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不速之客”
蘇青恐是她倆驚擾了蘇安,于是輕撫着小家夥的腦袋。良久,蘇安慢吞吞地爬起來坐好,耷拉着腦袋睡眼惺忪,身體略微搖晃,小手不時揉揉雙眼。
“咕~”一聽這聲兒,蘇青下意識地摸向肚子,發現不是自己叫的。這時只聽香雲“撲哧”一聲,笑道:“這小孩兒,果真是二小姐的兒子啊!”往蘇安鼻尖兒一點,香雲笑得愈發開心,“你叫什麽名字?”
蘇青只覺衣袖被人拽着,低頭一看,果然蘇安還是那樣閉口不言,縮頭縮腦地一點一點往蘇青身後挪。無法,蘇青輕握住蘇安的手,使他n能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能放松些,一邊小聲對香雲道:“他叫蘇安,孩子怪可憐的,有些怕生。你先別問這些了,我以後再跟你說,去拿些吃的來吧。你看我倆,大的小的肚子都餓癟了。”
“行,我馬上去。”香雲本就心胸開闊,況且蘇安只是一小孩兒,沒得到回應,也沒覺着有何尴尬,照舊笑呵呵麻利地辦事去了。
一剪斷花枝,二剪離憂愁,三剪平心氣。然養花這門修生養性的活兒到了珍妃手裏,那修剪花枝便倒不是什麽享得一時清閑。也是,心裏全裝着妒忌、憤怒、陰謀詭計之人,周圍的人自然也便成了敵人,整日警惕自己活在敵營中,何來悠然一說?
瞧見采蓮微低頭,踩着急促的步子慌忙而來,珍妃也沒放下手中的剪子,自顧繼續剪花枝,待采蓮到身邊開口道了句“娘娘”,又不緊不慢地移步至另一株花前,目光始終未從花上移開。
“何事如此驚慌啊?”
“娘娘,惠妃娘娘此刻正在曲苑亭。”
每每聽見“惠妃”這兩個字,珍妃向來是要注意些,可就采蓮帶來這消息,也沒聽出什麽好,斜眼卻見着這丫頭一臉自信,笑中幾分陰險,有些奇怪,“那有如何?”
采蓮又向前挪了一小步,神神秘秘地又将頭往下壓了壓,細聲道:“娘娘,安王也在。”
“哦?哼~”珍妃冷哼一聲,立馬計上心頭,握剪子的手一使勁兒,只聽“咔”一聲清脆,“走,去請陛下。”
……
湖心有一亭,日聽岸人奏樂,夜聞輕風染水,聲聲遠,若即若離,是名“曲苑亭”之由來。惠妃喜靜,皇帝便将這曲苑亭賞了給她,派宮廷樂師每日于岸邊彈奏高山流水之音,“岸人”由此而生。
“好曲。”目光流轉于湖面波瀾,那波瀾好似因樂而起,随聲起落,婉轉留戀。孤城不由得發出感慨。
莞爾而笑,惠妃微微擡手,侍女便給孤城添了一杯酒。“本宮本不該壞了安王雅致,可安王此番找上本宮,怕不是為了來這曲苑亭聽曲兒的吧?”
孤城眉頭微蹙,回過頭随即又舒展開來,上揚嘴角道:“聽聞惠妃娘娘,從前是恭逸王府上的?”
聽了這話,惠妃一愣,柳眉輕擡,稍顯吃驚,遲疑片刻後,又恢複了從容,“不瞞安王,本宮原先不過是恭逸王府上的侍女,出身卑微,難免招人口舌。承蒙陛下恩寵,從本宮進宮那日起,陛下便下旨嚴禁那少數知情幾人談及此事,這些年來,本宮這耳根子可才清淨些。”
惠妃頓了頓,故意瞄了孤城一眼,見他面色凝重,便知他對自己話中之意,已然大概明了。與聰明人對話就是不費勁兒,惠妃低眉理了理袖口,又繼續道:“王爺用‘聽聞’一詞,恐是有些不妥吧。王爺既已知曉本宮身份,定是在本宮身上費了不少心思。有什麽話當直說,大可不必拐彎抹角兜圈子了。”
果然是聰明人。孤城笑而不語,飲了口酒,又将酒杯放下,兩指摩挲着酒身上的雕花,良久才道:“惠妃娘娘也曾羨慕宮中榮華富貴?”
