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黑暗中的注視者
麗星郵輪在茫茫海上經過了星城,到達了美麗的馬來西亞。
一路上的風景不斷變換,越往這邊走,樹木植物的顏色越鮮豔。
謝沅芷注意那位笑容可掬的英俊侍者已經有好幾天,船上工作多,可是他也能抽出時間下船逛逛。
可是他獨自一人的時候并不像工作時那般笑容可掬,他眉頭緊鎖,心事重重。
謝沅芷悄悄尾随着他,他很多時候只是呆呆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腳邊一群膽大的鴿子在覓食,游客嬉笑着從他身邊走過,小攤小販們在附近做着小買賣,空氣中彌漫着冰淇淋的甜香,到處都是顏色豔麗的花朵,孩子們手中攥着五彩斑斓顏色各異的氣球。
可是這快樂沒有傳染給他一絲一毫,他在這氛圍中顯得格格不入。
只除了那一刻,謝沅芷發現,已經是第三次,有一個小孩子遞給他一枝紙折的玫瑰。
由三個不同的小孩子送來的紙玫瑰,每次都掐準在他獨自一人的時候送來。
紙玫瑰背後一定有一個動人的故事,因為謝沅芷發現,只有這一刻,他才會從心底高興起來。
謝沅芷當然已經知道他的身份,從小陳傳給她的資料來看,他正是張曉鳶的青梅竹馬,任磊。
他們之前是一對戀人吧?否則張曉鳶不會這樣不顧一切放下工作飛奔到他身邊。
可是,為什麽不見面呢?
任磊在船上工作,想要查到張曉鳶的房間號并不是難事,可是他也沒有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麽呢。
也許,只是想着有一雙充滿愛意的眼睛在暗處注意着他,哪怕只是收到紙玫瑰這一刻的快樂,其餘都是等待和痛苦,他也心甘情願。
雖然謝沅芷不甚了解愛情,但是她明白它的魔力。
她身邊就有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但是她也知道,有時候愛情足以是一個人生命的全部,可以讓人拾起對生命的信心和渴望,也足以可以讓人生生撕裂出巨大的傷口,鮮血淋漓,最後心如死灰。
任磊緩緩展開玫瑰,怔怔看了半晌,謝沅芷輕輕走到他身後瞟了一眼。
他們隔天晚上就要見面了。
任磊把紙重新折回原來的樣子,小心地收進口袋。
他在小攤子前流連,最後選了一串手鏈。
紅豆做的手鏈,一顆顆紅紅的飽滿的紅豆,雖然廉價,卻質樸而可愛。
而且,此物最相思。
謝沅芷也買了一串,她記得謝婉如有一件純白細麻紗的裙子,配這條手鏈一定好看。
晚上她在船上的劇院看了一場電影,那種有人在暗處注視的感覺仍然還沒消失。
她覺得她突然和任磊有了一種共鳴,只是任磊是被他的愛人注視,而她自己則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而那個傳說中的新進人員還沒有和她聯系。
她回房間把最新進展報告,然後沐浴,穿着白色浴袍站在房間的小露臺上看海。
海風吹拂她濕潤的發,海上的夜空美得令人驚嘆,即使在船上一周什麽都不做,只是晚上看星空都已經足夠。
她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又來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
她轉頭一看,但也只看到隔壁露臺上白色紗簾微微拂動。
她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點,好奇心也膨脹到極限,她要自己去解開這個謎。
正在這個時候,沅芷聽見客房服務的服務生推着餐車走動的聲音。
她把耳朵貼在門上,聽到服務生按了門鈴,又說了話,可是都沒有回應。
接着她聽到服務生掏出鑰匙開門的聲音。
她立刻從餐桌的冰桶裏拿出香槟,打開門走出去,剛好服務生正準備推着餐車進去。
她聽到隔壁房間的浴室裏傳來嘩啦啦的淋浴的水聲。
“送餐來啦,正好我餓了。”她拿着香槟如自家人一般走進房間。
服務生見她身穿浴袍,頭發濡濕,再聯想到浴室裏傳來的水聲,立刻帶入一般劇情。
船上這種“豔遇”太多了。
他送上禮貌的微笑,把餐盤端到桌上擺好,默默地推着餐車離開了。
沅芷立刻關上門,進入大搜查模式。
她要查出這個偷窺人的身份。
衣櫥裏挂着幾件男士衣服,沒有什麽特別的,甚至連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都沒有。
房間裏收拾地異常整潔,簡直不像是男人住的房間。
她把所有的櫃子都翻了個遍,還是沒能發現任何有用的信息。
這房間收得也太幹淨了吧?難道這男人洗澡都把随身物品帶進去?她在心裏惱怒地嘟囔。
正在這時,房間的燈突然滅了,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發生什麽事?
