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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待狂喜過後理智回籠,宋遠橋又有些疑慮宋青書所言是否屬實了。
這孩子,莫不是為了安慰他這個當爹的,而信口雌黃了罷?
思及此,他目光灼灼望向青書:“你如何得知你三叔的傷有救?”
宋青書早料得他會有此一問,不慌不忙擡手指了指牆邊的書架:“從書上看來的。”
“……書?”
宋遠橋聞言一呆。
宋青書卻似沒有察覺他的異狀,依然一臉認真純稚:
“是前些日子七叔下山時替我尋來的。不知是什麽時代的古籍,不少都破損缺失了。我這些天正好得空,便一邊慢慢整理一邊挑些有趣的出來讀。”
“其中有一卷像是醫書的,雖然殘破得厲害,但殘餘下來勉強可供辨識的內容中,卻記載着十數個據稱十分珍貴的藥方,效用各不相同。”
“青書于醫理并不精通,還想着待太師父得空了,便拿了這書上的方子去請教他老人家。”
“若是得用,其中有幾個強筋健骨的藥浴方子,所需藥材并不難得,正可為我武當弟子所用。”
“誰想還未來得及向太師父請教,便……”
宋青書說到這裏話音一頓。
而也不需他再多言,宋遠橋自是知道他這說的是俞岱岩重傷一事。
他嘆息一聲,伸手攬過青書,将他之前未能抓到的外袍伸手抖開,往他身上一罩:
“既如此,那便擇日不如撞日,你我父子這就帶了那書,去找你太師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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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宋青書臉上微微猶豫。
宋遠橋心知他是擔心那些方子最後被證實無用,怕令張三豐等人空歡喜一場。
然眼下事态已是這般,張三豐此前甚至說出了“倘若岱岩不治,師兄弟也可和他再見上一面”這樣的話,想來對能否保住俞岱岩性命,也并非有萬全的把握。
如此,便是只有那麽一丁點兒旁的希望,也應牢牢抓在手中才是——須知失望總比悔恨強。
“莫要擔心,若那古書所言不實,也不過斷了條路子罷了。你太師父和師叔斷不會為此而失了信心。”
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宋遠橋軟聲勸慰。
宋青書狠狠點頭,下床踩了鞋子,小跑到書架前取書。
待取得書來,宋遠橋便将他往懷中一抱,施展起輕功直向紫霄宮飛縱而去。
紫霄宮此時已是熄了燈火,守門的小童子也俱都回房安歇了去,殿內理應空無一人。
然而宋遠橋抱着宋青書進得了大廳,卻見黑暗中有一人影,正站在大廳當中,右手憑空,一筆一劃地在空中書寫着什麽。
宋遠橋悚然一驚:
“師父?”
——卻不是張三豐是誰?
而見得宋遠橋去而複返,懷中還抱着只匆匆裹了件外袍的宋青書,張三豐也面露些許疑色:
“遠橋,你這是?”
“師父,弟子有事相禀。”
放下懷中的宋青書,宋遠橋也顧不得點燈,幹脆便就着一室黑暗,将醫書一事說給了張三豐知曉。
張三豐聽聞後自然也是又驚又喜,忙命宋遠橋重新掌上了燈,從宋青書手中接過醫書,細細研讀起來。
片刻之後,他放下醫書,神色間若有所思。
宋遠橋見狀也不敢出聲打擾,視線落在一旁雖努力想要正襟危坐,奈何總是坐着坐着便開始不住點頭,似要睡熟過去的宋青書身上,頓時有些心疼又好笑。
他輕手輕腳地褪下外袍,直接将宋青書整個兒裹了,大手一撈,将人抱進了懷裏。
“若是困了便先睡會兒,不妨事。”宋遠橋壓低聲音道。
宋青書聞言有些驚訝,卻也并不掙紮推脫,乖乖縮進宋遠橋懷裏,不消一會兒,便倚着他的胸膛,閉目沉沉睡去。
這一覺便睡了幾個時辰過去。
等到宋青書醒來時,便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軟塌上,房間裏的擺設十分眼熟,正是張三豐在紫霄宮內的居所。
房間裏空無一人。
不過宋青書對此情此景倒也并不意外。
料想其他人定是研究那道古方去了,忙碌之下便将他暫放在了張三豐房中。
宋青書下了床,出了房門熟門熟路走向大廳。
不出所料,廳中,張三豐、宋遠橋俱在,而本應今日一大早便出發,分別前往少林和江南的張松溪、殷梨亭和張翠山三人也同樣在場,五個人圍在一張圓桌前,聚精會神地關注着什麽。
宋青書也不出聲打擾他們。
徑自找了張椅子坐了,他就着一壺尚有些餘溫的茶水,将桌上擺着的一小碟點心慢慢吞吃下肚,算是稍祭了下已經開始打鼓的五髒廟。
而等他一碟點心吃完,那邊聚精會神圍攏在一起的五人,也終于有了動靜。
“這兔子活了!師父,您看!它活了!”
張翠山微帶哽咽的聲音率先傳來。
宋青書轉眼望去,便見這位向來風采翩翩的五叔通紅了眼眶,面上的表情看來也頗有些恐怖猙獰。
好在他也不是一個人。
包括宋遠橋在內,武當衆俠神情都有些失控。
便是張三豐,此刻面上的白須也劇烈地抖了幾抖,眼中直蹦出喜悅的光彩來。
“師父,這是不是說這藥方當真有效?我們何時給三師哥用上?”