說是明人不說暗語,其實還是在繞圈子。孤城話說得倒像是尋常閑聊,但這言下之意,無非是質疑惠妃當年入宮,是自願,還是因南榮子允安排。畢竟以她的身份,就算是自願,再怎麽想入宮,那也得南榮子允幫上一把。
“這世間,又有多少人不求榮華富貴?”顯然這般表面上的回答,也是故意為之。惠妃起身緩緩移步至亭檻,望向湖對面,靜默。孤城猜到了惠妃意圖,便自然而然站到她身邊,只是沒想到惠妃防人之心竟如此之重,連貼身侍女也要提防着。“本宮知道王爺的意思,之所以進宮,想必安王爺也大概有了幾分猜想,要說與那位王爺沒關系,安王爺應當不會相信。有些東西,本宮不方便對安王爺說明白了。只是,本宮希望安王爺能多給些信任,本宮可以保證,他仍是安王爺認識的那個人,并沒有改變什麽。至于本宮,如今身處在四妃這個位置,是斷然不會對安王爺造成任何威脅,反而,在适當的時機,還能幫助到王爺。”
孤城本想再說些什麽,卻被惠妃攔口道:“這其中緣由,安王不必再追究。本宮累了,安王請回吧。”語畢,惠妃便将目光放遠了些,孤城看得出來,此時的她,耳朵怕只聽得見樂聲,自己再多言亦是無用。
然無人注意到,湖邊叢花,因龍顏盛怒而微微顫動……
“是何物吸引了陛下?”
見皇帝長吐了一氣,憤然甩袖離去,珍妃冷冷瞥了一眼曲苑亭中人,而後立馬換上溫柔笑顏,跟了上去。
……
才回到安王府,孤城心裏莫名打了一陣鼓,每行一步,總覺着哪裏不對勁兒。還未琢磨出個所以,前面王武便匆匆趕來,神色慌張,一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王爺,您可算回來了!中堂……中堂……”
“怎麽了?”孤城甚是奇怪,何事竟令王武驚得口齒不清?只見他竭力張嘴,卻也道不出什麽東西,以致面部有些扭曲。
“長……長……”沒等王武結巴完,便被孤城扔在原地一愣一愣地,來不及思考,三步并作兩步連忙跟上去。雖沒聽個明白,卻已猜到七八分,孤城這心裏是愈發郁悶了。
中堂內,果然是自己想象中的一番景象,孤城輕嘆一聲,不由得揉了揉額頭。
“王武呢?叫他過來跟本宮喝酒啊!你們啊,一個個的,跪着做什麽!快起來!你們王爺沒回來,你們就得陪我喝!”是個女子,盤起半頭秀發,斜插一只金鳳釵,一身淺粉牡丹繡花華衣,隐約于水霧罩衫之下。本應顯雍容華貴,卻在她白嫩靈氣的臉蛋映襯下,變得活潑許多。右手叉腰,左手拿一個雞腿對着衆人指指點點,難怪……
“長公主饒命啊!”
“饒什麽命!這都是什麽話啊!不就讓你們吃個飯嘛,快起來!”
“皇姐這是在做什麽?”孤城實在看不下去了,若任仙羅這般胡鬧,不出一個時辰,他安王府的房頂怕是要多個窟窿。
仙羅見到孤城,那喜形于色的樣子,眉目快飛起來了,“孤……”話到一半又咽下,仙羅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經道,“王弟近來可好啊?”
孤城哪會不知仙羅那幾個小心思,也就沒當回事兒,随意應和了兩句:“甚好,有勞皇姐挂念。”
“哈哈,怎麽樣怎麽樣?我還是像個樣子吧?”仙羅雙眼閃閃金光,一臉期待地等着孤城的肯定。
孤城早已習慣仙羅的性子,愛玩鬧,都老大不小了,還是個孩子樣,雖說尊為邢國仙羅長公主,也是他安王的皇姐,但……“倘若你把嘴角的油膩擦拭幹淨。”孤城掏出手絹遞給仙羅,惹她怪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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