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上輩子的事

“所以說,你就是那個蟾月定下的承約之人?”

前面兩人的談話還在繼續,庾邵卻在這邊跳了腳:“屁話!那小子讓他聽個曲兒都能睡着,讓他承約?讓他學箜篌?怎麽不讓他上天呢!四丫頭,我跟你說啊…丫頭?”庾邵轉頭見容蕪面上呈現出驚恐之色,張了張嘴,急忙安撫道,“你別急,墨凰那家夥雖然路癡了些,但腦子還算清醒,不會…”

容蕪卻沒有理會他,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庾邝,好像要将他看穿。

“既然是蟾月所定,你可有證據?”

“在下的箜篌為家兄親授,還請先生鑒定。”庾邝一抱拳。

墨凰眉微擡,看了他一眼,接着對身旁随從一點頭,随從會意擺好了箜篌。

“公子請。”

庾邝回禮,坐到了方才的石臺上,垂眸靜想片刻,手輕擡,擺在了箜篌之上。

“搞什麽…這小子什麽時候學的這般有模有樣了?”庾邵莫名其妙地看着,卻在樂聲響起時瞪大了眼睛。

“這是…《月下引》?”

墨凰聽到後也睜開了眼睛,有些失神地看過來,好像透過庾邝的身影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哎,二哥什麽時候也會彈箜篌了?…”庾蘭站在容蕪身邊,挽着她的胳膊喃喃道,“以往只知大哥房間角落裏有一架箜篌,卻蒙了灰也不怎麽見他彈過,以為只是擺擺樣子的,卻不知二哥也會啊…”

一曲奏畢,墨凰緩緩點點頭道:“神态和風格都與蟾月相似,這種曲調也只有他能教的出來。《月下引》乃我為他所作,既然傳于了你,想必承約無誤…小兄弟,你說你叫什麽名字?”

“…庾邝。”

“庾邝。”墨凰點點頭,“我會在闵京小住,你可前來,但拜師就免了罷。”

“多謝先生。”庾邝有些小失望,但還是恭敬地行了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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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了墨凰,庾邝興奮地走了回來,與庾蘭說着什麽,庾蘭也是為他高興。視線移向容蕪時,見她像是見了鬼似的向後退了幾步,躲在庾蘭的身後,笑意不由減了些,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真沒想到二哥還深藏了一手!大哥也是偏心,偷偷教你卻不教我…”下山的路上,庾蘭不滿地嘀咕着。

“你整日忙着各種功課,還有聚會賞花,見上一面都是難…”

“哼,借口…你們不是比我還忙?”

“好了好了,等二哥跟着墨凰先生學成,再來教你可好?”

“那可說定了…”

容蕪默默跟在後面,心裏有一個想法越來越萌芽肯定,看了眼身旁皺着眉頭的庾邵,冷冷道:“你根本沒有教過他,對吧?”

庾邵轉過頭來,看着容蕪認真道:“多年前因機緣巧合結識了墨凰,但我與他交情和賭約之事并未告訴過任何人。平日在府中極少奏箜篌,更別論親自教授庾邝…”接着嘴角抽了抽,搖搖頭道,“但從他今日的表現來看,的确是我□□出來的模樣,連起手落勢都帶着我的影子,要被師父看到了非又要罵上一頓。”

“你的師父是墨凰先生?”

“不,我師從元白。”

“可你不是說…墨凰是他的關門弟子嗎?”

“嗬,那個老不正經的,關門開門不就是動動手的事?”

“……”

庾邵嘆口氣,看着前面的背影道:“真是怪了,難不成是我夢游時候逼着庾邝學的箜篌?”

“或許是…上輩子的事呢?”容蕪低聲道,說到最後聲音小的幾乎聽不到。

“嗯?”

或許是…上輩子你真的教過他呢?

或許…他也是,重生而來的呢…

***

回到府中,容蕪還沒有時間消化今天發生的事,就被容菱的出現給打斷了。

半夜,杏春一臉為難地領着頭發散亂的容菱敲門走了進來。

“小姐,三小姐想找您一同睡…”

容蕪見有人進來,條件反射地一把拽起被子将睡在裏面的庾邵蒙了個嚴實,繼而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多此一舉,尴尬地轉過了臉對她們扯出笑來。

容菱愣愣地看着她麻利地一系列動作,張張嘴道:“容蕪,你床上有人嗎?”

“沒,沒有哇!”容蕪說着趕緊又把庾邵臉上的被子給拉下來,挺着胸脯指了指,“你看,空空的啊!”

容菱白了她一眼,繞過杏春走了過來,爬上床躺到了裏面,吓的庾邵跳腳翻出來,頭朝下摔在了地上。

容蕪皺着臉不忍直視地別開眼。

“今晚我跟你一起睡。”容菱下命令般地說道。

“…三姐姐,你精神好像不太好?”容蕪努力裝作平靜無波的神情問到。原先的攀在她肩上的書生好像不見了一般,但她方才卻忽然從容菱身上看見了仿佛重影般的書生影像,一晃而過,蒼白的臉龐與容菱瞬間重合。

“哪有?你的意思是嫌棄我不成?…”容菱硬着聲音指責道,卻在接觸到容蕪眼中的擔憂後頓了頓,弱下了聲音,“就是…最近總是做噩夢…”

容蕪不由看向庾邵,只見他了然地撇撇嘴道:“成天夜間與鬼魂做交易,哪裏能睡好覺?怕是再過不久,她都要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吧!”

“那可怎麽辦…”容蕪脫口而出道。

容菱以為是在問她,哼了一聲拖過被子蒙在了頭上,悶悶道:“不要你管,睡你的吧!”

看着身邊鼓起來的一小團,沒有安全感地蜷成胎兒狀,容蕪輕嘆一口氣。她應該也是怕極了吧…與容瑩關系僵了後,只能跑到自己這裏了。

“沒事了三姐姐,快睡吧。”容蕪輕柔地拍了拍她,也重新躺了下來。

只有庾邵怨念地坐在地上,瞪了容菱一會兒,認命地靠在床邊閉上眼睛。

庾邵有些不淡定了。

本想着只有一日,卻沒想到往後每天晚上,容菱都準時出現在容蕪的卧房裏。也難怪,因容蕪有符牌的關系,容菱在這裏竟然可以一覺睡到天明,這幾日氣色已是越來越好。

但容蕪卻一點也不敢放松下神經,有一晚上突然驚醒,見庾邵擋在了自己身前,他的面前赫然漂浮着一縷白煙,一頭還連接着熟睡着的容菱,隐約可以看出是那書生的容貌。

“你這又是何必…我寄附于人類,你又能高尚不到哪裏去呢?”書生沙啞的聲音說道,有時還會突然轉換成容菱的嗓音,在夜間顯的格外空靈詭異,“若不是能延長時間,你又為何要留在這個丫頭身邊呢…護着她,也是為了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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