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都是瓜子惹的禍

坐慣了平穩舒适的小轎車，在這古代的馬車上一颠一簸，蘇青只覺胃裏的東西都快給倒騰出來了。掀開簾子瞅了一眼，四周仍是雜草疏木，心想離青蘇府定還有一段時間。

“哎……”蘇青放下簾子長嘆一聲，頭往後靠了靠，閉目養神，至少在孤城看來是這般。實則，她卻是在思考等會兒該如何智鬥青蘇越……

孤城見蘇青面露不安，眼皮下眼珠不時轉動，自上了馬車，眉頭就沒舒展過。欲安撫她的情緒，于是孤城從身後拿出一袋瓜子，吊在蘇青眼前晃了晃，微笑道：“吃嗎？”

蘇青極不情願地微睜一只眼，分明是好心，粲然笑容到了她眼裏竟成了“幸災樂禍”。“你存心的吧？要不是因為它，我會被抓住？拿走！別煩我。”一聲悶哼，蘇青不再理會孤城。夜微涼，抱胸雙臂緊了緊，挪到車廂角落，不一會兒，便聽到蘇青均勻的呼吸聲，緊繃的臉也放松下來。

“睡着了？這麽快……”孤城喃喃道，他不是沒見識過蘇青的蠻橫無理，對此并無半分厭惡，看着她熟睡的臉，輕柔恬靜，柔如皎月，靜如深湖，心底竟悄然淌過一股暖流。人如其心，似來自天外，身處渾濁凡世，卻不惹塵埃。

孤城輕輕将瓜子放到一旁，忽然聽見一聲“唔……該死……”，轉眼一看，蘇青正吧唧嘴巴。微愣片刻，嘴角不禁上揚，“也難怪你生氣……”

——一個時辰以前——

即便是經嚴苛訓練出，千篇一律的嚴肅面容，也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個個面頰泛紅，喘着細氣。憑青蘇子真的腳力，偷偷摸摸一口氣跟她好幾裏路，還真不是件易事。七八人中為首的中年男子情緒最為高漲，以至于口不擇言，一個“大字”脫口而出才發現說錯了話，即刻改口道：“二小姐，可算找着您了，請您跟我們回去吧。”

蘇青算是看明白了，這架勢，青蘇府的人今日勢必要将她帶回去。“你！”蘇青突然猛拍桌子，吓得南榮子允一震。“卑鄙！”接着食指對準孤城光潔的臉，氣得直顫顫。

“別誤會，此事與我無關。”目光淩厲，逼得中年男子冷汗直下，不敢再多看孤城一眼，趕緊別過頭對蘇青解釋道：“二小姐，其實您在城外買瓜子時，我們便找到您了，這才一路跟了過來。”

“什麽！？”蘇青的眼睛睜到極限，眼珠子都快掉出來，嘴巴看似可以吞下一個雞蛋。她實在無法接受“買瓜子被逮住”這個事實，這對她來說太殘酷了，就像被最好的朋友出賣……

見蘇青遲遲沒有動作，只是傻站着出神，始終抱着看戲心态的孤城，終沉下臉來，恢複了正經，“你還是回去的好，你應該明白，如今的青蘇府，出不得任何岔子。正巧，我也準備去青蘇府走一趟。”

此話一出，衆人皆相顧失色，不寒而栗，卻都忍着不出聲，齊看向蘇青，心提到嗓子眼兒等着“二小姐”的回答。參與其中之人，只要不傻，任誰聽了這話都能明白孤城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孤城故意沒有捅破這層紙，定是已有打算，那便裝作不知的好。

“你去不去，關我屁事。”蘇青甩給孤城一個白眼，又将手搭在南榮子允肩上，輕拍了兩下，低聲道了句“我走了”。

“嗯。”南榮子允展露笑顏，如紅蓮，嵌着幾分甘甜，示意蘇青安心。蘇青站起身來，衆人皆識趣地讓出一條道，待她大步流星走出房門後，依舊站在原地不動，看來是等着孤城移步。

他卻緘默，眼睑微垂，目光些許黯然，明眸似隐在迷霧之中，深邃輪廓精美依舊，卻不那麽清晰……南宋子允起初以為孤城是為蘇青所傷，但轉念一想，孤城從不把他人一些無關緊要的言語放在心上，就算她是特別，孤城亦不是這般為了幾句話而黯然失落的脆弱之人。想不透孤城為何流露神傷，失望中竟還隐藏着一絲憤怒，難以捉摸。“花兒？你心裏……定是有事，對不對？”

南容子允幾乎是試探的語氣，縱然憑他與孤城這無話不說的關系，此刻心裏卻襲來一陣莫名的緊張，陣陣打着鼓。

“南榮，你難道沒有話要與我說嗎？”孤城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難見張嘴的動作。給人聽了去，只覺話裏寒冰似劍，刺骨顫心。

南榮子允覺着孤城有些不對勁，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到孤城身旁，輕聲問道：“我應與你說什麽話？花兒，你到底怎麽了？”

豈料孤城竟緩緩閉上雙目，眉宇間浮現一絲痛苦，又似無奈。氣氛在無聲中悄然發生着變化，所有人皆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出一聲。

良久，只聽見一聲沉重的鼻息，夾雜着輕嘆，“衣服破了。”再沒多瞧一眼，經過桌邊順手提過一袋瓜子，孤城徑直走了出去。中年男子向南榮子允行了個禮，随即帶着衆人緊随而去。

屋內僅剩南宋子允一人，終不見了花色笑顏。撫上左肩，傷口仍隐隐作痛。回想起孤城的話，他不禁蹙起眉頭，盈盈雙瞳渲染着絲縷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