謝沅芷有一瞬間的混亂,然而在下一刻,她已經決定要從露臺溜回去。
之前她看過露臺間的距離,以她的身手,應該可以安然無恙。
她悄悄地往露臺邊挪過去,正在這時,一只手臂突然在黑暗中伸出來大力按住了她的肩。
謝沅芷吃了一驚,努力想要掙脫,可是那人的身體緊緊貼着她的,她的腰也被一只大手緊緊扣住,她能感覺到那人身上的溫度和那手的力度。
黑暗中誰都沒有出聲,空氣中流淌着晦暗不明的危險氣息。
她暗自悄悄地提起右腳。
“對第一次見面的女士,這樣可不禮貌。”她慢慢地平靜地說道。
“對于潛入我房間衣冠不整的女人,我也沒覺得你的行為有多禮貌。”男人聲音輕快,似有笑意。
謝沅芷狠狠往後一踩,正中那男人的腳,他一吃痛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她立刻脫身。
“啪”,房間的燈再度亮起來。
“鬼鬼祟祟的,搞什麽!”她擡頭向那人看去。
兩人的目光交彙時,謝沅芷微微愣住了。
那個男人相當年輕,而且,有着一具相當好看的皮囊。
很多人見到長得好看的人很容易會産生暈輪效應,覺得好看的人就是一個好人,從而産生一定程度上認知障礙,可見一副好皮相是多麽重要。
這個男人,就享受着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
他穿着一件普通樣式的白色T恤配牛仔褲,可是好看的人穿什麽都好看。
他還有深深的酒窩,此時他正在微笑,那酒窩肯定讓不少女人甘願醉死在裏面,那雙眼睛,那麽肆無忌憚地看着她,不知道為什麽,謝沅芷甚至感覺地到他眼神中的炙熱。
“看什麽!”謝沅芷在那一刻簡直想挖出他的眼睛。
她生氣的時候臉頰會迅速地紅起來,這一點和以前一模一樣。
可是她已經長大了,她有着柔軟纖細的腰肢,她濡濕的發絲仿佛擁有蜿蜒游走的魔力,那香氣已經鑽進他的心裏,她的一切一切,太容易讓他沉淪。
他沒有隐藏對她的感情,事實上他已經忍耐地太久了,他的忍耐,已經在他們接觸的那一刻化為烏有。
他的目光禮貌地朝她胸前看去。
謝沅芷立刻敏感地一低頭,臉色突變。
因為剛剛的掙紮,她的浴袍帶子已經松了,此時浴袍微微敞開,春光乍洩。
她立刻整理好衣服。
再擡頭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朝她伸出了手。
“我是穆川,郭氏偵探社的新進人員,也是你的搭檔。”
“是後輩,不是搭檔!”她沒好氣地拍掉他的手。
“讓我們來慶祝吧。咦,你已經帶來香槟了?”穆川絲毫不在意她說的話,他已經熟練地開了香槟。
“慶祝什麽?有什麽好慶祝?”謝沅芷板着一張俏臉。
“慶祝我們的~相遇。”穆川遞一杯香槟給她,“我有預感,我們的生活會因為這次相遇而改變。”
“改變?我感覺遇到你我會變得很倒黴,這是我第一次掉進同事設置的陷阱。”謝沅芷盡量不去看他,但是她無法拒絕香槟。
她接過香槟喝了一大口,用來平複自己郁悶的心情。
穆川把剛剛服務生送過來的食物打開,剛好兩份。
這一切,都是設計好的,他早就猜到她會來他的房間。
兩年的工作經驗居然比不上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
謝沅芷氣餒。
但她還是坐下來陪那小子在一起吃完了飯。
“香港天氣真的像傳說中那麽壞嗎?”
“潮濕、悶熱,下雨的時候更壞,奉勸你盡早辭職。”謝沅芷嘴上毫不留情。
穆川只是抿着嘴淡淡地笑。
她吃完飯施施然離開了,只留下空氣中殘留着她的味道緊緊地纏繞着他。
那是一種極淡的香氣,不是他所了解的任何一種味道,甚至那味道只是他心裏的一種感覺,讓人心旌搖曳、心猿意馬。
可是,她沒有認出他。
不是不遺憾的。
是的,這麽多年都過去了,他和以前有了太多的變化,可是他依然期待她能認出他。
因為這會代表着她還是那個她,這會代表即使過了二十年,她依然是小冰,一切都沒有變。
可是他很快就釋然了。
沒有什麽比現在更重要了,過去的每一天都比不上今天,比不上他接觸到她,感受到她溫度的那種安心感。
而且他的心中終于有了答案。
為什麽這麽想念,為什麽一定要找到她,為什麽只是在暗處偷偷地看着她都會讓他那麽快樂。
他已經找到了這些問題的答案。
那些純真的想念經過漫長時間的沉澱已經發酵,釀成了一種嶄新的讓人沉醉的東西。
穆川站在露臺上,隔壁的燈光終于暗下去,她睡了。
海上的星夜美得不可思議,海風吹拂在他臉上,他腦中浮現她看海時的側臉,臉上蕩出笑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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