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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業園在郊區, 方圓幾十裏都是各種廠房, 各個廠區間有生活區，不過并沒有太多娛樂場所和設施，只有遠處有一兩個小公園, 裏面全是些老年人健身器材。

喬樂待在這裏, 根本沒什麽地方可以去, 而向梅一天到晚上班, 她自己一個人在屋裏待着, 刷手機刷到眼睛疼。

好在唐老爺子邀請她們五號去老宅吃飯, 向梅有些緊張，四號就請了假，帶着喬樂去買衣服。

兩人轉地鐵到了市區, 喬樂感嘆唐逸說得真對, 小長假期間擠一次地鐵，果然能根治求生欲。

向梅帶着喬樂上了商場，商場裏也是人滿為患，商家也趁着節假日搞促銷，到處挂着折扣牌。

商場裏衣服琳琅滿目，當然價格也是很驚人。

喬樂以前逛商場，只看喜不喜歡, 但現在她居然開始看标價了。

向梅顯然很少逛商場，多少顯得有些拘束，裝修太過高檔的店，她基本不敢進。喬樂一眼掃過商場那些熟悉的品牌名, 知道随便一件裙子都得花向梅兩個月工資，所以她也不進去看，只說不喜歡。

兩人在商場逛了大半天，居然什麽也沒買。向梅似乎有些歉疚，抓着喬樂的手，低聲說：“樂樂，你有喜歡的衣服就去試，沒關系的，媽媽有錢。既然帶你來了，肯定是有準備的。”

喬樂無所謂地揚揚眉，甜甜地笑了，“媽，你別老勸我買了，你覺得我漂亮嗎？就我這麽漂亮的，穿麻袋都好看，一會兒去服裝批發市場挑件裙子就行了。”

“樂樂……”

向梅大概又心酸又感動，一時聲音都有些啞了。

“哎呀，行啦，”喬樂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媽，我想吃冰淇淋了。”

“哎，行，我們去買冰淇淋。”

兩人下到一樓買了冰淇淋，喬樂拿着冰淇淋，舔了舔，笑眯眯對向梅道：“我們回去吧。”

“還是再看看吧，來都來了，反正一年也買不上一件好衣服，咬咬牙就買了。”

喬樂擰不過她，兩人又逛了會兒，向梅看中了一件紅色短袖衫，她原以為短袖不會太貴，誰知一看價格，将近兩千。

她忍不住低呼了一聲，“這麽貴？”

導購員剛才一直跟着她，原本看她穿一身地攤貨就覺得她大概不會買東西。現在又聽她這麽說，一時态度就有些不好。

“阿姨，這已經是我們店最便宜的了，您要是連這個都接受不了，還是直接去批發市場吧。”

她還用着敬詞“您”，但臉上卻一副“買不起別看的神情”。

喬樂一聽這話就火了，她一把拽住向梅，把她護在了自己身後，揚眉看着面前的導購員，“美女，你什麽意思呀？”

喬樂從小嬌慣着長大的，還沒真怕過誰，她往那兒一站，氣勢還挺唬人。

導購員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滿臉無害，穿的跟個燒火丫頭似的小姑娘氣場這麽強。

喬樂還想嗆她幾句，卻感覺向梅在後面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她的衣擺。

接着，向梅低低又畏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沒關系的，樂樂我們走吧。”

她大概真的急，聲音都帶了哭腔。

喬樂皺一下眉，回過頭對她笑了笑，“行，我們走。”

兩人出了店鋪，喬樂一路都不再說話。她長這麽大，從沒有因為錢受這麽大的屈辱，她想起向梅怯懦畏縮的模樣，受了侮辱也只能息事寧人，心裏就又酸又澀的，很不是滋味。

她甚至有些不知道怎麽面對眼前的情況，在她印象中，她爸媽都是強大而無堅不摧的，面對弱小又怯懦的向梅，她除了難過，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喬樂一直覺得自己很厲害，天上地下喬樂大人最吊，可是現在，她發現其實她什麽都不會。面對現實社會，她就是想替向梅撐腰都做不到，喬樂心裏越想越不是滋味。

向梅還在低低的說話，經過剛才那件事，她怕喬樂不開心，一個勁哄她安慰她，好像自己受氣沒關系，不能讓喬樂不開心。

母愛可以這麽偉大又這麽卑微。

喬樂突然停了下來。

“樂樂，你怎麽了？別不開心，沒什麽的，有媽媽在呢。你要是實在不開心，我們去把那件衣服買了。”

向梅喋喋地說着，喬樂突然一把抱住她，靠在她肩膀上，“媽，我不難過，我以後要掙很多錢給你，讓別人不敢看不起你。”

向梅愣了好久，才哽咽着說：“媽媽不用你掙多少錢，你有這份心，媽媽就夠了。”

