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這片已經開始進行拆遷了, 百分之八十的房子都空了, 還剩些釘子戶，人也不多了，各個巷子裏基本看不見人, 空蕩蕩的像座空城, 确實有點瘆人。

兩人東繞西繞走了大半天, 終于見到前面巷子口的大馬路了。

喬樂拉着箱子, 往前跑了兩步, 歡快道：“到了, 你可以回去了，謝謝啦！”

她加快了步子往外走，剛走到巷子口, 就聽見一陣轟鳴聲, 緊接着眼前一花，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是怎麽回事，整個人就被一股極大的力道拽倒了。

等她回過神來，人已經在地上被拖了兩三米，然後胸前的小挎包被扯斷，那股力道消失了，一輛摩托車也随即絕塵而去。

“喬樂！”

唐默在她後面, 趕過來只看見了摩托車的屁股。

“啊。”

喬樂還有點懵，她擡起頭來，他的影子已經籠下來，接着他放大的俊臉就出現在眼前。

他看起來有些焦急？薄唇緊抿着, 一雙眉擰在了一起。

“疼嗎？”

唐默的話音剛落，遞給她一方手帕。喬樂剛接過來，就覺得自己身子一輕，被抱了起來，她下意識抓住唐默胸口的衣服，這時才看見自己手上都是血，下巴處的疼痛也才後知後覺地傳遞過來。

“唐默，我下巴磕破了。”

“嗯，別怕，摁住傷口，我們馬上去醫院。”

喬樂用手帕摁住下巴，擡頭，從下往上看着他的臉，他的似乎仍沒有什麽表情，淡然而篤定的模樣，只是剛才說話時的聲音卻沒有平時那麽平穩了。

唐默将她抱到了車上讓她坐好，整個人也恢複了一貫的冷靜淡漠。他有條不紊地打開手套箱，從裏面拿出新的幹淨手帕遞給喬樂，然後雙手摁住喬樂的肩膀，從上往下看着她，“傷口不大，別怕，別哭，十分鐘就到醫院。”

唐默說完，上了駕駛座，快速發動汽車。

喬樂原本有些慌亂無措，但剛才當她對上那雙黑沉沉的眸子時，突然就安心了，感覺唐默真的可以搞定一切。

“我根本沒哭。”

她确實沒哭，但聲音有些軟，聽起來莫名委屈。

唐默沒說話，也沒看她，目視着前方，默默咬了一下牙。

喬樂的傷口近四厘米，不算太深，但也需要清創縫合。

喬樂在診室裏處理傷口。

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長廊裏，身形修長，模樣帥氣，只是俊臉陰沉，周身氣壓極低，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唐默旁若無人般掏出電話撥通號碼。

“幫我查一輛摩托，車號是xxxxx，今天十一點左右在淮南路口出現。嗯，查什麽？”唐默目光微沉，抿了抿唇，聲音依然清淡，“所有案底，讓他進去。”

那頭接電話的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人誰不好惹，非要惹唐家老三。

唐默收了電話，如無其事地坐在那裏，一雙眼盯着診室門。沒多久，小姑娘出來了，一雙眼紅紅的，不過倒是沒哭。

唐默垂下眼，站了起來，聽醫生的醫囑。

“這是……”

“我哥哥。”喬樂打了麻藥，說話含糊不清。

唐默掀起眼皮，輕輕掃她一眼，沒說什麽。

醫生開始轉向唐默，“回去注意別感染了，這段時間多休息，飲食清淡點，一會兒我開點藥，記得叮囑她按時吃藥。”

從醫院出來，唐默開着車送喬樂回去。

喬樂歪着頭揚起下巴，從後視鏡裏看自己的傷口，在下巴內側一點，她低着點頭基本看不出來，但一仰頭就能看見。

她自己前後左右地摁了摁，然後扭過頭，一臉苦兮兮地看着唐默，口齒不清道：“唐先生，我怎麽這麽倒黴呢？”

唐默扶着方向盤，目不斜視，語氣涼涼，“不是倒黴，是蠢。”

喬樂呵了一聲，狠狠翻個白眼：唐先生，不會說話請你閉嘴！

汽車到了別墅外，喬樂拿着自己的東西往屋走，不忘揮揮手跟唐默告別。她還沒走兩步，手上一空，箱子已經被唐默接過去了。

“你不工作了？”喬樂擡頭，斜眼看他。

“嗯，”他淡淡應一聲，垂眼不看她，“已經忙完了。”

兩人回了屋，喬樂去客用衛生間沖了個澡，就開始在床上躺屍，她躺了剛沒一會兒，就聽見隔壁手機在響，響了老半天，沒人接，斷了片刻，又接着響。

喬樂從床上爬起來，看見唐默的房間門開着，手機就丢在了進門處的一張凳子上。手機屏幕亮着，鈴聲不斷，打電話的人沒完沒了。

喬樂在房間外張望了一下，聽見裏面有流水聲，唐默應該在洗澡。她輕手輕腳推開門，走到衛生間外，含糊着喊了一聲：“你電話響了。”

裏面剛好關了水，唐默的聲音清晰傳出來：“你接一下。”

