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戀人抑或其他
晚宴終于緩緩拉開了帷幕。
這是郵輪上唯一一次不分貴賤的活動,不管是經濟艙還是貴賓艙,都一樣可以平等參加,當然前提是你有一件很不失禮于人前的晚禮服。
沅芷拾掇好自己,打開房門,發現他的新“搭檔”已經等在門口。
他穿一件極普通的細麻西裝,一點沒有刻意打扮的痕跡,但是他有那麽一具好皮囊,衣服穿在他身上無比熨貼合身,足見他身材幾乎和男模一般。
沅芷見過很多人,許多有錢人奮力地把自己擠進昂貴的衣服裏,可惜太刻意了,再貴的衣服都看不出舒服感。
顯然他沒有這種苦惱。
他微笑着上下打量着她。
她頭發盤起來了,露出曲線優雅的脖頸,身上穿的是一件煙灰色魚尾裙,顏色看上去平凡無奇,可是裙子緊緊包裹住她的身軀,勾勒出曲線,一直到小腿下面才微微松開來形成魚尾,最奇的是在夜晚的燈光下,随着她的動作,裙尾便微微地閃着光,好像美人魚的鱗片。看得仔細了,才發現是裙擺上釘着零星的珠光亮片,亮片不很多,只在她動的時候微微地閃光。
“可以走了嗎?”兩人互相打量,沉默半晌,沅芷忍不住問道。
“當然。”他微微一颔首,把手臂屈起來朝她伸過去。
她不發一言繞過他走到前面去了。
他也不惱,加快腳步跟上去,唇邊滑過一絲笑意。
已經有不少人來到宴會廳,觥籌交錯、衣香鬓影,看得出每個人都盡力打扮了自己,有的人只是消磨時間,有的人卻是在尋找一段豔遇,更有的人,是在尋找下一段人生。
這麽多人,張曉鳶會在哪裏現身呢?
“你覺得在這種場合,什麽樣的人最不引人注意?”他在她身邊輕聲問道。
是侍者。
她突然間恍然大悟,這默默穿梭在宴會廳裏統一着裝的侍者,每一個都能看見他們,可是幾乎每一個人都不會注意他們。
所以即使是張曉鳶,也能安然無恙地在大庭廣衆下出現。
她的目光開始在侍者中搜尋着,終于鎖定在一個身材嬌小皮膚白皙的侍者身上。
她手中端着托盤,上面有香槟白蘭地紅酒,她就像一個普通的侍者。
這時,任磊走到她面前。
沅芷和他都緊緊盯着他們。
只見張曉鳶朝任磊嫣然一笑,把托盤遞給他。
任磊神色有些激動,還是穩穩地接住了托盤。
“那托盤一定有古怪。”
“我猜那是最後一朵紙玫瑰,”謝沅芷轉頭看他,“你覺得這種偷偷摸摸的情況是不是反而會讓人覺得刺激?”
“的确,血氣上湧、心潮澎湃。”他颔首。
沅芷挑了挑眉,正準備揶撸幾句,可是已經有人捷足先登。
一股甜香傳來,沅芷不由自主皺了皺鼻子。
“能和我跳一曲嗎?”聲音的主人來自一位不超過二十歲的女孩子,短裙,腰間露出窄窄的腰身,圓潤的肚臍露在外面,臉上雖然沒有什麽化妝,但是已經相當吸引人。
她的目光絲毫不膽怯扭捏,定定地看着穆川。
年輕女孩子擁有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秘訣就是青春,所以什麽樣的衣服穿起來也都有健康感,所以更加純真可愛。
她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眼帶笑意。
“我已經有女伴。”他露出微笑,頰邊的酒窩立刻浮現。
女孩子眼神立刻轉向沅芷。
“千萬不要客氣,盡管和他跳吧!跳到散場是最好。”沅芷把他推到女孩面前,剛好舞曲切換了新的一首。
眼看他已經和那女孩子一起跳起舞來,沅芷嘴角浮出笑意。
她悄悄走了出去,舞會已經開始了,侍者已經默默退場。
果不其然,船上僻靜的一角,沅芷看到張曉鳶在和任磊接吻。
他們像極了一對生離死別卻用終于重逢的愛人,他們不顧一切地緊緊摟着彼此,炙熱而濃烈。
沅芷默默別轉過頭去。
過了一刻,他們終于分開彼此。
沅芷看到任磊掏出那串紅豆手鏈,顫顫巍巍地給張曉鳶系上。
張曉鳶愣了愣,眼裏滴下淚來,她深深親吻任磊的面頰,親昵地叫他“磊哥”。
“謎題都解開了。”有人突然在謝沅芷耳邊說道。
“什麽謎題?”沅芷聳聳肩反問道,一邊擡起眼看穆川,他實在已經長得很高。
“你怎麽這麽快就出來?”
