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不用懂傷心

自閉症患者只願意聽自己想聽或者自己在意的事情。如果是他們不在意的事情,那麽就算你在他們面前重複無數遍他們都可以自動屏蔽掉。但如果是他們在意的事情, 哪怕你只是不經意的在他們面前說了一嘴, 他們都會銘記于心, 甚至耿耿于懷。

白峥只是一句假設, 但這句假設每在白川的腦海裏過一遍, 他都會煩躁的想砸東西。

不行, 要控制自己。

有些慌亂的拉開右手邊的抽屜,白川拿出裏面的耳機給自己戴上,直到周圍的噪音全都消失, 世界裏只剩下木小雅的歌聲之後, 他的情緒才漸漸的緩和下來。

“二少這是怎麽了?”辦公室外,胖子滑着椅子來到阿童木的身邊,“有段時間沒見二少戴耳機了吧。”

“估計是跟總經理吵架了吧。”畢竟這二少剛從總經理辦公室回來。

“诶诶……大新聞, 二少把總經理給揍了。”阿童木話音才落, 忽然就有人高聲的喊了一句。

“不會吧,怎麽可能。”衆人興奮的八卦起來。

“千真萬确, 這事都在公司群裏傳開了, 我查了一下i, 八卦的源頭是總經辦第一秘書。”

“我去,你小子又去黑隔壁八卦群, 不過這總經辦傳出來的消息應該假不了。”

“咱們二少威武啊,連**oss都敢揍。”

“難道只有我好奇, 到底總經理對咱們二少做了什麽, 才讓咱們話都懶得多說兩句的二少, 忽然動手了?”

“我倒是更好奇,咱們總經理這個弟控,怎麽舍得激怒咱們二少的。”

研發部裏讨論的熱火朝天,一邊讨論還一邊暗搓搓的透過玻璃去觀察白川的神色,仗着白川聽不見,光明磊落的八卦起當事人來。

阿童木聽了一會兒,拿出手機給木小雅發了一個微信:二少把總經理給打了,這會兒正心情不好呢。

手機號碼是木小雅主動留給阿童木的,為的是萬一白川在公司出點什麽狀況,研發部裏可以有人直接聯系到她。

收到消息的木小雅吓了一跳,白川怎麽能把白峥打了呢?她立刻回消息問道:怎麽回事?

阿童木:不清楚,反正總經理肯定是被打了,據說眼睛都淤青了。(來自最新補充的八卦消息。)

木小雅皺了皺眉:那白川現在什麽怎麽樣?情緒還好嗎?

阿童木:二少戴着耳機,目前情緒還算穩定。

木小雅:好,謝謝你。

白川怎麽會打人了呢?而且聽阿童木的敘述,白川雖然情緒有波動,但是并沒有發病。

在沒發病的情況下主動打人,除了擔心,木小雅更多的是好奇,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能把好脾氣的白川給氣急的想打人了。

下午六點,白川準時出現在工作室門口,他一陣風般的跑進來,把沙發上的木小雅緊緊的抱在了懷裏。

“怎麽了?”忽然被抱住的木小雅,驚愕的想擡起頭,卻發現白川抱的太過用力,她竟然動彈不得。

“小雅。”白川低着頭,把臉埋進木小雅的頸窩裏,聲音悶悶的,仿佛受了無窮的委屈。

“怎麽了呀?”木小雅耐心的又問了一遍,同時忍不住在心裏犯嘀咕。她得到的消息明明是自家老公把大伯子給打了啊,這怎麽看着反而像是自家老公受了委屈呢。

“你會不會跟我離婚?”白川問完,下意識的又把懷裏的人摟緊了幾分,一副生怕媳婦忽然跑掉的架勢。

“離婚?!”這從何說起,木小雅一臉的迷茫,“我幹嘛跟你離婚?”

“不離婚?”

“不離。”

“你保證。”白川依舊不放心。

“我保證,你要是還不放心,回去我們就把結婚證給撕了,這樣就離不了了。”木小雅失笑,她得趕緊表明立場才行,不然她就快被白川勒的喘不過氣來了。

“嗯,回去就撕掉。”原來還有這個方法啊,早知道,他早就撕掉了。

還真要撕啊,木小雅都無語了:“你這是怎麽了,幹嘛忽然提離婚的事情?”

