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秋闱結束

考場裏號舍一律南向成排，長的有近百間，短的也有五六十間，每人一隔間，在考試結束前，如廁和用食都在一個小隔間裏。

上一世，南宮祁沒能來參加秋闱，無法體驗這種感覺，這對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而言是災難，在南宮祁看來卻充滿了新奇。

考試開始，這股新奇依然充斥在心頭，直到不知哪裏傳來“噗噗”的排洩聲和臭味，南宮祁就不禁沉下臉。

有了上一世的歷練，南宮祁心裏不高興的時候臉上依然是毫無表情，別人很難看出他的內心想法，他絲毫卻不知自己的嫌惡在考官看來是少年老成、穩重淡定，讓巡視的考官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考官因此發現他竟然沒有坐下作答而是或蹲或側躺或趴，後來知道他是南宮大将軍寵愛的庶子，想起京城近來的傳言，考官搖搖頭，也不知是替南宮祁不忿有這樣的嫡母還是不甘南宮洪仁有這樣的兒子。這樣的兒子，也怪不得能得南宮洪仁疼愛了。

考官顯然是不知南宮洪仁是愛屋及烏，南宮洪仁疼愛南宮祁只是因為南宮祁是他心愛的女人生的兒子。

秋闱第一日，黃氏站了一整天，等着南宮祁被人擡回來，可是直到晚飯過後，南宮祁還是沒有回來。

秋闱第二日，她又等了一天，還是沒有看見南宮祁回來。

秋闱三場共九天，一直到秋闱結束，南宮祁才和南宮泰重、南宮泰權一起回來，而且還是走回來的。

黃氏等人這才知道下藥的計劃又失敗了。

沒等他們想出個所以然，南宮祁感嘆道：“我後來才知道聖醫離開前給我送藥來了，能提神，讓我在秋闱九天考試中保持清醒，多虧聖醫的藥，否則我也撐不下來。”

黃氏三母子面面相觑，心想或許是聖醫給的藥正好解了他們下的藥，不禁惱恨南宮祁的好

運。

“這就是弟弟的不是了，你有這種藥怎麽不對兩個哥哥說？”南宮泰權怪聲怪氣道。

“聖醫先去給大哥看的病，我以為聖醫已經把這種藥給你們了，難不成兩個哥哥都沒有就只有我有？”問完，南宮祁裝出才剛發現南宮泰重和南宮泰權真的沒有那藥物，恍然大悟後，神情很快轉變成委屈，“我不曉得兩個哥哥沒有。”

南宮泰重壓下滿腔怒火，努力讓自己平靜地道：“我們有，只是不知弟弟也有罷了。”

他們沒有他卻有，這說明什麽？說明聖醫偏心！往深裏說便是聖醫看重南宮祁！！

聖醫是夏晉、鳴鳳、鴻威三國最有名的大夫，三個國的人包括三國國君都希望能留下聖醫為他們調養身體，可任由他們派出多少人也找不到聖醫的蹤跡，偏偏南宮祁卻能把聖醫請回來了，而且還得聖醫的看重，若讓已經知道前者的人又知道後者，連南宮祁也會顯得不一般了。

因此就算沒有聖醫給的藥他們也要裝作有，不能讓人知道聖醫特意給了南宮祁好藥去參加秋闱！

南宮泰權一時沒想到南宮泰重心裏的擔憂，驚訝又着急道：“大哥，我們……”

“嗯？”南宮泰重的語氣是疑問，可看向南宮泰權的眼神卻不怒而威，含着威脅和恐吓。

南宮泰權附和道：“是啊，我們也有。”

南宮祁似乎無心道：“原來哥哥也有聖醫給的藥啊，以為我沒有就沒告訴我。”他之前沒說是因為他以為他們有，他們沒說卻是故意不想讓他知道，由此可見他們的自私。

黃氏三人的臉色變了變，沒想到又被這個兔崽子擺了一道。

“見過夫人，見過三位少爺！”

“牡丹來有事？”牡丹是謝氏看重的丫頭，黃氏就算不用讨好牡丹也不會去得罪她。

“老夫人在仁和堂等着三位少爺，遲遲不見三位少爺就讓奴婢出來看看是怎麽回事。”

黃氏恍然大悟，料想老東西是等着南宮泰重三人回來去向她問安的時候詢問考得怎樣，不見人去，老東西是擔心出了什麽意外。

“也對，你們去考了好幾天，期間沒給你們祖母問安，回來也應該去見見祖母。”

說完，黃氏先行一步，牡丹和南宮泰重三人随後。

坐在大堂內的謝氏遠遠看見黃氏身後的三個考生，激動之下站了起來，後又覺得這樣不夠穩重，強迫自己坐下。

等黃氏和三個孫子都一一向她問安了，謝氏才悠悠詢問：“考得怎樣了？”語氣很尋常，可兩手揪着的手帕卻洩露她心底的緊張。

“還行。”南宮泰重謙虛道，後又加了一句，“秋闱前的生病沒有影響正常發揮。”

