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成長

白川獨自一人上班的第一天, 似乎連老天都有些可憐他，于是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左手撐着雨傘, 右手摳着褲縫，時不時的回頭往臺階上望一眼, 哪怕是隔着雨幕和兩米臺階，木小雅也能感受到白川身上濃重的不安。

“站那都十分鐘了吧。”一大早跑來看熱鬧的方卉, 端着一杯咖啡靠在落地窗上, 那表情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九分鐘。”木小雅糾正。

“有什麽區別！”方卉翻白眼, 這丫頭是不是和白川在一起呆久了, 邯鄲學步學人家對數字敏感呢, “要不算了吧，你看他那樣子多可憐。”

“不行！”木小雅拒絕的果斷而幹脆。

“這是下了狠心啊？”方卉有些驚訝。

“有些事情他總要學會的。”

“前陣子看你對他心疼的樣, 我還以為你已經做好了就那麽照顧他一輩子的準備呢。”

“我也想啊……”帶着一抹苦笑，木小雅輕聲感嘆着, 如果可以, 她也不想這麽逼着白川。

“你說什麽？”

“我說……小川一定可以克服的，就像我當初讓他去晨跑一樣。”是啊, 就像晨跑一樣，把曾經抵觸和厭惡的事情，變成他喜歡的一種生活習慣。

“不過你真不怕白川出事嗎？雖說他家裏人都同意了，但是白川要是真出事了，他們肯定還是會怪你。”方卉提醒道。

“我知道。”木小雅早有心理準備了, “白峥說的對, 如果小川出事了, 他們一定會怪我。”

“白峥？他竟然這麽說？”方卉瞪着眼睛，一副就要發飙的模樣，“你都對白川這樣了，他們竟然還要怪你，憑什麽？”

“我想他不是這個意思。”木小雅解釋道，“他的意思應該是，無論這個決定是誰做的，一旦小川出了事，我們都會相互責怪。責怪對方，也責怪自己。但是愛除了包容和守護之外，還有責任。想要讓小川變的更好，我們就要去冒險，既然要冒險，就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我要有，他們也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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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他這還是信任你了？”方卉挑眉。

“應該吧，白峥親口說過，我是在法律和道德上，和小川最親的人。”

“不愧是上市企業的總經理，這話說的，一般人還真聽不懂。”方卉扭頭看了一眼窗外，一輛出租車從路口緩緩駛了過來，“已經地五輛了啊。”

木小雅也有些緊張，她屏住呼吸，等着白川的反應。

白川也注意到車子了，他下意識的又回頭看了一眼木小雅，木小雅也在看他，但卻怎麽也不肯過來幫他一把。

真的要自己一個人打車過去嗎？

車子越來越近，似乎終于确定木小雅今天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過來幫他了，白川深吸一口氣，擡手朝前伸出。

“先生，坐車嗎？”出租司機準确的把車停在白川的面前，搖下車窗熱情的問着。

白川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他有些無助的再次轉過身，發現木小雅依舊站在高高的臺階之上，沒有挪動一步。

“小川，你明天早上一個人打車去公司。不用緊張，很簡單的。你看見出租車了就擡手，然後出租車就會停下，等師傅問你是不是要坐車的時候。你點一下頭或者答一聲是，拉開車門坐在後座。等上車了，師傅會問你想去哪裏，你就把公司的地址給他。做完這一切，你就可以像以前一樣，等到了公司下車就可以了。”

白川默念着昨晚木小雅教給他的坐車流程，他這一段默念，花費了很長時間，好在這些出租車司機都是木小雅事先打好招呼的，所以并沒有急着催促。

白川能擡手招下車，已經是一大進步了，接着就等他鼓足下一股勇氣，上車離開。

“是。”終于，白川回答了司機的問題。

“那您上車。”司機暗道一聲，可算是有反應了，然後急忙提醒對方上車。

上車這個動作白川還是很熟練的，他拉開車門，合上傘，然後坐進去。

白川剛坐下，司機就啓動了車子，一刺溜的竄出去老遠，吓的白川急忙反身往身後看。但是木小雅的身影已經被路邊的樹木擋住，看不見了。

“先生，去哪兒啊？”師傅開始打表。

白川渾身一僵，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和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擠在一個分外狹小的空間裏。他緊張的無法說話，甚至有些想要從車上跳下去。

“先生，告訴我你要去哪裏呀？”師傅見白川不回答，緊急着又問了一句。

“我……我……”要下去，白川的手指已經悄然扣在了車門內把手上，正在這時，他身上的手機響了。

“小雅……小雅……”白川拿起電話慌亂的喊着，仿佛抓到浮木的溺水者。

“小川，別怕，安靜下來，深呼吸……”木小雅的聲音一遍一遍的在電話裏那頭重複着，直到白川的情緒平穩下來，她才問道，“你告訴司機師傅，你要去哪裏了嗎？”

