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午後炙熱的陽光鑽進樹葉的縫隙裏,形成的一小塊一小塊的陰影悉數落在了女孩身上, 光影相互交錯,許揚看不清她眼裏的情緒。

四周寂靜,察覺氣氛不對, 剛剛還說個不停的方青也默默閉了嘴,許揚背對着她,她看不到許揚的表情,但是看着前方的沈荷, 心裏別提多痛快了。

沈荷對上許揚深沉如墨的眼眸, 臉上沒什麽表情,也沒過去,而是轉身走了。

她走得很快。

許揚薄唇抿成了一條平直的線, 默默跟了上去。

見狀, 方青臉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兩人越走越遠,眼神十分鋒利,像刀子一樣,恨不得将沈荷碎屍萬段。

沈荷沒回宿舍,而是往圖書館的方向走。

那條路中午沒什麽人。

四下寂靜, 地上都是幹枯焦黃的落葉, 風一吹,就像蝴蝶一樣翩翩起舞。

走了一段路,沈荷才放慢腳步, 胸膛微微起伏。

身後的人還在跟着,不緊不慢,也不攔她,也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荷想起方青剛剛挑釁的眼神,不知道是因為走得太急還是什麽,呼吸突然有些不順暢,她幹脆停下,沒再往前走。

許揚也停了下來。

他神色如常,深色的眼睛像大海一樣又沉又靜,凝視着前方的身影。

沈荷靜靜站在原地沒動,也沒回頭。

許揚默了會兒,緩緩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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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荷卻在這時突然轉過身,飛快沖了過來,然後縱身一躍,直接跳到了他的身上。

一切發生的太快,許揚被撞的退後了兩步,雙手下意識護住像樹袋熊一樣挂在他身上的人,防止她摔了下去。

他愣了下,還未作出反應,脖子上傳來了一陣疼痛。

她在咬他。

許揚蹙眉:“痛……”

沈荷頓了下,旋即從鼻子裏發出“哼”的一聲,然後松開了他,從他身上跳了下來。

許揚捂住脖子,垂眸,緊緊盯住矮了自己一截的女孩,身上似乎還殘留着屬于她的氣息,一股淡淡的牛奶香味,像嬰兒身上的味道,直竄心頭,占據着他的神經。

他眸色漸暗,緩緩放下手,脖子上有一排整齊的牙印,可見下口多重。

沈荷沒想到牙印會這麽深,明晃晃的,看着有點羞恥。

她耳根有點燒紅,卻還梗着脖子,裝作很兇的樣子:“看什麽,想咬回來嗎?”說着,默默往後退了一步,一臉戒備。

許揚将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裏,似笑非笑:“怕了?”

沈荷揚了揚下巴:“我怕什麽,難不成你還會真的咬回來?”

“嗯,提議不錯。”

許揚點了點頭,趁其不備,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了自己面前。

沈荷愣了愣,掙紮了兩下,沒掙開他的手,氣得瞪圓了眼。

她臉上有一點嬰兒肥,生氣的時候兩頰鼓鼓的,就很像過冬時屯糧的小倉鼠。

許揚目光梭巡在她白皙又細長的脖頸上,認真的在跟她商量:“咬哪邊?”

“……”

沈荷慫了,溫吞道:“我錯了。”

許揚挑眉,臉上寫着“請開始你的表演”。

沈荷看一眼他的脖子,讨好似的:“還痛嗎?要不我給你呼呼?”

“……”

許揚松開了她的手腕,垂下眼睫:“怎麽不問?”

“問什麽?”

沈荷揉了揉手腕,瞅他:“你和方青嗎?你不會以為我真的生氣了吧?”

她又不傻,怎麽會看不出來方青是故意的。

許揚竟然松了一口氣。

他喉結上下滑動,嗓音又低又磁,問她:“沒生氣,為什麽咬我?”

“因為讨厭你!”

許揚胸腔微微一震,眸子裏藏有暗湧。

沈荷沒察覺,語氣變得不太正經,像個流氓:“要不另一邊也咬一口,不然不對稱。”

她走上前,假裝真的要咬他。

還以為許揚會躲開,誰知道他站着一動不動,似乎打算任人宰割。

這下就尴尬了。

沈荷也就溜溜嘴皮而已,哪敢真的再咬一口呢。

她悻悻地收回手,裝模作樣的摸了摸頭發,給自己找個臺階下:“算了,快午睡了,我得先回宿舍了。”

這次許揚沒再跟着她。

他看着女孩落荒而逃的身影,眼裏滾過一抹極淺的笑意。

——

男生宿舍,羅宇傑躺在床上吃葡萄。

許揚是最後一個回來的。

宿舍裏其他人都在聊游戲,只有羅宇傑一眼看見他脖子上的創口貼,雙腿一蹬,坐起來:“你脖子怎麽了?”

“貓抓的。”

羅宇傑知道他經常會去宿舍樓下喂流浪貓,也就沒有懷疑,還幸災樂禍:“怎麽喂了這麽多次還會咬你,是不是你故意惹怒它們了?”

許揚淡淡“嗯”了聲,爬上自己的床。

羅宇傑随口嘀咕了一句:“小白眼狼。”

午休的鈴聲從外面傳來。

許揚躺下來,手臂覆在眼皮上,腦海裏就出現了沈荷的身影。

微風徐徐,她站在淺淺淡淡的陽光底下,似真似假的笑着說:“因為讨厭你!”

宿舍漸漸安靜了下來,困意來襲。

許揚轉了個身,面向牆壁的方向,他已經很久沒有夢見小時候了。

那年冬天,因為父母工作的原因,他轉學到了新的幼兒園。

開學第一天,他看到班上有個紮着羊角辮的女孩把班裏的兩個男孩打哭了。

開學第二天,他又不小心看到羊角辮女孩蕩秋千時把門牙給摔斷了。

開學第三天,羊角辮女孩偷偷摸摸給他送了一瓶旺仔牛奶,讓他一定要保守秘密,可惜因為門牙漏風,說話不太利索,所以揮着拳頭威脅人的樣子很滑稽。

再後來,他在新幼兒園只待了兩個禮拜就又轉學了。

雖然跟班上的小朋友都沒有過多的接觸,但是他到現在還記得,記得那個羊角辮女孩,記得她摔斷門牙時想哭又忍着眼淚的倔強模樣;記得她戴着毛茸茸的帽子,圍着厚厚的圍巾,乖乖坐在教室裏等父母來接的畫面;還記得老師上課點名總喜歡叫她,說她的名字好記。

許揚當時沒放在心上,現在想起來,覺得老師說的沒錯。

他這一記,就記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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