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喬韶跟着唐煜去了辦公室。

唐煜對他态度很好, 還給他拖了把椅子過來:“坐。”

喬韶坐下,規規矩矩的。

唐煜看看眼前的孩子, 心裏直嘆息, 他問道:“卷子都了?”

喬韶有些擡不起頭:“嗯。”

唐煜道:“你平日裏一直很努力,各科老師時常誇你,我看課堂小考的成績也都挺好, 怎麽期末考試就……”

如果喬韶平日裏是個不學無術的,他早就劈頭蓋臉罵一通好好教他做人了。

可眼前這孩子是個老實聽話的,那勤奮刻苦的勁頭,也就陳訴能和他比一比。

都這樣努力了,還考了個倒數第一, 實在是說不過去。

唐煜試探着問他:“考試的時候很緊張?”

喬韶點點頭道:“沒發揮好。”

懼怕安靜這種事他是說不出來的,他不需要被同情, 更不需要特殊待遇, 他最需要的是任何人都不知道他的特殊,把他當成正常人,給他一個面對自己的環境。

唐煜看看這分數,心想這何止是沒發揮好, 簡直是零發揮!

而且喬韶也空了作文題。

全校就兩個人沒寫作文,他班就占了倆。

一個全校第一, 一個全校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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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煜這心情也是有夠複雜。

賀深雖然沒了作文的五十分, 但抵不住其它滿分,還是拿了第一名,不過拿不到市第一了。

喬韶也丢了作文的五十分, 悲哀的是即便加上這五十分,這孩子也還是雄霸倒一寶座,無人能撼動。

把這兩人放一桌真的對嗎,老唐反思了一下自己。

“你看這樣好不好,”唐煜挺怕刺激到喬韶的,聲音那叫一個和風細雨,“等高二開學肯定要調換座位,你這身高也不适合在最後一排,到時候……”

他話沒說完,喬韶猛地擡頭看向他。

唐煜被他看得一愣。

喬韶意識到自己神态不好,又趕緊低下頭。

唐煜道:“我以為你不想和賀深同桌。”

喬韶悶聲道:“他挺好的。”

唐煜想了下道:“也不急,等開學再說吧。”

高二十有八九會分班,到時候兩人可能都不在一個班,也就無所謂同桌不同桌了。

之後老唐又開解了喬韶半天,無非是心态很重要,考試不要緊張,要相信自己……

這些話說得都對,喬韶也都懂,可想做到對他來說太難了。

如果一個人知道了就能做到,那這輩子還有什麽痛苦與折磨。

喬韶出了辦公室,唐煜喝了口枸杞茶。

他隔壁的張老師問他:“那孩子怎麽回事?”

唐煜搖搖頭:“估計是心理問題。”

張老師:“他家裏人不管?”

唐煜更揪心了:“他這家庭啊,怕是問題的起源。”

張老師好奇地問:“怎麽?”

唐煜不想八卦孩子的私事,道:“總之不太好,如果下年我還帶他,得想辦法去家訪一下。”

母親去世,父親酗酒……

這次考成這樣,唐煜卻連喬韶父親的電話都打不通……

瞧着家庭情況也很不好,轉學過來還是靠某富商捐助……

林林總總的一大堆壓在個未成年孩子身上,實在太難為他了。

喬·小可憐·韶還心裏還挺暖的。

雖然班主任全想歪了,但他還是感受到了老師真切的關心。

按理說他考個這樣拉低全班平均分的破成績,老師得氣炸,劈頭蓋臉罵一通都是輕的,哪還會這樣溫聲細語地開解他?

喬少爺如今對東高濾鏡兩萬裏,想着等畢業了給母校蓋個新的教學樓、實驗樓、操場、宿舍、食堂……哦,還可以弄個室內籃球場、排球場、羽毛球場還有乒乓球……

對了,母校還沒有游泳池,就先室內一個室外一個吧!

暢想了一路,喬韶回到教室時,嘴角是揚着的。

宋一栩一眼看到,驚呼:“韶哥霸氣啊,不愧是和深哥齊名的男人!”

喬韶:“嗯?”

宋一栩見他并未因成績而沮喪,又飄起來了:“深哥全校第一,韶哥全校倒一,我們班黑白雙煞……哎喲!”