三年前落榜後他就開始認真學習了，前不久夫子說過以他的能力應當能考到貢士，現在他說沒有影響正常發揮，那便是通過秋闱成為舉人是沒問題的。

南宮泰權則是直接道：“祖母放心，我保證能通過！”雖有些驕傲的嫌疑，卻比南宮泰重顯得真實多了。

南宮祁則是和南宮泰重一樣說了“還行”兩字，卻沒有再說什麽。

謝氏聽了前兩個孫子的話還挺高興的，一到南宮祁說完就有些蔫蔫了，不過想到有兩個孫子考上舉人，再加上這次她本來就沒對年僅十五歲的小孫子抱有多大的希望，因此也沒多大失望。

原先她對這個小孫子還是很看重的，就算兒子疼愛他遠超過孝順自己，她也默默忍了。

三年前，南宮祁還是十二歲的時候，請來府上教學的夫子說過此子學識淵博，非常人（實則指另外兩個兄長）能比，于是謝氏一心期望南宮祁金榜題名回來，誰知南宮祁卻在秋闱前病了，最後錯過秋闱，後來又被送到莊子上三年。

莊子上沒有夫子教學，而原先不出衆的兩個孫子卻得前後得了夫子的稱贊，她便把希望從南宮祁轉移到另外兩個孫子身上了。

“你們也累了，去休息吧。”謝氏慈愛道，她的慈愛眼神落在南宮泰重和南宮泰權身上，冷落了南宮祁。

南宮祁不是沒看到她聽了自己的話略微失望的表情，也心知自己考得很好，通過秋闱肯定是沒問題的，但是他沒有為這一時冷落說出實話，他相信等秋闱放榜之後，這落差一定能讓南宮泰重和南宮泰權的臉色變得很“好看”。

南宮祁離開仁和堂就直接回松苑了，秋闱結束了，又一場陰謀很快降臨，松苑的那些牛鬼

蛇神也是時候要除掉了，他現在就得回去安排一下。

南宮泰重和南宮泰權卻不急着回他們的梅苑、竹園，而是去了黃氏的屋裏談話。

“大哥，你當時為什麽要說我們也有聖醫給的藥？”

“就算我們說我們沒有聖醫給的藥又如何，難道就能因為這樣懲罰那個賤人生的賤骨頭嗎？相反，若是我們說實話，反倒是讓那兔崽子得了好處！你想想，聖醫是什麽人，他特意把提神的好藥給南宮祁卻不給我們，別人會怎麽說我們？而且一旦讓那些人知道聖醫對兔崽子是不一樣的，為了見聖醫的人還不捧着兔崽子！”南宮泰重把個中厲害詳細道出。

南宮泰權發現南宮泰重的話很有道理，由不得他反駁，于是便轉頭質問黃氏：“母親，你不是在松苑安排了你的人嗎，怎麽聖醫把藥給兔崽子你卻沒有收到消息？！”

若是黃氏能攔下聖醫給的藥，兔崽子就得生病不能去參加秋闱了，而昧下的藥也可以給他們服用，秋闱用不上不是還有春闱、殿試嗎。

“我也是你們走之後才聽說碧紅那賤人似乎給了南宮祁什麽東西。”黃氏原先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現在卻是和聖醫給藥的事聯系上了。

“什麽？！”南宮泰重震驚了，“松苑還有你沒收買的人？”他怎麽記得黃氏說過南宮祁身邊的人都被她收買了？

黃氏怒道：“我可沒少給碧紅銀子，想不到那賤蹄子明裏一套暗裏一套，收了我的銀子卻還是為南宮祁辦事！”

黃氏自然不知道她給碧紅的銀子實則是碧青收下了。

南宮泰重沉着臉，“這等下人還是盡快尋個借口發賣出去吧！”

“不用你說我也是這樣打算的，宅院的事就交給我，你們這段時間不要荒廢學識，明年開春還要春闱呢。”

交給她？前不久黃氏做的事讓他們現在還被人指指點點呢！

經此一事，南宮泰重已沒有像以往一樣依賴黃氏了，不過找借口除掉碧紅還只是件小事，尚且不需要他動手，他就姑且讓黃氏去辦了。

黃氏誤以為南宮泰重的皺眉是擔心南宮祁考出好成績，便道：“你放心，那兔崽子不會考得多好。南宮祁不在的時候，我暗地裏叫他的奶娘來問話，細細問了南宮祁過去三年做了什麽

得知他為了強壯身體竟然去學拳法，不過只是普通的拳法，胡亂揮舞幾下而已，而且他還經常看一下亂七八糟的書，雖然下人不知道他看的是什麽書，不過聽說那些書多半配有圖畫，不是什麽正經書就是了。”

黃氏雖然不知道科舉考試的詳細的內容，但是起碼知道南宮泰重兩兄弟看的書一向是沒有圖畫的，便覺得有圖畫的書不是正經書。

南宮泰重其實并不擔心南宮祁這次是否考上舉人，不管怎麽說，秋闱已經考完了，再擔心也沒用了，重點是，就算南宮祁考上了，他們只要想辦法不讓南宮祁參加明年的春闱就是了。不過聽說南宮祁這三年來荒廢學識，他也是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