殷梨亭急急追問。
張三豐聞言卻擺了擺手,“莫急。還要再等上幾天,且看這兔子四肢能否全然複原。”
話雖是這樣說,但圓桌上那被捏斷四肢、奄奄一息的兔子,卻是服用了張三豐按那藥方連夜制出的藥丸以後立時恢複了生機,這已是讓五人信心大增,再不複前一晚的失落悲戚。
從殿外召來一名童子吩咐他看顧好這兔子,張三豐等人這才散開,緊跟着便也就發現了坐在旁邊安安靜靜候着他們的宋青書。
張三豐尚未出言,張翠山已然近身過來,一把将宋青書高高舉起,在半空中用勁兒颠了幾颠:
“青書!好侄兒!你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
說着,便哈哈大笑起來。
被不時扔飛一下的宋青書面無表情地垂頭看他。
最後還是張松溪看不下去,劈手搶過了宋青書将他安穩放下,轉頭輕斥了一句: “五弟你且收斂些,莫再唬到青書。”
張翠山也是心中郁結初散,正是最為激奮的時候,轉頭又猛然見了這其□□勞最大的宋青書,一時便有些忘情。
此時被張松溪一教訓,方才醒悟過來,讪讪笑着湊近來給宋青書賠不是:
“青書莫惱了我,五叔也是一時開懷。”
宋青書眼下在他人眼裏就是個小娃娃,況且這些年來,被人當小娃娃抱來抱去溫言軟語地哄着寵着也是已經有些習慣了,自然不會因張翠山一時忘形便惱了他,當下便搖頭表示無礙。
見張翠山松了口氣,宋青書目光轉向笑吟吟站在一旁的張三豐:
“太師父,五叔此番舉動……莫非那藥方當真管用麽?”
張三豐含笑微微颔首,神情間已然不見了昨夜的悵惘悲痛:
“保住性命自是無礙,只那丹藥能否續接斷筋斷骨,令你三叔四肢骨節恢複如初,還要再待上幾天,且看結果如何。”
宋青書聞言面露喜色,點了點頭,也就不再多問了。
只是這樣一來,挂心着俞岱岩的傷勢,想親眼見他平安傷愈再行離開的宋遠橋四人,原定的出行計劃卻是不能成行了。
所幸無論上少林議事抑或去江南查詢,都是在俞岱岩重傷不愈的前提下才顯得刻不容緩,若俞岱岩傷愈無礙,那麽這兩件事便都有了轉圜的餘地,并不急在一時。
如此,宋遠橋四人便暫緩了下山的腳步,專心等待張三豐試藥的結果。
三日以後。
親眼見到那被捏斷四肢的兔子重新蹲立起來,後腿躍動有力前腿倒換靈活,便是張三豐也有些微紅了眼眶,在弟子們的簇擁下來到俞岱岩床前,見着依舊昏迷未醒的三弟子,心下不由想道,如今看來岱岩至今未醒倒也算件好事,至少不必一醒來就面對自己已然癱瘓的噩耗。
當下也不磨蹭,只取出那丹藥和水化了,細細将藥水塗抹在俞岱岩四肢傷處,又另取了一粒送入他喉間助他咽了,張三豐立起身來,方覺便只是這樣幾個簡單的動作,自己竟出了一身大汗。
好在丹藥服下以後,俞岱岩原本昏迷中也緊緊蹙起的眉心便舒展了兩分,臉色也不複之前的灰黑死氣。
衆人在床前又守了兩日。
第三日正午,昏睡了整整六天的俞岱岩終于睜開了眼睛。
俞岱岩蘇醒,師兄弟幾個自然抱在一起痛快地大哭了一場。
昏死過去之前還以為自己已然兇多吉少的俞岱岩感慨頗多,這段時日以來一直牽挂着他傷情的宋遠橋等人亦然。
好在如今俞岱岩傷勢已無大礙,好生将養些日子,便又能恢複如常了。
如此,也到了該辦正經事的時候。
從俞岱岩口中聽聞了他是如何中得暗算,深覺此中隐情重重,雖兄弟幾人剛剛重聚,然如今也不是兒女情長之時,于是翌日一早,宋遠橋四人便按張三豐此前的吩咐,分別動身趕往少林與江南。
哪成想這一下山,竟又生了變故……
數日以後,早先啓程趕赴江南的俞蓮舟與莫聲谷二人順利完成張三豐交給的任務,護得龍門镖局上下老小周全,直到都大錦等镖師歸來,與他們完成交接便回返了武當。
然而,在此期間與他們全無聯系,在衆人預想中應比都大錦等人也遲不了幾日抵達江南的張翠山,卻是仍未歸山。
不僅如此。
此後的時間裏,張翠山也是音訊全無,仿佛人間蒸發一般,就此失去了蹤跡。
轉眼便是十年。
而宋青書也從粉雕玉琢的垂髫童子,長成了風華卓絕的翩翩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我這邊的晉江就崩了,一直打不開網頁,今早起來試了一下還是打不開,艱難地用手機放了存稿,手機格式換行什麽的基本手動,覺得排版奇怪的話也只能等晉江恢複正常再修改了…心累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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