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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鳳城的天氣漸漸涼快起來,棠璃身上的傷也好得七七八八。
或許真的是年輕, 再加上紀修遠期間照料得無微不至, 又用了最好的除疤痕藥物, 就連最深的傷口也只在皮膚上留下淺淺粉紅色痕跡。
想必再過些日子, 小騙子那身肌膚就能恢複原本的潔白無瑕, 令紀修遠稍感安慰。
只是到了小騙子生活能夠自理的時候,小騙子卻說晚上會做惡夢, 離不開他,不願意分房睡。
對此,紀修遠表面上雖然沒有露出什麽,實際上還是對小騙子這樣親近依賴自己, 暗搓搓的覺得高興。
明知道這些甜是偷來的, 卻如同被下了降頭,忍不住一再沉浸其中。
偶爾清醒, 又會唾棄這樣的自己。
不知什麽時候,他變成了他曾經最看不起的那類, 在感情上黏黏糊糊、茍且偷安的男人。
這天中午, 棠璃坐在卧房的椅子上, 放下手裏的雞骨頭,吮了吮手指,感到十分滿足。
在大荒山的時候, 阿貍手藝雖然不錯,但做雞就那會那家常的幾種,來回來去都是蔥燒清蒸香烤煨湯什麽的。
到了人間之後, 才發現還有可樂雞翅、文昌雞、大盤雞、菠蘿雞、白斬雞,三杯雞、缽缽雞、花雕雞、手撕椒麻雞、脆皮雞、奧爾良雞、照燒雞、咖喱雞、雞肉香腸……不說別的,光炸雞就有十幾種完全不同的做法口味,簡直是打開了幸福的新世界大門。
因為棠璃之前“受了重傷”,不方便行動,所以三頓飯都是端回卧房吃,現在紀修遠和棠璃也已經習慣了在卧房一起用餐。
“吃飽了嗎?”紀修遠放下碗筷,望向棠璃。
棠璃擦手點頭。
紀修遠望向臨時餐桌上堆成小山的雞骨頭,一時無語——
這頓飯,小騙子足足吃了九只雞,外帶一碗羊肉抓飯,一碗魚肉焖飯,一碗海米蔥油面,一籠生煎包,一籠蟹黃包,五盒冰淇淋,八塊甜點……食量完全可以媲美大胃王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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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向自己這邊,食量跟小騙子也差不離兒。
他吃了十二塊煎牛排,六份海鮮焗飯,三份土豆煎餅,兩大紮果汁……以及好幾盤芝心薯球、酥炸蝦之類的小食。
小騙子可能是還在生長發育期,外加天生的能吃,怎麽吃都不胖。
至于他自己,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樣能吃……難道是受小騙子影響?
不過除了能吃之外,倒是比以前感覺上還要健康有力、耳聰目明。
這段時間,他把小騙子抱進抱出根本不費什麽勁,思維動作的速度最起碼比以前快了好幾倍,周圍五米以內就算有一只蟲子爬過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只是每天吃這麽多,肚子難免不可控制的又隆起了一些。
想到自己即将提前邁入中老年将軍肚的行列,再看看怎麽吃都依舊盤靓條順的美少年小騙子,紀修遠就總會感覺到有一絲淡淡的惆悵憂傷。
用過飯,紀修遠把雞骨頭等垃圾收拾好之後,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拿起電話,是紀修安打過來的。
“哥你知道嗎,承業哥去世了。”電話彼端傳來紀修安的聲音。
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間紀修遠陷入了沉默之中。
紀承業比他大三歲,在紀家這一輩兒的孩子裏面,從來都是最不起眼的那個。
紀家人基因優秀,孩子們普遍漂亮可愛,就他撿着爹媽的缺點長,相貌普普通通,還是個小胖墩兒,長大了也沒完全瘦下來。
這也就算了,畢竟紀家人不是靠臉吃飯的,但他的頭腦同樣不行,各方面的資質都平平。
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聽話。
而這些年,紀修遠跟他的幾個叔伯勢成水火,導致紀承業見他就繞着走,對他很是畏懼。
紀修遠自然不會對紀承業有什麽好臉色,但從內心來說,紀修遠沒有真正讨厭過紀承業,同時也沒把這個堂哥怎麽放在心上。
畢竟紀承業的野心能力都有限,只是大伯的應聲蟲而已。
可紀承業一直都很健康,沒聽說有什麽病,又剛滿三十歲而已,怎麽說走就走了?
