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你是我的窗戶

兩人之前的談話被忽然冒出來的幾個同學打斷了，拿完畢業證之後，方卉拖着木小雅去了附近的咖啡廳。

“卡布奇諾外加一塊黑森林蛋糕，你去買。”一進咖啡廳，方卉就毫不客氣的指使木小雅。

“好的大小姐，還要點別的嗎？”木小雅無比配合。

“先這些吧，吃完本小姐再加。”方卉傲嬌的一甩頭，先去裏面找座位去了。

木小雅笑了笑，去前臺買了蛋糕和咖啡一起端了過去。

方卉抿了一口自己的咖啡，餘光掃到木小雅面前的黑咖，頓時蹙了蹙眉：“你怎麽喝黑咖啡，多苦啊。”

木小雅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她出國後因為學習和工作太忙，經常熬夜趕設計稿，所以養成了喝黑咖啡的習慣。但是現在的自己，卻是不喜歡的。

“最近沒怎麽睡好，提提神。”木小雅随便找了個借口。

“叔叔阿姨不同意吧。”方卉猜測道。

“也沒說不同意，就是還在考慮。”

“考慮？從小到大，叔叔阿姨對于你的決定什麽時候考慮過，哪次不是全力支持的？考慮就表示他們不同意。”方卉從小到大最羨慕的就是木小雅有一對開明又民主的父母，不像她爸媽，愛瞎管。

“他們會同意的。”木小雅信心十足的說道。

“不同意也不行啊，反正你證都領了。”方卉吐槽道。

“是啊。”木小雅忽的想起昨晚白川好像也說過一樣的話，頓時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你還有心情笑？”方卉提醒道，“說真的，白川可是自閉症患者，他懂什麽是婚姻嗎？結婚可不是一沖動領個證，老公長的好看就行，以後可是要一起過日子的。等以後你們有了孩子……對了，他懂怎麽生孩子嗎？”

“方卉！”木小雅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好友，前面還說的挺正經的，怎麽越到後面越不像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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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那個了嗎？”這思想一跑偏，就怎麽也拐不回來了，方卉才不怕木小雅瞪她呢，越問越露骨了。

“你想什麽呢？”

“那就是沒有了。”方卉一看木小雅的表情就知道這對新婚夫妻估計還純潔的跟張白紙沒區別，“不行，我得查查，要是自閉症患者不會那什麽，你們還是趁早離了吧。”說着，方卉還真拿手機查了起來。

“你夠了啊！”木小雅又羞又氣，一把奪過了方卉的手機。

“好啦，不逗你了。”方卉見木小雅急了，不再繼續逗她，“那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舉辦婚禮？”

“應該……不會辦吧。”木小雅遲疑了一下說道。

“也是，畢竟家裏剛有老人去世。”方卉理解的點點頭。

提到白奶奶，木小雅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腕上的玉镯。

“你手上的镯子是白奶奶送的吧？”方卉注意到木小雅的表情猜測道。

“嗯。”木小雅點頭。

“這镯子看起來可不便宜啊，看來老人家是真的很滿意你這個孫媳婦。”方卉雖然不懂玉，但是這種水頭翡翠玉镯，只要是真的那價格絕對不低。

木小雅笑笑沒說話。

“對了，白川的父母對你是什麽态度？”方卉又問道，“你下個月不是要出國留學嗎？他們家會同意你去嗎？”

“我……不去留學了。”木小雅說道。

“你不去了？”方卉皺眉，“你為了白川連留學都放棄了？”

“不是為了白川，我是自己不想去了。我想過了，我決定和你一起開工作室。”木小雅原本今天就是要和方卉說這個事情的，正好方卉問起，她就索性說了。

她和方卉大學學的都是鞋類設計，大四下半學期的時候，面對即将畢業的現狀，她和方卉做了完全不同的選擇。她申請了SG設計學院的研究生，打算繼續深造，而方卉則決定自己開一個工作室，自己做鞋類設計。

“你跟我一起開工作室？你不是說，就我們這種毫無名氣的大學畢業生，開工作室肯定賠錢嗎？”方卉驚訝道。當初她說要開工作室，木小雅可沒少打岔。而且方卉也知道木小雅擔心的有道理，但是她不在乎。她開工作室其實就是圖個樂，虧了也沒關系，反正她爸有錢。

“套句你說過的話，虧了就虧了呗，反正姐有錢。”木小雅分外壕氣道。

上一世，方卉的工作室效益并不好，一直沒倒閉都是方卉自己貼錢撐着的。如果是以前，木小雅自然不會選擇和方卉一起開工作室，但是現在，她只想做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惬意悠閑的渡過接下來的四年。

“差點忘了，你現在可是嫁入豪門了，不差錢~~”

“沒錯。”木小雅笑着應和，其實她身上是有些積蓄的，上大學的時候，她賣過幾款鞋子的設計圖給生産廠家，設計費加提成，林林總總的加起來，少說也有二三十萬了。用作工作室的前期投資的話基本上夠了。

