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說了這一句斯德哥爾摩,宋東陽竟然沒有反駁,我後背的汗毛都有點豎起來了,因為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我們吃過了飯,離開了這個院子,宋東陽依舊很自然地握着我的手,我提醒了他一句:“松開。”

但他就是不松。

冬天是很冷的,他的手卻很熱,我們繞了幾個巷子,聽到了賣糖葫蘆和炒貨的門店親切的喇叭聲。

他就攥了攥我的手,問我:“吃糖葫蘆還是吃糖炒栗子?”

“都不用。”

他自顧自地說:“那就都來點。”

等走近了,我才發現賣貨的是位爺爺,喇叭裏的聲音卻很年輕,可能是他的兒子,也可能是其他人幫忙錄制的。

到嘴邊的第二次拒絕也說不出口了,我指了指幾個裝炒貨的口袋,那位爺爺就很利落地用塑料袋裝了一小把,說:“夠了麽?”

“多裝一點,混着裝就行,”宋東陽像是我肚子裏的蛔蟲,說的話特別妥帖,“您再給我拿兩串草莓冰糖葫蘆,再來半斤糖炒栗子。”

“成,小夥子慢點吃,一天都吃完了容易上火哎。”

爺爺把每一樣都稱好了又包裝好了,又拿了個大袋子裝了起來,宋東陽迅速地遞了錢,又把找回的零錢塞到了我外套的口袋裏,熟稔地拎起了那個大袋子,對我說:“走吧。”

我跟着他一起走,一路也沒說什麽話,快到學校門口的時候,他恍然大悟,說:“我沒給馬菲菲買過炒貨,她也沒要過這個。”

我想開口說我根本不在意這個,但又覺得這麽開口,反倒是像承認了似的。

我低下頭,說了句:“謝謝,回頭我把錢還你。”

他捏了捏我的手,說:“跟哥客氣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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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好到讓我以為自己在做夢,但當我看到站在教學樓門口的馬菲菲的時候,我的夢一下子就醒了。

她站在臺階下,穿着黑色的大衣,冷冷地看着我和宋東陽。

她今天沒有化妝,面色蒼白得可怕,眼下有濃郁的黑眼圈,整個人的精神頭,仿佛一下子就跨了。

看到她這幅過得不好的模樣,我就笑了,由此可見,我真的不是什麽好人了。

她憎惡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卻投向了宋東陽,她說:“你跟我一起走。”

我控制住了自己,沒去看宋東陽的表情,但還是能感覺到,他沒什麽猶豫,一下子就松開了我的手。

“嘩啦——”這是那一大袋炒貨落地的聲音。

宋東陽走向了馬菲菲,馬菲菲挽上了他的手,沖我笑了笑,她說:“遲睿,這事沒完。”

我也淡淡地開了口,我說:“盡可以來試試。”

馬菲菲還想跟我說什麽,但上課的鈴聲響了,她猶豫了一會兒,竟然就這麽拉着宋東陽離開了。

而宋東陽,全程不發一言,只是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冷風鑽進了我的後脖頸,我瑟縮着低下頭,卻恰好看見了地面上的大塑料袋。

開口紮得很嚴實,并沒有灑落出什麽東西,我在一瞬間有點想把它扔了,但轉念一想,我同食物置什麽氣啊。

我彎下腰,拎起了塑料袋,很沉,帶得我心底也不快活,我拎着東西到了班級門口,輕輕地敲了門。

化學老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目光掃過我,用手指了指我的座椅,并沒有停止講課,我就靜悄悄地盯着同學們的視線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堂課很快結束,王娟細聲問我:“怎麽了?”

“去校門外買了很多零食,耽擱了一些時間。”

我說完了這句話,又彎下腰,從口袋裏翻出一包話梅幹遞給了她,說:“這包送你吃。”

“謝謝。”她的臉紅撲撲的,很高興地接了過來。

“大家都有。”

我抓了一大把的瓜子遞給了張鵬,又拎着袋子挨個将炒貨分給其他同學,很快地,教室裏就變成了一起分享美食的小天地。

等分到最後,我手中只剩下了兩串草莓冰糖葫蘆。

草莓冰糖葫蘆是我和宋東陽都很喜歡的零食,只是價格相較山楂做的冰糖葫蘆而言要貴一些,我一般不會買,也就宋東陽,過往總會買給我吃。

如果沒有遇到馬菲菲,我們或許會在教學樓裏尋個無人的位置,對着吃完了再各自回教室。

這麽想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軟弱,竟然還會将時間用在毫無意義的回憶上。

我将有些沾黏的草莓裝進了大口袋裏,又扔到了垃圾桶裏,轉過頭,正好對上了王娟略帶擔憂的眼神。

“糖都融化了,不好吃了。”

“遲睿……你……”

“嗯?”

“沒什麽。”

我大概能猜出王娟想說但沒有說出口的話語,這個敏感的姑娘可能猜到了我身上遇到了一點麻煩,但我永遠也不會向她傾訴我的苦惱。

這些烏七八糟,讓人心生絕望的事,應該由我一人承擔,我希望我的同學們,能夠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擲在他們的高考上,不要因為我,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分神。

我勉強将宋東陽和馬菲菲扔出了我的大腦,繼續好好學習,但臨放學前,有人遞給了我一個牛皮紙袋,我問他是誰讓他遞過來的,他卻說:“門口有個陌生人遞過來的,我也不認識。”

我沒多猶豫,幹脆拆了紙袋,然後發現了一個插頭、一個電源線和一張折疊得齊整的紙條。

撚平紙條,上面是龍飛鳳舞卻分外熟悉的字——“手機的插頭和電源線給你,我拒絕不了馬菲菲,你別生氣。”

我将紙條撕成碎片,連同牛皮紙一并扔到了垃圾桶裏。

說得再多,不如做的一件,宋東陽要繼續和馬菲菲站在一起,那他就是我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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