“都是大哥不好。”白川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白峥讨厭極了,“他自己離過婚了,就想我也離婚。”

“不至于吧。”木小雅不信,白峥怎麽可能是這種人。

“那他幹嘛忽然讓我和你離婚?”

木小雅怔了怔,覺得自己大約破案了。

“所以你就打他了?”

“嗯。”白川頓了一下擡頭問道,“你怎麽知道,他找你告狀了?”

白峥找我告狀,怎麽可能。木小雅險些被白川逗笑:“是阿童木和我說的,他跟我說你把大哥揍了。”

“嗯,揍了!我讨厭他!”白川現在想想都還覺得憤憤不平呢。

打架的原因知道了,但是白峥怎麽會無緣無故的讓白川和自己離婚呢?木小雅想了想問道:“大哥不是這種人,你是不是誤會了,他前面是不是還說了什麽?”

“我送他禮物,他收了。”白川有些委屈,早知道就不送他禮物了,“然後他忽然問我,如果你離開我了,我會怎麽樣?”

原來如此……

木小雅懂了,她拉了拉白川的胳膊,示意他在自己身旁坐下,然後把那杯差點灑掉的咖啡挪到白川面前,勸說道:“大哥是說如果,如果是一種假設,他并不是真的希望我們離婚。”

“我不喜歡這個假設。”白川皺眉道,“我讨厭這個假設。”

“我知道你讨厭,但是……”看着極度抵觸的白川,木小雅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現在的白川對于感情的表達和理解,比以前要進步很多。那麽如果幾年後自己離開,他是不是會真的如自己所願,理智的接受這種離別。有一點難過,但不會太過傷心呢?

白峥顯然是顧忌到這一點,所以他才會在自己對他說出自己可能有病後,對白川進行試探。而白川給出的反應,顯然出乎了他的預料,也出乎了自己的預料。

“小川,我不會和你離婚的。”木小雅正色起來。

“嗯。”白川開心的點着頭,這種保證,他聽多少遍都不會膩。

“但是如果我生病了……”

“你生病了嗎?我們去醫院。”白川吓的立馬從沙發上站起來,拉着木小雅就要去醫院。

“沒有,你坐下,我是說如果。”木小雅有些無奈的把白川安撫住。

“為什麽你們都要說如果,我讨厭如果。”白川讨厭這些假設,因為每個如果後面,都有一些不好的東西,大哥是,小雅也是。

“因為表姐……”木小雅問道,“表姐忽然離開了,表姐夫很傷心,我也很傷心,你呢?”

“我……我不傷心。”白川誠實的回答着自己內心的感受,“我……不太理解那種情緒,對不起。”

白川不能理解這種悲傷的情緒,但是他的理智告訴他,這種情況是不對的,因為有人離開,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

“不用道歉,你這樣很好。”聽到白川的回答,木小雅反而松了一口氣,白川果然是不懂的,他不懂得傷心難過的情緒,這多好啊,“你不用懂,一直不懂也挺好的。”

白川懵懂的嗯了一聲,他總是習慣性的讓自己照着木小雅期望的方向成長着,如果木小雅想讓他懂,那麽他就努力的去學習,如果不想,他就努力維持原狀。他的要求不多,只要小雅不離開他就行。

轉眼又是周末,已經好幾個禮拜沒有讓他們過去吃飯的沈清怡,忽然提前一天打電話讓木小雅周末過去。兩人不敢怠慢,周六一大早就去了木家。

“讓你們過來吃晚飯,你們來這麽早幹嘛?”沈清怡白了女兒一眼,“我和你爸一會兒還得去趟學校呢。”

“期末考還沒準備完啊?”木小雅問。

“哪那麽容易,才弄好卷子而已,之後還要安排考試,批改試卷,一大堆事情呢。”沈清怡說道。

“沒事,你們忙你們的,一會兒我和白川去隔壁看會兒書。等下午了,我們去買菜,晚上我給你們做飯,你們記得回來吃就行。”木小雅安排着。

“這結了婚,倒真是越來越賢惠了。”沈清怡笑道,“那行,你做飯,回頭讓你爸洗碗。”

