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修】
沈荷早早就來了醫院。
李深發現她今天心情好像不錯, 擡了擡眉,挪揄:“怎麽, 撿到錢了?”
沈荷給他洗了點葡萄,自己也吃了幾顆,哼哼道:“像我這種視金錢如糞土的人, 是不會因為撿到幾毛錢而感到高興的。”
李深聽她瞎掰。
沈荷也不跟兜圈子了,老老實實說:“我昨晚一覺睡到了天亮,沒有做夢。”
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麽舒服的一覺了。
李深微頓,想過其它, 卻沒有想過是因為這個。
他知道沈荷睡眠很淺, 也經常會失眠,這些都是因為她的父母。
李深不想把話題聊得太過沉重,随口問道:“昨天回去碰上了什麽開心的事情嗎?”
“開心的事情……”沈荷想到了許揚, 臉上不自覺露出了笑容:“嗯, 有。”
李深還想問, 不過醫生進來查房了。
沈荷站到了窗邊去,看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醫生給李深做檢查,她忽然想起,許教授也在這間醫院裏工作,不知道許揚以後會不會也成為醫生, 他穿上白大褂肯定很好看。
她看向窗外, 然後,看到了樓下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許揚,還有一個女孩。
那個女孩坐在輪椅上, 許揚推着她在曬太陽,兩人不知道在聊些什麽,許揚臉上有淡淡的笑意。
風從窗外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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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荷看着樓下漸行漸遠的身影,額前的碎發遮住了眼睛,看不見她眼底的情緒。
醫生走後,李深發現剛剛心情還不錯的沈荷突然變得異常沉默,不過她本來就有點喜怒無常,有時候翻臉比翻書還要快,所以李深也就沒有多想,還差遣她給自己削個蘋果。
第二天要回學校,沈荷就沒在醫院逗留太久,李深有不少兄弟朋友也都來看望他,所以根本不需要她太過操心。
下午三點的太陽穿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了地上。
沈荷坐在公交站牌前等車。
過了不知道多久,身旁的空位有人坐了下來,帶着一股淡淡熟悉的清冽氣息。
沈荷玩手機的手指微微一頓,側眸看去。
淡淡搖曳的光暈落在他線條分明的輪廓上,像鍍了一層模糊的光圈。
沈荷目光一滞。
馬路上有車輛急速行駛而過,卷起了地上零零散散的落葉。
她強迫自己把目光收了回來。
腦海裏又不自主想起了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
頭頂的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兩人并肩坐着,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沈荷也沒有心思繼續玩手機,一直盯着對面街上來來往往的路人。
過了會兒,她突然想起什麽,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從裏面摸出了兩顆水果糖。
她早上出門的時候抓了一把塞進口袋裏,在病房裏分了一點給李深,就剩下這兩顆了。
“你喜歡桃子味還是草莓味?”
許揚聽見她的聲音,垂眸看去。
她的掌心裏靜靜躺着兩顆包裝精致的糖果,是昨晚給她的水果糖。
許揚發現她有個小習慣。
喜歡用吃的來開啓話題,還帶着一點點示好的意味。
他半天沒動靜。
沈荷以為他在糾結,于是告訴他:“桃子味好吃。”
許揚拿走了草莓味的那顆。
沈荷微頓,看着他把糖果放進口袋裏,自己也把桃子味的那顆拆開來吃。
她嘴裏含着糖果,說話口齒不清:“你也剛從醫院出來嗎?”
“嗯。”他懶懶應着。
又是一陣沉默。
沈荷“嘎嘣”一聲咬碎了嘴裏的糖果,邊嚼邊說:“我早上在病房裏看見你了。”
許揚側頭看她。
她還是看着前面的馬路,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散亂。
她說:“那個女孩長得很漂亮。”
許揚知道她在說誰了,移開視線,嘴角微不可察上揚。
身旁靜靜的。
沈荷忍不住歪頭看他,真的快要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她都已經說得這麽明顯了,他該知道她在說誰了吧?
許揚像是沒有察覺她炙熱的目光,點點頭,贊同:“是挺漂亮。”
沈荷僵了下,一顆心急速下沉。
她剛剛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了,嘴裏的糖果變得一點都不甜,澀澀的。
偏偏始作俑者還一臉事不關己。
沈荷好氣。
但是又不能表現出來。
她沉默了幾秒,還是忍不住,幹巴巴的問:“她是你什麽人?”
許揚看了她一眼,眸光深沉。
沈荷故作鎮定:“我也不是很好奇,就是随口問問,你不回答也沒關系……”
“堂妹。”
沈荷怔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剛剛說什麽?”
“堂妹。”許揚又耐心重複了一遍。
沈荷眨巴眨巴眼睛,胸口那股悶悶的情緒好像在一瞬間消失了,她差點沒忍住嘴角上揚,不過及時冷靜下來,克制住了自己雀躍的心情。
她學着他剛剛的模樣,點點頭:“你堂妹真的挺漂亮。”
許揚勾唇。
沈荷好奇:“她怎麽會坐着輪椅?”
“練舞拉傷了腿。”
“嚴重嗎?”
“需要靜養半個月。”
沈荷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你那位朋友呢?”許揚看着她,嗓音低啞:“好些了嗎?”
“李深嗎?”
