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修羅”任務

華小六又在做夢。

他又回到了上次那個空曠的大殿裏。

小六穿着小熊睡衣， 怔怔地站在大殿中央， 看着端坐在上方那個戴着王冠的面目模糊的男人——

莫名其妙地，他感覺對方腦袋上的王冠實在太沉了，不累麽？

腦子裏莫名其妙地蹿出一個想法， 小六晃晃腦袋提醒自己：“你這是在做夢， 他又不是真人， 當然不會累啦！”

嘴上咕哝着對方不會累， 但是小六心裏卻還是忍不住去想——為什麽要戴王冠？上次自己只戴了一下就覺得脖子沉得受不了， 好想給他取了。

正想着， 他突然就見那個模糊的人影動了動，擡手将王冠取下，扔在一邊。

“呃……”

“你能聽到我的心聲？”

男人沉默着， 不言不動。

小六歪歪頭——是巧合嗎？

想了下之後他試着想：“腦袋斜靠起來。”

那人就以一種極詭異的姿勢将腦袋垂下來， 靠在肩膀上。

“！！！”

小六驚了！難道對方真的能随自己心意而動？！

想到之前曾在別處看的有人能随意操控夢境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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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興奮得原地跳了下。

再次将目光投向上方，小六這才發現對方的姿勢有些憋屈——腦袋歪在肩膀上，跟個小兒麻痹患者一樣。

小六汗了下。

他本來是想讓人擡手把腦袋支起來的，哪想對方竟然手沒動，直接腦袋斜下去。

“坐正！”他趕緊想讓他恢複之前的坐姿。

對方——

一動不動。

“擡起頭！”

小六直接喊出了聲，哪曉得是不是聲音太大，大殿裏突然轟隆隆地震動起來， 差點讓他摔倒。

“你是誰？”

小六洩氣了，不再進行無謂的嘗試，轉而追問起上次的問題。

哪知對方跟死了一樣，保持着那個難受憋屈的姿勢， 不言不動。

好吧。

小六喪氣地低下頭，在大殿裏轉悠起來。

一圈轉完下來，他發現這個大殿裏真的是空啊——

除了偶爾飄過的一絲灰色霧氣，這裏面什麽都沒有，到處都是空蕩蕩的。

小六心裏突然有點難受，他回頭看看依然保持那個詭異難受姿勢坐在那裏的男人，輕聲問：“你不吃東西，也不睡覺的嗎？”

大殿太空了，空到他的聲音一出口很快就消彌無蹤。

仿佛這裏有個無形的獸，在吞吃聲音一樣。

小六被自己的聯想吓了一大跳，左右望望，突然想起來小時候聽過的恐怖故事——

夜晚不要随意出門，因為外面有個怪獸張着大嘴在門口守着，一出去就直接走進了對方的肚子。

越想他越害怕，他慌亂而快速地跑到大殿門口想去看看天空有沒有星星——

小一哥曾經告訴過他，怪獸肚子裏是沒有星星的，他要去看看天空有沒有星星！

他跑得太急太快，以至于忘了這外面其實是空的。

“啊！”

小六驚叫一聲，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勢摔了下去。

天上璀璨的星子落入他的眼簾。

然而還不待他松一口氣，天上的星子突然以一種怪異的速度旋轉起來，最後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投入他的雙眼！

“啊！”

小六呼地從床上坐起，驚魂未定。

小三不滿地一把抱住被掀開的被子，往床裏面滾了滾。

……

寧淩睡得也不安穩，被子蓋得太緊，捂得她有些喘不過氣，然而她卻感覺自己身體僵硬着一動不能動。

她感覺自己身處一個灰暗的空間，那個空間很大很空，隐隐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然而令她感覺奇怪的是，不管她走到哪裏，她總覺得黑暗裏有一雙可怖的，滴着鮮血的空洞洞的雙眸在盯着她。

但是她并不害怕這雙眼睛，甚至還覺得有些親切。

她伸手想去摸摸對方的眼眶，然而那雙眼睛每次都在她的指尖堪堪觸到之前，倏地消失不見，過一會兒又在另一個地方出現。

就那樣沉默地，哀傷地盯着她。

寧淩忍不住輕聲問：“你是誰？”

哪知就在她這一聲出聲的時候，灰暗的空間突然大震，自上方透出一絲光來。

這片灰暗空間就如同冰雪遇到陽光一樣，迅速地融化消散了。

而那雙眼睛也跟着緩緩消散。

寧淩心裏一驚，突然湧上一股巨大的不安以及不舍。

“你是誰？別走！”

寧淩只來得及焦急地喊了一聲，就聽到系統那機械冰冷的聲音響起：“檢測到宿主正在遭受噩夢，執行喚醒機制。”

