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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璃第一次進入現代化的大都市,深感山中不知歲月,人間早已換了新貌。
這裏高樓林立,道路猶如蛛網遍布地上地下,車水馬龍,道路旁遍布花花綠綠的商鋪,熙熙攘攘全是來往的行人。饒是棠璃這樣定力強大的老狐貍精,也不由得看花了眼去。
此間交通非常方便,有較為富裕者乘坐的小型私家鐵車,有招手即停的出租鐵車,也有供平常百姓搭乘的長方形大鐵車,被稱為“公交”者,更有位于地下、在鋪設好的鐵軌上行駛的巨型鐵車,被稱為“地鐵”者。
雖身懷縮地成寸之術,棠璃仍舊覺得新鮮,就想要去坐上一坐。
但人間的機關術實是已經發展到出神入化,“公交”和“地鐵”都需要買票才能上,而那“票”竟是一張卡片,湊到感應器處嘀嘀響兩聲,才被允許入關落座。
棠璃縱能變化物件,畢竟不知機關原理。他可以随便摘片葉子,變化仿制出那種卡片的外型,卻無法讓感應器通過。
所以他在街道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開出租車的是個中年師傅,姓李,很是健談。
李師傅停車看清攔車的棠璃時,整個人都怔了怔,露出一瞬間的驚豔之色。
不過,鳳城是全國的文化娛樂中心,各地豪商巨賈彙集之處,全國各地揣着明星夢、發財夢的年輕人都往這兒奔,其中長得好看的男男女女不在少數,李師傅天天在外開出租,絕對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
這位乘客,只是特別、特別的好看而已。
再加上李師傅有妻有兒人過中年,又向來極有職業操守,所以也不過怔了怔,就基本恢複了常态,按照日常職業習慣詢問:“這位小哥,要去哪兒啊?”
棠璃拉開車門,坐在車子後座軟硬适中的沙發上,拍了拍,又調整了幾下姿勢:“您随便開,孤……我第一次來鳳城,這兒有什麽值得逛的地方?”
“哦,那可就多了去。”李師傅開了近二十年出租,什麽樣的乘客都見過,對棠璃的話見怪不怪,發動車子,嘴裏如數家珍,“小哥要買衣服的話,就去西珍角和步行街,西珍角價格比較實惠,步行街賣的是牌子貨;要品嘗本地美食的話,就去桃花塢,整條街都是賣小吃的,味道正宗;要買電子産品,電腦手機什麽的,就去方集埠;還有金井寺數羅漢解簽算命、朝天巷的古玩市場,都在全國頂有名氣……”
棠璃一邊聽李師傅介紹,一邊望向擺放在李師傅座位前的,用一個托架托着,被當代人稱為“手機”的,平板形狀的機關。
這機關可以和友人通話交流,可以快捷的查詢各類信息,可以預約車輛、買各種票、訂酒店、購物、看話本,可以拍照錄視頻,還能像現在這樣顯示附近的地形道路,指出最短的行車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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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璃不由在心中暗暗感慨,難怪都說人是萬物之靈長,就算是沒有道法妖術,也能創造出這般神奇方便的物件。
至于他們這些飛禽走獸之流,得道成精後所化亦全是人形,想來就是這個道理。
聽完李師傅的介紹,棠璃并沒有多過考慮,便做出了選擇:“師傅,您帶我去金井寺看看吧。”
人世變化太多,連文字都被簡化了,與從前不同,他若是想要融入此間,必須尋找一個合适的切入口。
幸運的是,縱然人世變化萬千,有些價值觀和舊時風俗習慣依然保留了下來。
比如珍藏古玩字畫,比如算命解簽拜神。
說起古玩字畫,棠璃的千秋萬歲宮裏擺放了許多,庫房裏還收着不少。主要是長敖和柳騰知道他喜歡漂亮稀有的物件兒,他每年做壽,長敖和柳騰都會帶過來幾件做賀壽禮。
但棠璃向來只是放在洞府裏擺着圖個好看,他六百年間從未下山,對什麽東西屬于哪個朝代完全沒有研究和概念,因此古玩市場這個切入口就不怎麽适合。
至于算命望氣,知人過去未來之運勢,棠璃自忖是行家裏手。所以金井寺這個地方,應該是再适合不過。
“好咧。”李師傅爽快的答應之後,轉動方向盤,朝金井寺的方向駛去。
因為不是上下班時間的車流高峰期,一路沒有堵車,只用了半個小時不到,就比較順暢的來到了金井寺。
棠璃化出一張粉紅鈔票遞給李師傅,李師傅接過後找了他五十塊,他揣進兜裏就下了車。
人都說妖精懼怕神佛所在之處,盡是瞎扯。
佛家最大的頭兒如來,當年雪山頂聞道,被性喜食人的孔雀大妖一口吞下,如來剖其脊背而出,最後的結果是在多方大能的說服下,認孔雀為佛母大明王,好吃好喝供養在靈山。
羽雉還是那位孔雀佛母拐着幾十道彎兒的小輩親戚,他自己也時不時得意的講出來,炫耀血統。
至于在靈山上修佛成精的大妖,什麽白毛老鼠精,蠍子精,紅鯉精……不要太多。
只要你沒造下太過分的殺孽罪行,講究超悟解脫的神佛才懶得管你,是以棠璃從不避諱寺廟道觀。
再者近兩、三百年天地靈氣日益稀薄,進入末法時代,神佛皆隐遁不出,對棠璃來說越發沒有什麽顧忌。
金井寺本身并不算太大,起碼比起佛法盛行時,棠璃見過的皇家寺院來說,規模小得很。
但與金井寺相臨的一整條街道,都是賣香燭、佛教禮器、各類紀念品和算命的,踏進去之後就能聞到一股濃郁的檀香。
棠璃隐去身形,慢慢沿着這條街從頭走到尾,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這裏開着四五家有門面的算命館、六七個在外面擺攤算命的,還有去寺廟內外主動攔香客算命的散戶。
心裏大致有了數,棠璃在街道上尋了一塊地兒,捏個淨塵訣将附近清理幹淨,然後化出個小馬紮和一塊寫着“算命”倆繁體黑字的牌子,将牌子擱在腳旁,自己坐在馬紮上,開始守株待兔。
距棠璃不遠處,是個同樣擺攤算命,三十來歲,姓王的瞎子。
雖然王瞎子實際上能看得見東西,但也不算完全蒙人。他是個高度近視加散光,不戴眼鏡兩米之外人畜不分的那種。
王瞎子的行頭就比棠璃要齊全許多,他有個蒙了白布的案桌,有簽筒、龜殼銅錢,還挂了“普渡迷茫衆生,指引過去未來”的條幅。
因為出來做生意要裝瞎,所以自然沒有戴近視眼鏡,模模糊糊看見棠璃在不遠處擺攤,行頭簡陋,端個馬紮坐在路邊,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瞟過一眼就算。
像這樣算命的王瞎子見多了,過幾天沒生意上門,就會自己走掉的。
這年頭,都講究個包裝宣傳,甭管算的準不準,大師的架勢首先要起足。
你沒個桌案面門占蔔工具,裝逼都不像,誰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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