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節

交到了周的手中。

周明非,他,還好嗎?

嘉爾點開周明非所有的社交賬號,空白,空白,空白。

他還是忍不住去留了言,周先生,我是嘉爾,我看到新聞了,你還好嗎?

一天,兩天,三天,一周,兩周,三周……沒有回音。

媒體鋪天蓋地的懷念了Alain一個月,漸漸也沉寂了,巨星隕落,自然有新星升起,有人猜測,周明非會不會是下一顆升起的巨星。

這場跟嘉爾無關的變遷令他第一次感受到世事無常,他回想這大半年的遭遇,從秀開始,到大刊雜志,到跟何遇的拍攝合作,到網絡上被無數話題讨論,被貼上無數标簽……他問自己在意這些嗎?他渴望有好的作品,希望自己有好的表現,他是一個模特,所做一切不過是本職,他去做到自己的最好,至于媒體的熱捧和粉絲的青睐,都是一時的吧,他想,就像Alain的新聞,當下全球都在點蠟燭追逝,而一個月就已經不再有人講起,這個社會太快了,快到什麽都留不住。

何遇呢,他留得住何遇嗎?或者,何遇留得住他嗎?

何遇帶嘉爾去一個地下藝術節,一個本地知名的先鋒舞蹈團體發起的活動,集合了各種藝術形式的表演,藝術品展覽、行為藝術表演、音樂、舞蹈……

他們找到活動舉辦地,在一幢又老又舊的居民樓單元門前看到大批聚集的年輕人,每個人的穿着打扮都極盡彰顯個性,黑色的嘴唇,從頭頂到嘴唇的刺青,剃光頭的姑娘,漁網襪的男生……何遇跟他們很熟稔的打招呼,然後帶着嘉爾從單元門進去,順着向下的地下通道,彎彎繞繞一圈之後,來到真正的“地下”藝術節。

這裏曾是戰時挖出的防空洞,空氣潮濕悶冷,各種藝術表演已經開始,嘉爾跟何遇沿着防空洞一路走過去,看到有人在咆哮的朗誦詩歌,身邊一大群人跟着一起咆哮,有人在跳他看不懂的舞,有人在身體上畫畫,有人在表演實驗話劇,還有一個黑暗幕布遮起來的小房間,每次只能一個人進去看表演……來看演出的人也來來回回的走動着,像一簇簇在深水裏游動的魚。

幾乎所有人都認識何遇,他時不時會停下來拍攝,拍到投入的時候會忘了嘉爾,他就一個人随意的到處看,到處都是莫名亢奮的人,狂舞着狂嘯着,那些表演,怎麽說呢,看起來每個表演者都有很強的表達欲望,近乎宣洩,人群也跟着一起狂躁,然而嘉爾卻像個格格不入的冷靜旁觀者,他慢慢順着樓梯又回到了地面,陽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經歷這一番地底的狂躁,他只覺得深深的,空虛。

一會何遇上來找他,不明所以,“怎麽突然上來了。”

“沒事兒,你去玩兒吧,我就跟這等你行了。”

“你不喜歡是嗎?”

“也沒有,就是,不太懂……”

何遇笑了,“誰懂他們啊,都瞎玩兒,算了你要不想待那咱們走吧。”

這不是第一次這樣了,何遇很想讓嘉爾融入他的生活,工作之外他去的地方都帶着嘉爾,展覽、演出、聚會……只是十次有九次都會發現嘉爾在人群中自己一個人待着,露出不太自在或是完全走神的樣子。

何遇認真對嘉爾說,“那些場合你不喜歡,以後我們都不去了。”

“那怎麽行,”嘉爾吃一驚,“都是你的朋友,要不,我就不去了,你跟他們玩兒。”

“其實,我那些朋友,你都不喜歡吧。”何遇看着嘉爾。

嘉爾垂下了眼睛,“沒有的,只是,不知道跟他們說什麽。”

何遇無可奈何,他願意去做出一些妥協,可是他就是天生愛玩愛鬧的性子,他可以跟嘉爾厮守一天,但到了夜晚他就像必須要去尋找獵物的獵人,在一個個躁動的場合裏去釋放年輕的荷爾蒙。

嘉爾每次見到夜晚的何遇,都覺得他像一只小野獸,不管在床上,還是跟他的聚會,而嘉爾自己,感覺自己跟他隔着一條河,他愛看何遇在對岸生姿搖曳,只是他自己只能遠遠看着。

嘉爾每天點開周明非的賬號,時間在這裏仿佛停滞了,最後一條發布是Alain車禍的前一天。

社交網站自動給他推送了一條熱搜新聞,“最優秀華人設計師辭任奢侈品設計總監”,嘉爾心頭一驚趕緊點開,“周明非日前通過Unique官方渠道正式發布新聞,辭任Unique設計總監一職”,配的新聞圖片上周明非在一個媒體發布會現場,看不出情緒。