寧淩冷淡地看着面前面無表情的AI。

AI亦冷淡地回望。

這還是自從穿到這個世界之後，寧淩第二次進入系統空間。

“剛剛為什麽叫醒我？”

“檢測到宿主正在做噩夢。”

“我記得我曾經申請過屏蔽系統自主觀測宿主狀态，除非宿主請求。”

“宿主精神波動劇烈，潛意識自主喚醒系統。”

AI并不顯得心虛，或者說，它的字典裏從來就不知‘心虛’為何物。

因此寧淩無從判斷它說的話真假。

她把這個惱人的問題抛開。

既然來了，那就先解決下別的問題好了。

寧淩點開自己面前的控制面板，點進委托申請一欄：“申請系統排查華小四可能存在的地點，範圍：……”

寧淩在随之彈出的地圖中圈圈點點，把之前經過自己初步排查的幾個地點标了出來。

AI沉默地看着寧淩忙碌。

并不出聲，也看不出它內心的真實想法。

之前她就曾經做過一次申請，但是被系統駁回了請求。

理由是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晚餐，宿主必須靠自己的能力把地址範圍縮小到十個以下之後才能進行相關申請。

之前甜品屋開業的時候，負責小四失蹤案件的徐警官就曾來過一次，告知了她一些消息，讓她成功把地址範圍縮小到了八個。

她早就想申請排查，但是一直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耽擱到了現在。

等待系統運行的時間裏，寧淩靜靜地望着面前AI那張可愛的臉蛋——

自己跟它綁定了有多久了？

她已經有些記不清了，只記得第一個世界的時候，系統還只是一粒光點。

随着她任務越做越多，獲得的積分越來越多，系統才慢慢的成長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我們綁定多久了？”

她忍不住問。

AI睜開眼，瞳仁底下複雜的代碼一行行劃過。

一邊運行排查着可疑地點，AI平靜地開口：“綁定系統之後，你的時間流速就已經紊亂，不再具有參考價值。”

寧淩有些煩躁，每次她問到類似的問題，它總會用這句話來搪塞自己。

她只好丢開這個問題，繼續問另一個已經被她問爛了的事情：“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到現實世界？”

系統照例回答她：“等宿主完成退休任務之後，即可申請回去。”

寧淩聳聳肩，壓下心底的焦躁以及暴打一頓AI的沖動，陷入了沉默。

——她在現實世界的家很溫馨，父母相親相愛。作為獨生子女的她，所吃過最嚴重的一次苦，也不過是餓一頓肚子。

但是不幸并不會因為她所受的嬌寵而延緩到來——

在她18歲的時候，被查出來身體患了一種嚴重的免疫系統紊亂的病症。這種病症在當時的醫學條件下，幾乎是無治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吃藥來延緩性命，同時期待醫學技術的發展。

各種外加的激素在延長了她的性命的同時，也改變了她的體形外貌。

原本天真嬌俏的女孩兒，漸漸發胖醜陋。外貌的醜陋以及身體上的疾病讓女孩兒漸漸不願出門，父母心疼卻又無計可施。

後來……

寧淩就遇到了AI。

當時它是怎麽說的來的：“檢測到目标有嚴重厭世傾向，為避免繼續惡化，建議綁定系統……”

“嘁！”

寧淩意味不明地輕聲嗤笑了聲，聳聳肩——

如果再讓她選擇一次，她一定會堅強一點，不要讓這狗蛋反派維護系統找到可趁之機！

“排查結果已出，請宿主接收。”

系統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寧淩的回憶，她擡頭去看AI。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錯覺，她好像看到AI眼底有一絲痛苦的光，一閃而過。

再看，卻又只看見AI那雙平靜淡漠的眼珠子微微反着光。

寧淩自嘲地笑笑——

她怎麽會指望一個AI會有真的感情？看來真的是離家太久了，都産生幻覺了。

寧淩一絲預兆也沒有地選擇了退出。

她一走，原本存在兩人面前的控制面板也逐一消失。

獨留下AI靜靜地站在空曠的系統空間裏。

良久，AI那黑如琉璃的眼珠子裏倒映出一絲熒色的光。

熒色的光球緩緩旋轉着，豔紫的光芒靜靜地流淌在表面，有種凄厲而妖豔的美。

AI忍不住伸出手，尖尖的指尖點向那團光。

就在它的指尖堪堪觸上那團熒光的時候，空間裏突然傳來一個更加冰冷機械的聲音：“檢測到世界#058號出現異常波動，請AI#1792號前往探查！”

AI的手一頓，身前那團熒光倏地消失不見。

轉身拂上了旁邊的控制面板，飛快地輸入一條條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