話沒說完,他被一瓶飲料給砸了個正着。

喬韶手裏沒東西,砸他的另有其人。

賀深面無表情道:“會說就說,不會閉嘴。”

宋一栩見他心情不好,立馬老實,還把砸得自己胸口疼的飲料還回去。

賀深道:“不要了。”

宋一栩:“诶?”

賀深冷笑:“已經扔到垃圾桶了。”

宋二哈茫然:“沒啊,這飲料不是扔我身上了嗎……”

他同桌毫無同學愛,噗地一聲笑出來。

宋一栩反應過來了:感情垃圾桶是他啊,emmm……惹不起打不起得罪不起……

宋垃圾桶抱着飲料去找解凱嘤嘤嘤。

解凱正在篡改分數,趕蒼蠅一眼趕他:“別煩老子,老子今天非要把這個7改成9!”

其實喬韶一點沒被宋一栩打擊到,反而被賀深的維護給暖到了,他道:“我沒事,再說宋一栩說得也很有道理。”

第一和第一,可不齊名嗎。

別管是正數還是倒數。

賀深看了眼他的手機道:“你手機剛一直在震,我怕有人急着找你,想幫你接下電話。”

喬韶心裏緊了緊,但旋即他又松了口氣,應該沒事,他存的都是爸爸爺爺姥爺這種稱謂,沒存人名……

他一邊拿手機一邊問:“誰打來的?”

賀深道:“不是電話,是短信。”

“短信啊……”喬韶更是放松了,然後他就看到了屏幕上那三條格式一致,霸氣側漏的消息。

喬韶:“!!!!”

這瞬間他仿佛坐過山車時緩慢爬到了最頂端,一個猛子紮了下去,心髒都快爆炸了好嘛!

完了完了,這消息賀深看到了?

他的身份要暴露了?

他才跟賀深好了四天,就要因為家庭的差距,進而疏遠然後分手了嗎!

他再也不笑話趙璞玉了,自己比他慘多了啊!

喬韶僵硬着脖子擡頭,賀深正在撐着下巴看他。

喬韶嘴巴動了動。

賀深眼睛都沒眨。

靜了半晌,賀深先開口:“你家裏人還挺有意思。”

喬韶受不住了,他要和盤托出了!

誰知賀深竟揉了揉他頭發,溫聲道:“別不好意思,這挺好的,至少他們都是愛你的。”

喬韶眨眨眼,心裏全是大問號。

什麽情況?!

賀深說起自己道:“我從會說話起,我爺爺就沒再把我當成過小孩,他從來不和我開玩笑,每次見我都是在考校我。”

開玩笑?

喬韶明白了一點點,他可憐的小心髒可算是離開了跌宕起伏的過山車!

賀深繼續道:“我姥爺在我兩歲時就去世了,我只隐約記得他的模樣。”

也就是賀深這記憶力才能做到這點,尋常兩歲小孩哪能記住。

喬韶剛“死裏逃生”,又忙着心疼賀深。

賀深不願喬韶跟着自己糟心,笑了下:“你看你家人,為了哄你又是跑車又是游艇又是幾十億的。”

“那個,”喬韶的這波尴尬不用裝,他幹聲道:“……他們就随口說說。”

還真是随口說的……

反正買輛跑車游艇什麽的,也不是什麽大事。

至于姥爺那句,他從記事起都聽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哦,也不一樣,十年前是幾億,現在是幾十億了。

賀深彎唇道:“那我是不是也該表示表示?”

喬韶愣了下:“表示什麽?”

賀深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會兒……

喬韶的手機又震動了。

賀深催促他:“看手機。”

喬韶低頭看向自個兒充話費送的手機——

賀深深:“韶韶別難過,考不好沒事,老公的所有跑車游艇和幾百億身家都是你的。”

喬韶:“………………”

您可真是随口說說了!

等等!

老公是什麽鬼!

喬韶臉紅了,別扭道:“什麽亂七八糟的!”

賀深挺正經道:“我可不是随口說說。”

喬韶擡頭瞪他:“請問賀先生,您有多少輛跑車多少艘游艇?幾百億身家又在哪兒?”