第二天去唐家老宅，唐老爺子安排的非常周到，清早就派助理來工業園接向梅母女了。

喬樂和向梅經過昨天的事，也沒心情逛街了，兩人只選了稍好點的衣服穿上，表示尊重。

老宅也在郊區，不過在西邊，從外環繞過去也不近，車程近一個小時。

老宅是四合院建築，現在屋檐處挂滿了國旗。老爺子退伍軍人，對國慶十分重視，每年國慶，全家人都要聚一次，比過年還隆重。

今年專門邀請了向梅和喬樂，那都是他戰友的後代，要一起過國慶。

車剛到老宅外，喬樂就看見老爺子杵着拐杖，跟一位老太太等在了門外，應該是唐老太太。

向梅見唐家老爺子老太太親自出來接她們，立馬帶着喬樂過去問好。

兩個老人站在臺階上，喬樂站在下面，揚起頭，乖乖巧巧地問好，說完露出一個笑，模樣乖巧極了。

老爺子和老太太沒女兒沒孫女，一見小姑娘乖巧的模樣，心裏就歡喜。唐老太太立刻下了樓梯來拉喬樂的手。

唐老太太沒有喬樂以為的那種豪門老太太盛氣淩人的架勢，她看起來就是個普通老太太，為人十分熱情，抓着喬樂的手說個沒完。

一行四人進了屋，唐衛國應着國慶的景，不由就想起那些老戰友們，跟向梅絮叨着她父親的事。

喬樂跟着老太太在大宅子裏左右轉了一圈，老太太就帶着她去後廚找好吃的了。

老太太邊把小蛋卷往喬樂手裏塞，邊抱怨，“那些個混小子，沒一個肯陪我來廚房偷東西吃。一個個板着臉，人小鬼大的樣子，有什麽意思？”

小老太太說着，又拿了一盒糕扭頭給喬樂，同時沖她眨了眨眼，“對吧，小樂樂。”

喬樂忍不住笑，連連點頭，“對。”

“你現在住在蠻蠻那裏？我跟你說，那個臭小子最喜歡板着臉裝正經，從小就那樣。不過你別怕他，其實他就是不太會人際交往，然後故意板着臉裝酷。”

“裝酷？”

老太太說着嘆起了氣，“唉，也怪我們。那會兒他媽身體不好，就一直在家教育他，我們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後來發現他媽媽把他教的有些……”

老太太不知道怎麽說了，停頓了會兒，“就是只能堅強不能軟弱，所以他從小就逞強，從來不會露出軟弱的一面。才多大的孩子啊，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自己扛了。現在也是，大家叫他三爺唐總，多風光啊，其實就是個二十出頭的孩子，要擔起這些風光，背地裏得吃多少苦？

“我總想着啊，這孩子在沒人的時候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哭。我印象中從他懂事後，就沒見他哭過。”

唐老太太絮絮叨叨說了不少，中午吃飯時，唐家的那幾個孩子都沒回來，唐老太太又不免唠叨一番，兩個兒子三個孫子，一天到晚見不到人。

晚上才是正餐，吃過簡單的午飯，老太太就忙了起來，親自去廚房安排各種菜式，兒子孫子喜歡吃什麽，沒人比她更了解。

老太太專門詢問了喬樂喜歡吃什麽，然後安排人帶她去後院客房休息。

喬樂的客房在後面一個僻靜的小院子裏，院子古色古香的，雕花回廊前就是假山竹林。這片原本就不在鬧市區，小院子又靠裏，靜谧得只能聽見偶爾的風吹鳥叫聲。

喬樂昨晚滿腦子都在想該怎麽賺錢，想來想去，發現自己除了吃喝玩樂，還真不會什麽了。她愁了一晚上，基本沒怎麽睡，現在往床上一躺，就開始打瞌睡。

她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喬樂摸出手機，見向梅給她發了幾條信息，跟她說唐家的那些孩子們都回來了，讓她一會兒出來打招呼。

喬樂坐起身，拍了拍臉，清醒過來了，就下床準備去前院。

她走過回廊，從小院子的月亮門裏走出來，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煙草味。

喬樂停下腳步，四處張望了一番，見唐默靠在圍牆角落處，正低頭抽煙。

他也會抽煙啊？

喬樂有點驚訝，站那兒看了會兒，唐默突然擡頭看過來了。

他看見喬樂的一瞬間有些怔愣，随即恢複了正常，将手裏的煙掐滅，扔進了垃圾桶裏，然後大步走了過來。

喬樂見他過來，轉身要走開，他卻在身後叫叫住了她——

“喬樂。”

他的聲音有些幹啞，聽起來很疲憊的感覺。喬樂停下腳步，回身看他，他看起來也很疲憊，眼眶紅紅的，像是熬了一晚沒睡。

喬樂回身，歪着頭看他，一副“你想幹嘛”的神情。

唐默站在她面前，也不說話，垂着眼看她，然後緩緩抿了抿唇，一副想說什麽卻又不說的樣子，居然有種可憐巴巴的感覺！

喬樂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

“你想幹嘛？”她有些不耐煩了。

“你……”唐默頓了頓，聲音低了點，“能不能陪我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