“我說過我已經有女伴。”他唇角揚起笑意。
夜裏的海風已經有點冷意,她不由得微微縮了縮肩膀,還沒回過神來,已經覺得肩上一暖,原來是他脫下西裝披在他肩上。
“張曉鳶是為了見愛人才失蹤的,不是嗎?”他為她攏了攏外套。
沅芷彎起嘴角,笑容讓人有些摸不透真實意味。
“如果我說,這一切都是演戲呢?”
“演戲?”穆川挑了挑眉,一臉的不解。
“女人,有時候是很可怕的。”她目光看向大海,一直看到那深黑無邊的地方去。
“為什麽這麽說?”
“不是有人說,無論招惹什麽不要招惹女人嗎?女人的體能注定她們是社會上的弱勢群體,但是,女人如蒲草一樣柔卻韌,她們的毅力往往很可怕,所以才會把生育後代這種巨痛交給堅毅的女性而不是強壯的男性吧。女人看上去很簡單,你對她好她會湧泉相報,可是千萬不要讓她死心,因為,女人,什麽事情都做得出。”
“你也是這樣的女人嗎?”他的兩只手臂撐住甲板上的欄杆,把她環在他雙臂間的狹小空間裏。
她嘴上微笑,腳下卻毫不猶豫踩在他的皮鞋上,還大力地碾了幾下。
“我更加可怕,因為我有仇必報,所以千萬不要得罪我。”她的手指在他的面前嚣張地搖了幾下。
穆川笑笑放開她。
“所以你覺得張曉鳶不是如我想的那麽簡單?”
“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隐藏這麽久才見面,今天你也見到了,以張曉鳶的聰明,她一上船就有機會和任磊見面,為什麽大費周章,又用紙玫瑰傳情?”
“你是說,太刻意了?”
“因為,愛就是愛啊,真正的愛不需要這樣精心安排,除非張曉鳶有目的。”
“我知道很多富商的公子哥都和她有過交際。”穆川說道。
沅芷點點頭:“我們的任務是查她的下落,如今已經明了。她的私生活,我們沒有必要深究。”
對于張曉鳶的故事,沅芷并不是不好奇的,只是張曉鳶和她一樣是從大陸漂泊到香港的女孩子,她知道其中艱辛,不願意再把別人的傷疤翻出來攤開在陽光下。
第二天,郵輪終于到達泰國。
沅芷忙着下船給家裏的三個女人買紀念品,各種手工藝品挑的是不亦樂乎。
她在一個賣香薰的櫃臺前流連的時候,突然有一只纖纖玉手遞給她一袋。
“這種叫香茅,味道清新,別的地方不太有。可以放松精神、舒緩壓力。”
她有些訝異地擡頭,對上那張洗盡鉛華的美麗臉龐。
“多謝。”她不動聲色接過香薰。
“沒想到現在會有這麽漂亮的娛樂記者。”張曉鳶遮陽帽下的小臉漾出不符合實際年齡的笑容。
呵,我不來找你,你倒來找我了。
沅芷心中想道。
“不用隐瞞了,你是哪家的?如果不說,我會直接叫我經紀人和你聯絡。”
“張小姐,我不是記者,我受雇于陸氏。”沅芷揚起臉,說話的瞬間她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
“是啓珂叫你來找我?”張曉鳶似放心不少。
“算是吧。”
“我很快就會回去,我在上海還有工作。”張曉鳶似下定了決心說道。
“我會如實轉告。”沅芷颔首。
“我希望你不要轉告其他多餘的消息。”張曉鳶咄咄逼人。
“我有分寸。”沅芷已經不想和她再聊下去。
“我和任磊,沒有什麽。我們不過是青梅竹馬,我今晚會結束一切。我希望不要節外生枝,做我們這一行,一點點小事有可能就會毀了我之前苦心經營的一切。”她的語氣突然轉柔和了起來,楚楚可憐地望着沅芷,讓人心下不忍。
“我明白。”
“不問我為什麽?”張曉鳶有絲驚訝。
“我不是娛記,我的任務是找到你,而不是挖出你的故事。”沅芷如實答道。
“多謝你。”張曉鳶笑了。
她走了。
謝沅芷回到船上和穆川分享這個消息。
“從她上船開始,每一步都經過精心設計,那一朵朵紙玫瑰看似是傳遞愛情和思念的,但是卻打着勾起過往回憶的主意,換句話說,她在試探,試探過往的這段愛情,這個不想再被挖出來的不堪身世,和這個身世有關的人,對現在的她有沒有威脅。”
“其實她想要放棄的是過去的張曉圓?”
“是的。”
“過去的張曉圓有什麽讓她必須要放棄的嗎?”
“讓人看不起的不單純的出身,也許為了生活她坐過一些不能被曝光的工作,她自己也說,一點點小事有可能就會毀了她之前苦心經營的一切。”
他點點頭,突然挑起別的話題。
“你以前是什麽樣的?”
“很普通。”她想了想答道。
“你有什麽想要抛棄的過去嗎?”他的雙眼緊緊盯着她,好像要探尋她的秘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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