賀深有模有樣道:“目前只有八輛三艘,幾百億的話還在路上。”

喬韶給他一個白眼:“我竟不知道那小小出租屋裏有這麽多寶藏。”

賀深也不多做解釋,只道:“反正我不會騙你。”

喬韶笑了:“也對,再過個幾十年,沒準你真有這些東西。”

哪個少年不輕狂?

以賀深的能力,以後肯定會出人頭地。

跑車、游艇、幾百億又算什麽?

喬韶相信此時此刻的賀深。

相信他全心全意想把一切給他。

喬韶胸口熱乎極了。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物質真的能讓人感覺到幸福。

後來他把爺爺姥爺爸爸的短息都給删了,唯獨賀深的這條一直留着。

留到連手機都開不了機也一直留着。

經過這次事件,他給手機上了鎖,絕不能再出幺蛾子了!

冷靜下來後喬韶也知道這事是有驚無險。

一來是他窮得深入人心,二來是他這三條信息太誇張。

也就他情況特殊,但凡正常點的,像趙璞玉他爹媽絕不會這樣慣着他。

不是錢不錢的事,而是長輩的威嚴。

說到底——喬韶心裏一陣酸澀——他的家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領了成績,暑假也就正式拉開帷幕。

喬韶還沒回家就開始愁着沒法天天見賀深。

賀深以為他是不想回家:“去我那兒?”

喬韶搖頭道:“剛出成績就不回家,我爸的跑車豈不是很委屈。”

見他還能開玩笑,賀深笑道:“晚點我給你發微信。”

喬韶應道:“嗯!”

賀深道:“那我先回去了。”

喬韶舍不得他:“好。”

賀深一眼看穿,把他拉到了角落裏。

喬韶猛地睜大眼:“這、這是在學校。”

“沒人看得到。”說完賀深飛快地在他額間親了一下。

喬韶心砰砰直跳,想推他又使不上勁。

賀深到底是沒忍住,又垂首在他微顫的嘴唇上碰了下。

這下喬韶更是呼吸凝滞了!

“走吧,”賀深握住他手道,“再不走我都舍不得放你回家了。”

喬韶掙開他的手,小聲低喝:“不許在學校裏亂來!”

賀深也知道問題嚴重性,道:“以後不了。”

喬韶瞪他:“要是被人發現該怎麽辦!”

他還好說,反正沒人敢怎樣他,可賀深呢!

同性戀這個帽子是能毀了人一生的。

賀深想得和他差不多。

他也覺得自己沒事,可是擔心喬韶。

他從不在乎其他人眼光,但是喬韶不行。

所以他得更謹慎才行。

“是我莽撞了。”賀深跟他道歉。

喬韶又怕他難過,小聲哄他:“等回家關上門,你想怎樣就怎樣。”

賀深心一跳。

說完喬韶才意識到自己說得太有歧義,他紅着臉解釋:“那個,我是說在家裏你想怎麽親就怎麽親……”

好像更不對了!

賀深低笑一聲,道:“你再勾引我,就別怪我幹壞事了。”

喬韶:他沒有,他真沒有!

然而就沖他那兩句話,小少爺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啦!

當天晚上,喬韶看到了新跑車:“我駕照都沒有,你給我買這麽多車幹嘛?”

喬宗民:“這都是限量款,先買了屯着,等你成年你就可以随便開。”

喬韶一眼看穿他:“行,您先幫我磨合磨合,回頭別給放生鏽了。”

喬宗民理直氣壯道:“我真是給你買的,我這麽個年紀了哪能開這種小年輕的車?”

喬韶:“嗯嗯嗯,您不是給自己開,是幫我開。”

喬宗民勉為其難:“哎,當爹是這樣的,總得辛苦點。”

喬韶心想:難怪賀深把您當戲精,您就是戲精本精了好嘛!

喬韶這邊熱熱鬧鬧,賀深那兒冷冷清清。

不過他早就習慣了。

賀深向後靠在椅子裏,打開了電腦。

他單手敲擊鍵盤,鍵入了喬宗民三個字。

一些被故意壓到後排的搜索信息全被賀深翻了出來。

喬宗民獨子——喬逸。

賀深點開了那張五六年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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