嘉爾點開Unique官方賬號,新發布了一條三分鐘的短視頻,是周明非的辭任演講,他講的英文,言辭懇切,嘉爾聽了一個大概,好像是說自身狀态欠佳,無力繼續負責品牌接下來的全球拓展重任,遂自行卸任。

講完便鞠躬,轉身離開,沒有給現場媒體任何提問的機會。

嘉爾覺得心裏悶得發慌,他靠着椅子沉默良久,再次點開周明非的社交賬號,他想對周明非說點什麽,這個時刻,他只想說你在哪裏,你,還好嗎?

點開留言,發現他兩個月之前發出去的留言狀态是“已讀”,他一下條件反射的跳起來,周明非看到了!雖然他沒有回複,但是他看到了!嘉爾再次編輯消息,“周先生,我看到新聞了,你現在在哪裏,你還好嗎?”停了一會,嘉爾繼續打字,“你,會回上海嗎?”

點了發送鍵,嘉爾感覺心跳有些快,看着那條消息,“未讀”,再刷新,“未讀”,嘉爾茫然的刷新着,不知道在期待什麽。

一個月過去,日日點開刷新,仍舊“未讀”。

何遇約嘉爾去一個Livehouse看搖滾演出,裏面的鼓手是何遇很多年的好友,曾是中國搖滾領軍人物的鼓手,現在組了自己的樂隊,嘉爾到現場的時候,裏面已經躁成一片,臺上聲嘶力竭的吼着,鼓點密集狂熱,人群托着一個“跳水”的人輪轉着,嘉爾發現這個“跳水”的人是何遇,他正high到癫狂。

嘉爾想了想,轉身又走了出去,他并不反感這些,只是他沒法融入,這些躁動狂熱的氣息像火爐一樣,他覺得自己适合寒帶,以前看BBC的紀錄片《冰凍星球》,那些生活在苔原帶的動植物,嘉爾覺得自己也适合在那裏。

Livehouse所在的區域是一大片酒吧聚集區,嘉爾漫無目的的走着,找了一條看起來幽靜的小巷走進去,巷子盡頭有一團幽暗的光,走進,發現是一家很小的酒吧,門上寫着“去年夏天在馬裏昂巴”,有幾個老外坐在門外的路邊喝酒,屋子裏面的人也并不多,嘉爾推門而入。

酒吧角落有一個很小的舞臺,一個長發女生低低唱着爵士,嘉爾坐到把臺前,要了一支1664,他覺得有點悶悶的。

唱爵士的女生結束下去了,有一個男人抱着一瓶酒踉踉跄跄走上舞臺,仰頭喝了一口,放下酒瓶,抱起放在地上的吉他,掃了一把和弦,開始唱一首英文歌,聲線低沉壓抑,歌詞仿佛在喉嚨裏打轉,他垂着頭,半長的頭發蓋住臉頰。

嘉爾只覺得這個人太悲傷了,這首歌太悲傷了,他聽不太真切歌詞,不知道那個人在唱什麽,但是他掃過琴弦的手指,他看不清的面龐,散落的發絲,甚至腳邊的那瓶酒,都在訴說悲傷。

嘉爾慢慢走過去,越來越清晰的看到唱歌的人,他的心跳越來越快,他很肯定他認識這個人,那他每天都在追蹤,卻始終毫無音訊的周明非。

他回來了,嘉爾心中只有這一個念頭。

周明非醉的厲害,一首歌沒唱完吉他已經快拿不住,在手裏歪歪斜斜的垮下去,整個人坐着也快支撐不住,嘉爾一步跨上舞臺,雙手架住他,把他從舞臺上攙下來。

嘉爾說,“周先生,你還記得我嗎?”

周明非的眼神在嘉爾臉上停留了一秒,然後焦點飄向了不知道什麽地方,臉上浮起一個恍惚的笑,艱難開口說,“是你啊”,說完伸手在嘉爾臉龐撫摸了下。

嘉爾不知道他認出的“你”是不是自己,只覺得又開心又難過,他也不知道周明非經歷了什麽,為什麽整個人看起來如同溺水一般,沉重,悲傷,開心的是,不管如何,周明非回來了。

他扶起周明非往外走,但周明非完全說不清自己住在哪,嘉爾想了想,就近找了一間酒店,開了一個房間,将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的周明非放到了床上。

距離那場轟動的上海大秀已經過去一年又三個月,嘉爾那句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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