喬樂輕輕哦了一聲，過去拿起電話接通。

電話剛通，那頭葉淮的聲音就跟炮仗似的傳了過來，“唐默，死哪兒去了？不是說一會兒回來嗎？人甲方是沖你來的，你倒好，跑了！你讓我自己怎麽頂啊？我……”

那頭還沒吼完，喬樂就覺得一股溫熱的潮氣撲了過來，同時聞到一股淺淡的薄荷味，接着，她手一空，手機已經被人從上方抽出去了。

她仰起頭，見唐默舉着手機，淡淡說一句：“我頭疼。”然後就挂了電話。

喬樂：……

唐默就站在她身後，離得很近，沐浴後的潮氣和香味一個勁往她鼻子裏鑽，弄得喬樂心有些亂，她急忙往前走一步，回身看他。他頭發濕噠噠的還滴着水，穿着白色浴袍，領口開得有些大，漂亮的鎖骨露在外面，向下是線條流暢的胸肌，再往下露出一些腹肌的溝壑……

第一次看見唐默穿西裝襯衫以外的衣服，沒想到居然是浴袍這種微妙的東西，喬樂覺得自己的臉好像有點燙，她趕緊垂下眼，目光四處地飄，口齒不清道：

“你……為什麽不去工作？”

唐默将手機随手丢床上，拽過脖子上圍的浴巾擦頭發，面不改色道：“我頭疼。”

“你毛病可真多，”喬樂輕輕撇一下嘴，“今天胃疼，明天頭疼，後天失眠……行，我不說了，別那樣看我，我怕。”

唐默眯眼看她，不由挑一下眉，這話可真熟，當初他也是這麽說她的，不是這裏疼就是那裏疼，渾身都是毛病。

喬樂見他不說話，只是陰恻恻地盯着自己，就覺得汗毛要豎起來了，她趕緊耷拉着腦袋，降低存在感，偷偷摸摸往門外撤，與他共處一室，大有被凍死的危險。

“等等。”

喬樂腳還沒跨出房間門，唐默冷冷就響了起來，喬樂一個激靈，定在原處，擡頭看他：“幹嘛？”

“中午喝蔬菜粥。”

他只是通知她，并沒有征求意見的意思。

“可是我想吃酸辣米線。”

唐默盯着她，眉頭緊了一分，“是不是要我提醒你剛才醫生說的什麽？”

“好吧，”喬樂垮了肩膀，無精打采道，“那你幫我訂一份蔬菜粥吧，一會兒我給你發紅包。”

喬樂說完，蔫頭耷腦地回了自己房間。

這個外賣送得有點慢，喬樂等到一點多，唐默才叫她吃飯。

喬樂下了樓，見餐桌上放着兩碗蔬菜粥，一小碗水果，一片煎好的雞胸肉。她站在餐桌邊看了看，沒見唐默，倒是聽見廚房裏有響動。

喬樂走到廚房門口往裏張望，見唐默正在水龍頭下清洗着蔬菜，清涼的水從他手上流過，喬樂下意識盯着他的手看。手指修長，骨節明晰，皮膚很白，上面隐約可見筋骨紋絡和淡青色血管，非常好看的一雙手。

唐默做的飯特別簡單動作也很熟練，看起來經常自己做飯？他将雞胸肉和西蘭花洗好，切好，分別用白水煮一下，撈出來裝盤，只撒一點鹽和胡椒，然後烤兩片面包片，午飯就行了。

喬樂忍不住搖頭，唐先生吃得也太單調了吧，食色性也，他連吃飯的欲望都這麽清淡，指不準真是個X冷淡。

他做完菜，端着自己的盤子走過來，兩人離得進了，一股清冷而幹淨的薄荷味傳了過來，味道很淡，可在廚房這個狹小的空間裏就被放大了，在喬樂的鼻息間強烈地彰顯着存在感。

喬樂微皺一下眉，往後退了退。

唐默氣定神閑地看她一眼，然後端着自己的盤子出去了。

喬樂屁颠颠跟在他身後，走到餐桌邊坐下。她拿起勺舀了舀碗裏的粥，濃稠軟糯的樣子，粥裏能看見香菇、胡蘿蔔、青菜等食材。

喬樂嘗了一口，味道很不錯，她揚揚眉，擡頭看對面慢條斯理吃東西的人，“你做的？”

“不然呢？”唐默沒看她，只專心吃自己的東西。

“真是你做的？我怎麽這麽不信呢，是不是點的外賣，然後裝碗裏了？”

唐默終于放下了手裏的勺子，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一本正經道：“我有這麽無聊？”

“真是你做的，唐先生，你好賢惠啊！”喬樂喜滋滋地切了片雞胸肉塞進嘴裏，卻感覺一道涼涼的目光正盯着她。

她偷偷擡眼看了對面男人一眼，勉強堆出一個笑來，“我說錯了，不是賢惠，是好棒。唐默哥哥，你太棒了，謝謝你呀。”

叮當一聲脆響，唐默手裏的勺子一抖，撞在了碗邊，差點沒掉地上。

他低咳了一聲，雲淡風輕道：“我只是看你受傷了，而且那天……”哄這個字他實在說不出口，頓了頓，才繼續，“謝謝你陪我聊天。”

喬樂歪着頭看他，勾出一絲笑，玩心十足，“你是說謝謝我哄你睡覺嗎？”

唐默不說話，也不看她，垂下了眼，好像沒聽見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