“沒有。”白川搖頭。

“那你還記得嗎？”

“三南路1999號，逸風大廈。”

“那你重複給你前面的司機師傅聽，他就會送你過去了。”木小雅柔聲道，“小川，電話別挂，我在這邊陪着你。”

這句話給了白川無窮的力量，白川再次強迫自己抽離只有他和木小雅的世界，試圖和前面的司機溝通：“我……要去三林路1999號，逸風大廈。”

“好嘞，很快就到。”司機師傅沒有回頭，也沒有多說其他的話，仿佛後面發生的一切他都沒有看見一般。只是又一次檢查了門鎖，确定自己車子的車門都緊緊的鎖住了。

車子才到三南路的拐角處，門口的保安就遠遠的看到了，他急忙拿着對講機對那頭喊了一嗓子：“二少的車子到了。”

然後幾步上前，幫白川拉開了車門。

“二少，來上班了？”

小保安的出現，讓白川徹底穩住了心神，他真的到逸風了，開門的還是每天早晨的保安。

“二少，您不下車嗎？”保安見白川在發愣，忍不住小聲提醒了一聲。

白川當然要下車，他拿着傘剛要起身，忽的想起一事來，伸出左手在褲兜裏掏了掏，掏出一百塊錢來，遞給前面的司機：“錢。”

白川記得，到達公司之後，他要把車費付給司機。

“找您的零錢。”司機也是一早就算好的零錢，直接抓過來給了白川。等白川一下車，就火急火燎的開着車走了，仿佛生怕白川又坐上來一樣。

“小雅，我到了。”白川的手裏還拿着電話。

“那你去上班吧，下班，我在工作室等你一起回家。”

“嗯。”白川不住的點着頭，盡管木小雅看不見。挂了電話，走進逸風大樓，看着周圍熟悉的一切，想着剛才自己真的一個人成功坐車來到了這裏，白川的心頭忽的就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信心。

“總經理，二少已經在研發部了。”呂陽看了一眼手機，把阿童木發過來的消息，告訴了在辦公室來回踱步，坐立不安的白峥。

“知道了，開會！”白峥拿起手機，把這個消息通知了父母以及木小雅。

“是。”呂陽轉身出去，通知已經在會議室等了二十多分鐘的高管們，總經理馬上過來了。

木小雅和白川雖然是一直通着電話的，但是在白峥的确認消息沒有發過來之前，她始終不敢完全放心。一直到這時候，她才算是徹底放松下來。她笑着看向全程陪着她的方卉，激動道：“他做到了，他學會一個人坐出租車了。”

“知道了，瞧把你激動的。”

“你不懂，這是小川邁出去的第一步，他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我是不懂，那我以後慢慢看。”方卉也希望白川可以變好，最好是越來越好。

下午五點半五分，木小雅收到了白峥發給她的消息：小川，上車了。

木小雅當即就抱着沒畫完的設計稿，從自己的辦公桌，轉移到了門口的吧臺。臉正對着馬路的方向，以确保白川過來的第一時間，就能看見她。

“叮！”

木小雅的手機又進來一條消息，是白川的：我上車了，也告訴了司機工作室的地址。

這是在求表揚嗎？木小雅忍不住一笑，鼓勵道：進步很大，值得表揚。

出租車師傅，路況熟，車速快，所以白川比預計的早五分鐘到達了工作室門口，木小雅正低頭改一個小設計，錯過了門口停下的出租車。但是白川卻一眼，看到了玻璃窗後的木小雅。

他撐着傘，踩着歡快的步伐，朝木小雅望去，隔着一扇玻璃窗，等着木小雅發現自己。

木小雅畫好最後一根線條，下意識的擡頭往外看去，想要看看出租車到了沒有，誰想一擡眼就迎上了白川得意的笑臉。

白川在外面笑，木小雅在裏面笑，兩人隔着一層玻璃，誰也沒動。

忽然，白川伸手在雨傘邊沿接了一點水，然後沾着雨水在玻璃窗上飛快的寫出一行字來：小雅，我回來了。

簡單的六個字，激動的木小雅直接從工作室裏沖了出去，出入雨中，沖進白川的雨傘裏。

“好唯美啊。”工作室唯二員工之一冷藝。

“好浪漫啊。”工作室唯二老板之一方卉。

“為什麽不讓白川直接進來呢，木木姐自己跑出去，兩個人的衣服不是都濕了？”工作室唯二員工之一小新。

“閉嘴！”來自冷藝和方卉的雙重鄙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