沈荷頓了頓,如實告知:“醫生說恢複的不錯,不過應該沒那麽快可以出院。”
“你們關系很好?”
“還行。”沈荷沒隐瞞:“他就像我的親人。”
許揚看了她半響,唇線平直,沒說什麽。
沈荷遠遠看見公交車來了,她沒急着起身,而是轉過頭去看着許揚,眼睛清澈:“我在學校裏能跟你說話嗎?”
許揚難得一愣,蹙眉:“你說呢?”
“我知道了!”
沈荷這才拍拍屁股起身,跟他道別:“明天學校見。”
許揚看着她跳上公交車,付了錢,往裏走,然後走到最後面的位置,挑窗邊坐下。
薄薄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打在女孩幹淨白皙的臉蛋上。
她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注視,看了一眼過來,眉梢輕擡,透着幾分生動狡黠。
許揚看着公交車緩緩駛離,看着女孩坐在窗邊的身影漸漸模糊,良久,才收回了視線。
心髒的異樣卻無法忽視。
—
第二天,沈荷像往常一樣走進教室,不過很快就察覺到了異樣。
以往她來教室,大家都是各做各的事情,看見她也不會打招呼,就是無視。
可是今天,她剛坐下,就抓到了幾個在偷偷的看她。
沈荷不動聲色掃了一圈教室,顧曉曉還沒有來,她也不知道到底什麽情況。
教室很悶。
沈荷坐了會兒,起身打算去洗手間洗把臉。
剛走到洗手間的門口,還沒有踏進去,就聽見裏面傳出了聲音。
“聽說沈荷的爸爸在外面有小三。”
“你聽誰說的?”
“他們全班都知道了。”
“她爸媽感情原來不好的嗎?我還以為她的家庭很幸福呢。”
“我也以為,還以為她爸媽很疼她呢,沒想到壓根不幸福,真可憐。”
“有什麽好可憐的,人家又不愁吃不愁穿。”
“不過如果換做是我,我就退學算了,成績不好又沒有朋友,在學校簡直浪費時間和生命。”
“退學了又能做什麽?感覺她就只能一輩子啃老。”
沈荷靠在牆上,面無表情,聽着她們議論自己。
過了會兒,兩個女生終于出來了,她們看見站在門口的沈荷,起先驚了一下,然後想到自己在裏面說的那些話,臉色都白了。
沈荷平靜地問:“你們聽誰說我爸在外邊有小三的?”
兩個女生面面相窺,臉色十分難看。
其中一個女生怯怯地回答:“大家都在說啊……”
另一個跟着附和:“不關我們的事,不是我們傳的,我們也是聽別人說的。”
然後兩人對視了一眼,見沈荷沒有阻攔,低着頭匆匆離開了。
大家都在說。
難怪今天班上的同學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沈荷收拾了一下心情,進洗手間洗了把臉,回到教室的時候,臉上還是那副淡淡什麽都不在意的表情,看起來絲毫沒有因為剛剛的事情受到影響。
毛穎玲頻頻回頭看了她幾眼,忍不住碰了碰方青,小聲:“你這個方法真的有效嗎?”
方青翻着書,頭也不擡:“才剛剛開始,急什麽。”
“我都有點同情她了。”毛穎玲一副幸災樂禍:“原來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可憐人,我還說呢,她每次放假為什麽都不回家。”
方青眼裏堆滿了譏諷,心裏平衡多了。
中午,飯堂。
顧曉曉今天的話少了很多。
沈荷猜她應該也聽說了那些事情,顧曉曉是她在班裏第一個朋友,平時也都是處處維護着她,可是自己卻什麽都沒有告訴她,換做是她,估計也會覺得難受。
食不知味吃了幾口,沈荷突然開口:“是真的。”
顧曉曉愣了下,擡眼看她。
沈荷用筷子戳了戳盤子裏的米飯,語氣平靜,仿佛在訴說着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他們感情不好,天天吵架,小三是真的,酗酒也是真的,讨厭我也是。”
聞言,顧曉曉瞳孔震住,一臉驚愕,好一會兒,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顧曉曉突然放下筷子,拍了拍沈荷的手背。
沈荷不解地看向她。
顧曉曉很認真:“你還有朋友,比如我,我就很喜歡你。”
沈荷怔了幾秒,反應過來,身體忍不住一抖,故作嫌棄:“你好肉麻。”話是這麽說,她眼裏卻帶着淡淡的笑意。
顧曉曉佯裝受傷:“我以為你會很感動。”
“謝謝。”
沈荷是真的很感動。
顧曉曉怔然,旋即擺了擺手,一臉豪放:“爺們之間不需要這個。”她停了一瞬,又說:“其實你如果不想說,就不用說,也不用跟我解釋什麽,我信你的。”
她今天話少的主要原因,是怕沈荷心情不好,又怕自己說多錯多,幹脆就不說了。并不是因為沈荷沒有告訴自己她家裏的事情才悶悶不樂的。
沈荷擠了擠眼睛:“好感動,要哭了。”
顧曉曉別開臉,笑着說:“別惡心我。”
兩人說說笑笑,沒再提起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顧曉曉也發現沈荷現在私下已經不會故意克制自己的真實性格了,她原本的性格就挺活潑,話也沒有很少,平時裝出來的冷漠疏離,估計都是為了保護自己,也有可能來自于她的家庭。
想到這,她就愈發的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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