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二

各校直播中的大地震先暫且不提。

目睹明越成功收服橋上拍肩鬼的章琦琪, 現在還處在驚魂未定中。

前頭同學大功告成跪在地上搗鼓, 也不給亡魂做簡便超度, 直接非常爽利地将病患章琦琪甩在一旁，她趴地上測繪。

章琦琪沒忍住：“……同學，你在作甚麽？”

明越擡頭一笑：“這裏的橋鬼非常野，我想寫個基礎記錄然後測量一些數據，考完回校之後, 可以給院裏遞一個百鬼集。”

章琦琪：“……”

不得不說，這種重實操的習性，讓章琦琪覺得十分熟悉。

很像對家。

她舔舔嘴唇，又試探道：

“非常感謝同學剛才的救命之恩。”

“不過，你不打算給橋鬼做個超度嗎？”

明越茫然：“什麽？”

章琦琪耐心道：“傷人者，恒被傷，一般死後成冤鬼, 在生者的世界都受過不小的傷害——對, 這橋鬼善蠱惑, 長詭計, 并不是完全失智的惡鬼——我們作為斬鬼師預備役，應當本寬仁之心, 給卻邪的亡魂以魂靈安息。”

說的倒是有道理。

但是——

明越望着面前氣弱卻頭頭是道的章琦琪，心感沒見過這種style的靈院生, 但是耳聞過某家。

“你說的很有道理。”

“但是, 我給他超度沒問題——”還沒學過超度課的明二哥睜眼說瞎話道, “——你剛才也看見了, 這橋鬼手段娴熟，雖然沒見着正臉，但據此判斷，之前應該禍禍過不少人。”

“我替他超度了，誰替之前枉死者平息怨憤呢？”

章琦琪一頓，無話可說。

明越：“以德報怨不合适的。”

“特別是，考慮到斬鬼師職業特殊性，我們善良了，刀就拿不動了。”

章琦琪：“……”

章琦琪心中蹙眉，道不同，不相與謀。

明越從包裹中掏出紗布，偷偷将自己手指上沒幹完的血跡蹭上去一點，再倒上雲南白藥，蹲下給章琦琪包紮肩膀。

“小姐姐是帝大學生嗎？”明越說出心中猜測。

章琦琪挺直背脊，臉上不自覺出現一絲驕傲：“是的。”

“我是帝大靈院四年級生，章琦琪。”

“哇，好厲害。”

明越讓章琦琪擡胳膊纏紗布，笑嘻嘻捧場。

紗布沾上傷口，一陣劇痛，章琦琪痛嘶，随即發覺古怪熱力順着肩頭傷痕處下滲，明顯緩解陰灼傷，她訝然：“好靈的藥。”

“同學，你是哪個學校的？”

隔層包了我的血，能不靈嗎。

到嘴的自我介紹被明越吞了回去，她想起一小時前說自己封靈大二時，遭受到柳安然的歧視，心念一轉，分分鐘造個馬甲出來：“我也是四年級，金大封靈院。”

“我叫明越。”

章琦琪：“……”

章琦琪嘴角一抽，看着明越臉龐明顯的嬰兒肥，“同學，你上大學挺早啊。”

“不對……”章琦琪後知後覺回過味來，“你叫什麽？”

明越将紗布打結，“明越。”

“日月當空的明，飛越的越。”

章琦琪：“……”

章琦琪心中一片山呼海嘯。

帝大金大彼此對家，這事大家心知肚明。

每次金大出點什麽事兒，帝大靈院那都會通宵開會、全院通報，大家一起研究金大這一步什麽意思，怎麽想的，前瞻布局是什麽。

年前的封靈院背了斬鬼師協罰簽事件，各大靈院都轟動了一番。

罰簽常有，但學生背罰簽不常有。

更別提，8769號罰簽是一張A-級、全員學生的罰簽。

第二學期的課上，帝大靈院教授好好拿這事兒說道了一番。

章琦琪記得。

罰簽上首行首個的名字，她怎麽會不記得。

章琦琪肅然起敬：“你是8769罰簽的主事者。”

“明越同學，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主事者。

聽聽這說法。

跟背了一屁股命案似的。

明越被這突如其來的彩虹屁吹的差點被口水嗆死。

“啥？”

章琦琪滿臉欣賞：“我們級還有小道消息亂傳，說8769號中間混了好幾個低年級學生——還說你就是低年級，我當時就不信。”

“今日一見，果然。”

“一年級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能量。”

明越：“……”