“我洗碗。”白川不幹了,自己的活怎麽可以讓岳父搶走。

“好女婿,你老丈人我沒白疼你啊。”木若舟見白川如此上道,頓時老懷大慰。

白川愉悅的嗯了一聲,他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但是老丈人在誇自己他還是聽懂了的。

白川的反應太逗,讓人忍俊不禁的笑了好一會兒。随後,木家夫妻去學校上班,木小雅和白川則在家裏窩了一會兒之後,就去了隔壁院子的書房看書,一直看到午飯時間,又回來簡單煮了碗面條。等下午,兩人出去采購一番,塞滿了廚房的冰箱。

因為白川特別喜歡在家吃飯,這半年來,木小雅的廚藝進步不小。一下午的時間,一頓晚飯準備的非常豐盛,四個人,六菜一湯,湯是炖了一下午的大補雞湯,讓還在家門口的木家二老,遠遠的就聞到了清香。

“還熬湯了?”木若舟大步跨進廚房,“喲,還是雞湯,我好久沒喝了。”

“那您一會兒多喝點。”木小雅笑道。

“好,我去換衣服。”木若舟哈哈笑着,轉身回卧室換衣服去了。沈清怡掃了一眼餐桌,發現飯菜準備的都差不多了,也跟着一起回屋換衣服去了。

木小雅和白川一起把雞湯盛好,等他們端上桌,木家二老也都換好衣服走了出來。

四人入桌吃飯,飯菜很可口,一桌人有說有笑的,氣氛溫馨而融洽。等飯吃的差不多了,木若舟和妻子對視一眼,同時放下了自己手裏的筷子。

木小雅立刻猜到,父母這是有話要說了。

“小雅,我和你媽今天叫你們過來,是有話想要和你和白川說。”木若舟開了話頭。

“您說。”木小雅放下筷子,做洗耳恭聽狀。白川見了,也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學着媳婦的樣子,正襟危坐。

“最近這段時間,發生了一些不大好的事情,你表姐……忽然沒了。”提起林涵,木若舟忍不住又是一聲嘆息,“這人生啊,就是這麽無常。”

“爸,有什麽話您就直說,”木小雅發現,這做老師的就是喜歡繞着彎的鋪墊,她爸一個數學老師也不例外。其實她爸一開口,她就已經猜到二老想說什麽了。

“我來說吧。”沈清怡知道自己丈夫心裏不好受,于是主動接過了話頭,“就是你表姐的這個病,它是遺傳病,我們後來了解了一下,據說是只要是和林涵有血緣關系的人,基因裏可能都會帶有這種疾病。”

遺傳病?!

原本一直安靜聽着的白川,嚯的一下站了起來,他滿臉驚恐的望着岳父岳母,抖聲問道:“什麽遺傳病?”

林涵被查出遺傳病的時候,白川當時并不在醫院,木小雅回去之後也沒有和白川刻意提過,所以白川直到現在才知道遺傳病的事情。

“小川不知道?”沈清怡疑惑的看向女兒。

“我沒說。”木小雅搖了搖頭,一邊安撫着白川重新坐下。

“什麽遺傳病,小雅和表姐也有血緣關系,是不是也會有遺傳病?那小雅是不是也會得和表姐一樣的病?”只一瞬間,強大的邏輯思維讓白川聯想到了所有可能的後果,想的越多,他就越害怕,越害怕,他就越不安。許久不曾有過的無助感,正在他的腦海裏不斷的擴張。

“你先別緊張,聽我說。”沈清怡知道白川是在擔心小雅,急忙解釋道,“小雅沒事的,我這段時間打聽了一下,我們家族裏大多數的女性在成年後都有暈眩症,我有,林涵也有,但是小雅沒有,所以小雅應該是安全的。”

木小雅看了一眼母親,眨了眨眼,沒說話。

“那媽媽呢,媽媽會得病嗎?”聽到小雅沒事,無助和不安瞬間消退了大半,剩下的一些,是對于岳母的擔憂。

“這正是……我們今天想對你們說的。”沈清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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