“那下午我們一起去看房子，我約一下中介？”有了木小雅的加入，方卉頓時幹勁十足起來。

“好啊。”木小雅欣然同意。

放了學，木若舟和妻子一起去菜場買了菜，然後慢悠悠的往家走去。兩人正讨論着晚上是先做魚還是先做肉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家門口正端端正正的站着兩個人，手裏還拎着不少禮盒。

“木老師，沈老師。”

“白先生，白太太？”木若舟微微一愣，随即，了然了對方的來意。

雖然他和妻子對于女兒忽然和白川結婚的事情還有些不能接受，但是卻做不到把人拒之門外。

“木老師，沈老師，小川和小雅結婚的事情，是我們白家失禮了。”一進門，白國渝就先道歉。

“白先生不用這樣，小雅都和我們說了，結婚的事情是她自己決定的，不關你們的事情。”木若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這件事情其實不賴白家，說到底是他們家女兒自己要嫁的。

白國渝和妻子對視一眼，兩人心裏都清楚，木若舟雖然嘴上說的客氣，但是心裏其實是不情願女兒嫁給他們家白川的。這一點，來之前他們心中早有了準備。

“木老師，沈老師，其實我們今天來，就是想要正式和你們商量一下孩子們的婚事的。”李蓉說道。

“你們打算怎麽商量？”木若舟皺眉。

“木老師，沈老師。”李蓉無比真誠的說道，“這門婚事，我知道是我們小川高攀了你們家小雅。扪心自問，如果小雅是我的女兒，我也不會同意讓她嫁給一個有自閉症的丈夫。但，我是小川的母親，我私心裏卻是希望促成這門婚事的。所以我們今天來，就是想要為我們家小川争取一下你們的同意。”

争取女方父母的同意，這種事情本應該是男方自己來的，但是白川是自閉症患者，他做不到，所以只能是白國渝夫婦過來。而這恰巧也是木若舟夫妻二人，最介意的地方，但是他們還是耐着性子聽了。

“小川有自閉症，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別人很難走進去，這也是你們擔心的地方。但是我想告訴你們的是，在小川的世界裏，是有小雅的位置的。”李蓉說道，“白川的奶奶在醫院的時候說過一句話，她說，小川的世界很小，小的幾乎只能裝下他自己。但是當他為某個人敞開心扉的時候，那個人就會是他的全世界。你們的女兒對于我的兒子來說，就是這樣的存在。”

“當然，我們也知道，我們這麽說也沒什麽信服力，所以，我們把小川的主治大夫找來了。如果你們方便，可以聽聽他的專業意見嗎？”李蓉征求兩人的同意。

白川的主治大夫？木若舟夫妻二人對視一眼，而後，同意了李蓉的建議。

白川的主治大夫馮教授是自閉症方面的權威，為了今天來木家拜訪，白國渝親自去醫院把人請過來的，而馮教授之前就一直在外面的車上等着。

白國渝親自出去把馮教授請了進來。簡單的寒暄後，馮教授并沒有急着介紹白川的病情，而是先放了幾段白川的治療視頻。

第一段視頻裏的白川很小，看起來大概七八歲的樣子，他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畫着畫，他很專注，無論馮教授在一旁多麽的想要和他産生交流，他都不理會，一直到馮教授問他：“畫上的女孩，是你的朋友嗎？”

“木小雅。”半響，白川稚嫩的童音，從視頻裏清晰的傳了出來。

第二段視頻裏的白川長大了一些，大概十一二歲，他正在看一本漫畫書。

“小川，你怎麽忽然想到看漫畫書了？”

白川不理。

“這本漫畫書好看嗎？”

白川不理。

“這本書是誰買給你的？”

白川沉默了片刻回道：“小雅的。”

後面又接連播放了兩三段治療視頻，內容大多類似，都是在馮教授無法和白川取得溝通的時候，只要提到木小雅，白川都會或多或少的給出反應。

馮教授随後解釋道：“我接觸過許多自閉症的孩子，有一些根本不會說話，有一些甚至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認識，而極少數有表達欲望的自閉症孩子，也很少有恢複到白川這個地步的。白川的恢複，在我研究的病歷裏來說，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奇跡，因為他幾乎恢複了社交的能力。”

“當然，他的這種能力拿來和普通人比較還是有差距的，但是只要他願意走出來，他完全有可能做到獨立生活。”馮教授說道，“而他之所以能夠恢複的這麽好，是因為在他自己的世界和我們的世界之間，有相通的窗戶。這種窗戶，大多數的自閉症患者，可能終其一生都不會有。但是白川很幸運的，擁有兩扇。”

“一扇是白奶奶，一扇是木小雅。”

木若舟和妻子的心情無比複雜，他們情不自禁的又看向了視頻裏最後被定格的畫面。畫面裏少年模樣的白川正在畫畫，畫紙上是一個女孩的背影，她坐在綠瑩瑩的草地上看着遠方，裙擺下是色彩鮮豔的花朵。整幅畫的用色明亮活潑，明朗愉悅的情緒幾乎躍然紙上。

那是白川眼中的木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