明越渾身不自在，心中瘋狂盤算知識儲量，生怕待會和章琦琪聊天漏了底。

章琦琪見明越神色古怪，猶豫道：

“難道……你們級有同名的？”

明越：“……”

明越縮脖子，搖頭：“沒有。”

章琦琪高興起來：“那就對了。”

“就是你啊明越。”

“認識你很開心！”

明越：“……”禮貌微笑，心情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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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傳院主席張安陽為了采集斬鬼師執考背景信息，這一天忙的昏頭轉向，一小時前被同學提醒，才想起來要緊事——趕緊将斬鬼師執考直播公鏈投放到金大公衆號和校bbs首頁。

一小時後，金大端口進入量猛增，校bbs首頁上也冒出幾十貼斬鬼師執考相關內容。

将撰寫好的執考信息集合發布在公鏈展示板上後，張安陽長舒一口氣，開始端着紅茶枸杞看直播。

打開一看，一片“方格”，每一個方格都動态展示着圖像，一直盯着眼要瞎，灰麻麻的，審美紅專正。

每個方格都對接着酆都鬼城景區的一個監控探頭，再加上計科院編寫的算法，核算以每個方格的點擊量為标準，進行順序變動，将鼠标平移到方格上時，還能看到這個監控鏡頭內出現的考生編碼和景點名稱（張安陽：卧槽厲害了，還會鏡像捕捉）。

張安陽：“……”

公鏈維護整體都是由計科院負責的，審美捉急。

張安陽點開幾個方格看了看，沒甚稀奇，遂放棄自己挑選，跟随大衆審美，随便點開了流量榜第23名、标注【景點名稱：公共廁所1】的小方格。

屏幕放大，視角顯示在一棵樹下，有一座破橋和一條髒河。

橋上霧很大，監控從高角度拍攝，才算勉強看得清。

有兩個人影在橋上，激烈碰撞後，一個坐倒在地，一個完好無損。

張安陽看的有點茫然。

彈幕上刷刷刷地滾，【卧槽，又一個崽兒上橋了】

【我剛查了考生編號，先上橋這個是帝大生，被收拾的多慘，肩膀都黑了】

【後上橋這個……看考號序列，01開頭的，應該是金大的？】

【我不關心金大帝大，反正我都考不上，我只想說……誰給新人指個路，鬼在哪兒啊，這倆學生說話聲音又不大，聽不清】

【鬼馬上就來】

【我是來看人鬼鬥的，不稀罕光看人被鬼吓得麻爪爪，要都這德性，咬死拉倒】

【嘁，你愛看不看，人家敢下場近距離鬥鬼，無論成敗，都比你這只會敲鍵盤的強多了】

“……”

張安陽盯着橋上站着的姑娘，覺得面目模糊中帶着一絲熟悉，死活想不起來，剛想拉着室友問問這人誰，結果直播視頻一秒雪花屏，仿佛被一陣強烈的信號幹擾，影像白花花——

彈幕立刻高/潮：

【來了來了來了——！！】

【衆裏尋他千百度！橋鬼你終于又來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雪花屏這麽開心！】

【啊啊啊什麽來了嗷嗷嗷我是萌新！！別吓唬我！！！】

【彈幕護體彈幕護體彈幕護體彈幕護體】

【橋鬼：是誰~送你來到我身邊~】

張安陽被齊刷刷的留言搞得背後發毛，怕鬼也不敢關彈幕，只能透過字幕間隙查看：

雪花屏消失很快，橋上冒出來了第三個人影。

和前兩個實在肉做的姐們兒相比，這第三個人影穿着長袍蓋住腳，輕飄飄的，整個人透出一種詭異的輕盈感。

只見他，輕言慢語，将手搭載了一個女生肩上。

“……”

畫面仿佛靜止了。

橋鬼身上帶着和陽間全然不同的氣質，寒意幾乎要穿透屏幕爬出來。

監控探頭拍清了帝大生的臉，她驚恐萬狀，彈幕在一旁壞心眼的标注【這是剛拿到高數成績的我】

【也是剛拿到微積分成績的我】

張安陽：“……”

背上白毛汗還沒退，就被這句話給吓幹了，張安陽哭笑不得。

他盯着那個被拍肩的女生，見她手中拿着鋼叉腦子一閃，拍手：

“我想起來了！”

“這不是去年醫學院鬧事兒那個明越嗎！”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屏幕中明越大喊一聲，力拔山兮氣蓋世！猛地一個回馬槍，卻見那鬼影飛一樣飄來，沒重量似的，輕盈的體态魔魅詭谲，他蕩開，随即消失在霧中。

明越左右看，懊惱地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