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岳方祇激靈了一下,猛地坐了起來。剛把短褲套好,門就開了。他老娘的腦袋探了進來。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趙淑英張着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岳方祇趕緊扯過被單把白墨蓋上,然後一躍而起,把他老娘調了個頭,推出去了。
門一關上,岳方祇就劈頭蓋臉道:“大熱天的,你鬼鬼祟祟上我這兒來幹啥?”
趙淑英仍然沒緩過神來:“你……那……那不是你店裏的夥計麽?”
岳方祇雖然沒想到這事兒會這麽露出來,不過他一早就是沒打算要瞞的,于是坦然道:“啊,怎麽了。”
趙淑英聲音發抖:“還怎麽了,你說怎麽了?你跟他到底……”
岳方祇把她一路推到了廚房去,按在椅子上,然後給她倒了碗綠豆水:“你不都看見了麽。”
他老娘捂住胸口,看樣子馬上就要背過氣去了:“你……你跟男的……”
岳方祇拽過蒲扇,沖他老娘扇了扇風:“這又沒什麽大不了的。”
趙淑英拍着大腿嚎啕起來:“你丢人不丢人啊!這要是讓左鄰右舍知道了,全家怎麽做人啊!”
要是擱在平常,岳方祇聽了這種話,十有**要生悶氣。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覺得整個人懶洋洋的,頗有幾分不痛不癢的意思:“我又沒礙着別人。再說你不往外說,誰知道?別人要是非問,就說你兒子窮,娶不上媳婦兒,不就得了。”
趙淑英扯着嗓子,手都在抖:“你……你到底要不要臉啊?打小你就邪性,淨往邪門歪道上走。你三姑跟我說的時候我還沒當回事兒……現在可好,原來是都擱這兒等着我呢……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岳方祇往後一靠,混不吝道:“兩口子辦事兒有什麽邪性的?你們不辦事兒,我是打哪兒來的?”
趙淑英怒道:“這是辦事兒的事兒麽?你能不能要點兒臉!你屋裏要是個女的,我能這麽着急上火麽?”
“得了吧。”岳方祇直白道:“你什麽時候替我着急上火過。淨我替你們着急上火了。這個倒不是要緊事。說吧,到底什麽事兒電話裏不能說,非得你頂着大太陽跑過來?”
趙淑英似乎一下子就滅火了。
岳方祇臉色沉了下去:“岳大勇該不會又去摸牌了吧?”
趙淑英不太有底氣地搖了搖頭。
岳大勇其人,說來也是個奇葩。他偶爾會賭錢,但不是拿自己的錢去賭,而是套別人的錢去賭。贏了自然皆大歡喜,可摸牌這種事,哪裏會總贏呢。輸了肯定被人上門要賬。他回回都是拖着,非要等下次贏了再還人家錢,于是每每搞得家裏雞飛狗跳。
可他賭,好歹還知道有個上限,雖然鬧得全家不安生,卻還比不過他做的那些所謂“投資”讓人火大。今天這裏投一個什麽項目,明天那裏又投一個,沒錢就向銀行和貸款公司借錢——他老是抱着一個東山再起的夢不放手。可是投資哪有那麽容易,十有**都是打了水漂。結果就是那些年家裏欠了巨額外債,岳大勇本人被關了起來。
出來後其實算是消停了挺多年。唯一一次沒記性,也被岳方祇放了狠話。現在老兩口忙着幫襯老大,看上去很是在做正事了。
沒想到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菜市場的攤位,租金是要年交的。岳大勇摸着了成疊的錢,本來就心思活絡,剛好被人盯上。于是錢變成了成箱的劣質老年按摩儀。做宣講的人許諾他一本萬利,是看他人好才拉他一起做生意。哪成想東西到手就是爛在手裏,一件都賣不掉。而當初舌綻蓮花的小年輕帶着他的宣講會早就跑了個無影無蹤。
交
不上租金,攤位就沒了。攤位沒了,也就沒法掙錢了。
“交不上就不幹了嘛,把攤位賣掉,你的棺材本兒也回來了。放在銀行吃利息,大家都安心。”岳方祇不以為然道。
趙淑英趕忙道:“那怎麽行,趁着能動,要賺錢的。再說租金一年也沒太多,我就想着……”
“想着來管我借錢了是吧。”岳方祇無精打采道:“去找我大哥嘛。你們賺了錢,都補貼他們家了,和我又沒什麽關系……”
“唉。不能這樣啊。你大嫂本來對你哥哥就不滿了,家裏的事還是不要讓她知道……”
“可這和我有什麽關系呢?”要是放在從前,岳方祇早就發火了。可是現在大概是舒坦日子過久了,人的脾氣也沒那麽大了。他平淡道:“再說我也沒錢。每個月貸款還多少你也不是不知道,還要還朋友的錢。我這生意冷清到什麽樣你也瞧見了——大熱天的,饅頭賣給誰去?這幾個月鐵定是要賠錢了。我自己都顧不了我自己呢。”
“那你還有心思和男的瞎搞!”趙淑英的聲音提高了。
就在這時候,一只手忽然伸過來,把岳方祇的手握住了。岳方祇擡起頭,發現白墨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
他看上去小心翼翼的,但卻規規矩矩地靠着岳方祇坐下,把腰挺得直直的,拘謹又乖巧道:“阿姨好。”
趙淑英捂住胸口,看上去又要背過氣去。
岳方祇的拇指摩挲了一下白墨的手,對自己老娘道:“你還是先喝口綠豆湯吧,真進了醫院,又是一大筆錢。”
他老娘立刻緩過氣來,唾沫都沖白墨去了:“你這個狐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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