“他是怎麽走的?”紀修遠皺眉問。
“不太光彩,說是性窒息。”紀修安嘆了口氣後回答。
紀修遠無語。
……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紀承業看着那樣老實聽話的一個人,私下裏居然玩得這麽刺激。
“聽說他還有個三歲多點的小孩,是吧?”紀修遠想了想。
“是的。”紀修安說,“孩子和他媽媽目前都在絡城。”
“如果她們願意和大伯那邊脫離關系回鳳城,就給那孩子紀家人應有的待遇。”紀修遠的手指無意識敲着桌面,“如果不願意回來,也送一筆錢過去,算是喪葬費,以及把那孩子撫養到十八歲的費用。”
“修安,這件事你去辦。”
三歲的孩子什麽都不懂,孩子的媽媽只是個普通主婦,沒有參與到這些權勢之争中,和紀修遠并不是什麽深仇大恨的關系。
而大伯那邊已經被收回所有錢財特權,大伯母和紀承業的妻子都沒有工作,靠着大伯和紀承業上班工作賺錢養家生活。
現在紀承業又身亡,大伯那邊根本沒辦法給孩子一個好的成長環境。
如果孩子的媽媽不笨,就應該知道怎麽選擇。
紀修安答應之後,挂斷了電話。
棠璃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不過他只見過紀承業一面,而且紀承業那天還往紀修遠的杯子裏下毒,沒有給他留下什麽好印象。
縱是有些唏噓凡人生命脆弱無常,到底沒什麽感傷,見紀修遠放下手機,就湊過去笑着說:“走,我們去植物園散心。”
棠璃在傷口恢複期間,醫囑說不能成天窩在家裏,每天最好出去散散步,進行适當的活動,才能有益身心。
于是紀修遠先是帶他在家裏的小花園散步,後來又逐漸擴大範圍,帶他去市內的各大公園、動物園、植物園游玩。
這正合棠璃心意。
紀修遠懷着孩子,很适合去這些地方散散心。
現在天地靈氣雖然不比從前濃厚,但多在風景優美的地方走動走動、多沾些地氣,也是對胎兒們有好處的。
……總之,這是一場兩人每天都會進行的互遛活動。
紀修遠見棠璃這麽說了,自然沒有異議,當下就叫車出行。
紀修遠小時候被綁架過一次,再加上他樹敵頗多,出行非常注意安全,司機保镖向來是标配,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了植物園。
初秋的天氣尚有些餘熱,紀修遠和棠璃站在較為陰涼的植物園大門下面,像往常一樣,等着保镖買票過來。
這個植物園的大門為了體現原生态,是由粗大、稍經打磨的原木搭建而成,中間挂着個一米高、四米長的厚重木牌匾,上面陰刻“鳳城植物園”五個銀色大字,兩側綠樹參天,濃密如冠蓋,很有些風雅趣致。
紀修遠剛站在那裏沒多久,上方就傳來一陣“吱扭吱扭”的響聲,寫着“鳳城植物園”五個大字的厚重牌匾不知為何忽然滑脫,從十幾米的高空處朝着紀修遠當頭砸落!
如果紀修遠和棠璃是兩個普通人,那麽今天他們都絕對難以幸免。
但紀修遠被半顆妖丹改造過身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不再是普通的人類。
他仰起頭,在他眼裏那塊牌匾的下落速度,就如同之前孫伯手裏跌落的花瓶。
紀修遠當即打橫抱起身邊的棠璃,往旁邊避開。
牌匾重重砸落在地上,發出“砰咣”巨大的響聲,激起大片塵土,斷成兩截。
保镖們這才忙忙趕過來、面面相觑。
他們受過對付襲擊和綁架的嚴格訓練,但這種令人毫無防備的突發事件并不在其中。
緊接着植物園的大批工作管理人員也趕了過來,經過檢查是脫膠,外加固定牌匾的螺絲斷裂。
維修管理的工人也覺得很納悶,那牌匾是嚴嚴實實膠了一遍,又用二十顆高強螺絲焊了一遍,定期維護檢查,非常堅固牢靠,怎麽會忽然脫落?
再說了,一兩顆螺絲出問題還正常,怎麽二十顆高強螺絲會這麽巧一起斷裂?
但既然出了事,植物園也不會推卸責任,于是道歉賠償一條龍,好在沒有人傷亡,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小棠,我們今天還逛不逛?”
紀修遠望向身邊的棠璃,生怕這看上去纖細脆弱的美少年,被剛才的一幕所驚吓。
“逛,怎麽不逛。”棠璃笑笑,“只是個意外而已,紀大哥沒有被吓到吧?”
無論是意外還是什麽,反正有他在身邊,紀修遠不可能出事。
“怎麽可能。”紀修遠也笑,陪棠璃一起邁進植物園大門。
這個季節,正值睡蓮、木瑾和淩霄花的花期,他們沿着蓮池遛了一圈兒,欣賞滿池潔白蓮花、游動于蓮葉間的錦鯉,以及在水面上靜靜優雅浮行的成群天鵝。
緊接着又去過木瑾地和淩霄園,直到游賞結束都平安無事。
眼見逛了兩個小時,今天的活動量差不多,紀修遠和棠璃才離開植物園,坐上賈師傅的車,駛向回家的道路。
鳳城的植物園修築于山間的一片空地,紀修遠等人回去路上需要駛過一道盤山公路。
誰知就在這道盤山公路上,他們搭乘的車子出了狀況。
賈師傅給紀家開了幾十年車,從來沒有出過事,是再穩妥不過的司機,此時坐在駕駛座位上,也臉色發青,神色驚惶:“先、先生……剎車和方向盤都失靈了!”
他們的前方,就是一片懸崖峭壁,掉下去基本上沒有生還的可能。
沒法剎車、不能轉彎。
因為山道較窄,車速又快,就連跳車也非常危險。
不過,總比坐以待斃好一些。
紀修遠一只手放在車門側邊拉手上,另一只胳膊抱住身旁已經吓得出不了聲的小騙子,正準備拉開車門的時候,忽然看到車頭前方出現了一個男人。
男人的身形體格與紀修遠相若,黑緞般的長發散落肩頭,穿着一襲寬大飄逸的華美古裝,袖口衣擺于山風中飛揚。
其風華瑰麗之姿難以言狀,當真是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堕九天。
男人站在懸崖之外,雙足浮空而立,然後朝着車頭伸出一只手掌。
那只手白如脂玉,卻又骨節分明、遒勁有力。
鋼鐵制造的車頭處,頓時出現了一只深深手印,而汽車在距離懸崖只餘半尺來遠的時候,終于在輪胎發出一段刺耳的摩擦聲之後,堪堪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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