喬韶不該起身走人嗎?為什麽還要問為什麽……

陳訴終于擡起頭,看向了喬韶。

喬韶也正在看着他,他眼中半點鄙夷都沒有,和之前一樣清亮透徹,毫無成見。

他問:“能告訴我原因嗎?”

壓低的清脆聲音裏有着毫無保留的信任,陳訴只覺得鼻尖一酸,汩汩熱氣湧上來,他的眼眶通紅:“我……我以為……”

喬韶看着他,耐心聽着。

陳訴把這個積壓在心頭半年多的話給說出來了:“我以為他不要了……我看他丢到垃圾桶,以為他不要那個背包了。”

喬韶一愣。

陳訴說得斷斷續續,可卻把整個事情給說明白了。

他的确“偷”了個東西,一個黑色的書包。

可他卻不是從桌洞裏拿的,而是從垃圾桶裏撿到的。

他以為這是沒人要的東西。

陳訴一直都想要一個書包,一個輕便的能夠在教室和宿舍間來回裝幾本書的背包,所以把它帶回宿舍,仔細洗幹淨,曬幹,然後用上了。

那幾天陳訴很開心,雖然他獨來獨往,但有了這個背包,他每天都腳步輕快。

直到有人驚叫一聲:“這不是我找不到的那個背包嗎?”

那是在食堂裏,聚集了無數的學生,大家聽到動靜都看過來。

陳訴臉漲得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人上前道:“這肯定是我的,我媽怕我丢了找不到,在裏面縫了名字的。”

他上前搶過背包,拉開拉鏈後,翻出了自己的名字。

這下,食堂裏的人看向陳訴的眼神讓他如芒在背。

從那之後,陳訴就成了一個小偷。

聽到這裏,喬韶急道:“你為什麽不解釋?”

是撿到的,明明是撿到的啊!

陳訴看向他,無可奈何道:“怎麽解釋,說我窮到去垃圾桶裏撿東西?”

喬韶道:“可那人真的把它丢垃圾桶了!”

如果只是丢了東西,喬韶相信陳訴會把書包交到失物認領處。

可一個垃圾桶裏的書包,怎麽上交?

陳訴搖搖頭。

喬韶蹭地站起來:“那人叫什麽,我去找他!”

陳訴道:“已經過去半年了,說什麽都沒用的。”

半年……

陳訴背着這污名,默默忍受了這麽久嗎。

喬韶心裏很不是滋味。

陳訴垂下眼眸,繼續道:“其實還是我自己不好,是我給了他們會偷東西的印象。”

喬韶火了:“這怎麽能怪你!”

“就是怪我!”陳訴用罕見的音量說道,“因為我窮,因為他們什麽都有,而我連學費都緊緊巴巴勉強湊出來!”

喬韶愣住了。

陳訴擡頭看他道:“你明白的是嗎?喬韶你肯定明白的!家裏窮就是錯,什麽都比不上他們,什麽都不如他們!不敢和他們說話,怕被瞧不起;不敢和他們一起吃飯,怕自己吃的東西被嘲笑;不敢和他們玩,因為他們玩的我都……我都根本不知道!”

喬韶眼眸微睜,嗓子眼像被什麽堵上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古怪,我不合群,我窮酸,所以我就活該去偷東西!”陳訴低吼着把壓在心頭半年多的怨氣給說了出來。

喬韶心裏難受死了,他輕聲道:“不是……陳訴,你不是的……”

陳訴一把擦幹了眼淚,再擡頭時他眼中竟有關切:“喬韶,你千萬不要像我這樣。你什麽都不要去想,什麽都不要去碰,別讓他們有欺負你的理由。”

喬韶更加說不出話了。

他明白了,什麽都明白了。

陳訴家裏狀況不好,或者說是很窮。

他自卑、敏感,有着少年人強烈的自尊心。

他不願成為同學的笑柄,所以離大家遠遠的,這反而給同學們留下了古怪的印象。

意外在垃圾桶裏撿到的書包,成了他偷的東西。

沒人質疑,沒人想了解真相,因為陳訴窮,因為陳訴孤僻,因為他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一直以來陳訴把這些壓在心底,默默忍受着,死都不肯開口說一個字,這時卻全說出來了。

原因是什麽……

只是因為喬韶問了嗎?

不止如此,更因為陳訴覺得喬韶和自己一樣,他以為喬韶能夠了解,他甚至想……保護喬韶。

是的,他希望喬韶不要像他這樣“犯錯”,不要像他這樣被人排擠。

可實際上,喬韶……

但喬韶看到了陳訴的這份關懷。

陳訴把他當成了同類,陳訴用這種揭開傷疤的血淋淋的方式來提醒他。

喬韶怎麽忍心讓他再度孤零零。

“我知道了。”喬韶對陳訴說,“謝謝。”

陳訴怔了下,但很快他嘴角露出了笑容,眼中也有了神采。

他說:“別怕,我們不用管這些,我們一起好好學習,一起努力,等考上好大學,我們的人生就不一樣了!”

家裏窮又怎樣,窮得讓人恥笑又如何?

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

終須有日龍穿鳳,唔信一世褲穿窿!(注1)

喬韶心裏湧動着熱流,他用力點頭:“我們一起努力!”

陳訴也點頭:“嗯!”

門外的賀深靠在牆邊,嘴角也挂着淡淡的笑。

莫欺少年窮啊,莫欺少年窮。

陳訴振作起來,喬韶也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朋友。

不只是朋友,更是戰友!

這時,外頭響起了說話聲。

一驚一乍的是他們的室友藍毛:“深哥你堵門幹嗎?”

賀深散漫的聲音響起:“別進去。”

藍毛聲調向來又高又嚣張:“怎麽,有什麽事?”

賀深張口就是瞎扯:“樓骁在裏面。”

藍毛驚訝道:“骁哥?我剛還在班裏看到他。”

賀深:“哦,他剛回來。”

藍毛狐疑道:“骁哥在,為什麽我們不能進去?”

賀深道:“裏面還有他心上人。”

藍毛:“!”

賀深賣起隊友毫不客氣:“懂了?”

藍毛連聲道:“懂了懂了!”

一溜煙跑得飛快。

屋裏的喬韶和陳訴:“…………”

本來挺難受的氣氛,一下子全沒了。

兩人都笑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注1:出自清代吳敬梓的《儒林外史》第四十六回

麽麽噠,明天見~

有些問題大家不用急哈,都是伏筆,會交代的。

小喬身高問題也是,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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