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生大學生被騙進了…… (1)
傳銷中成員之間不允許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強調互幫互助, 自己的事情別人幫忙做,自己再幫別人做,以此拉近成員之間的關系。別小看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試想, 同吃同住同睡, 還幫你洗腳端水、洗衣服洗碗做飯、洗襪子甚至連內褲也給你洗了,牙膏都給你擠上了, 這也就是小時候爹媽才這麽貼心的對你。但那時候年紀小, 很多事情都忘記了, 并不深刻。
成年後,在社會上摸爬打滾, 受過不少磋磨, 見識了人情冷暖,現在有人無條件這麽對你,時間長了,你感不感動?哪怕其實這些所謂的好,都是你用等值的勞動去換回來的, 但人是有感情的動物,時間長了, 多少會受觸動。
所以每晚的洗腳就成了必修課。團隊裏的成員都是彼此互相搓腳的,但并不固定。
這是林老實來的第五天,前三天,只用別人給他搓腳, 他不用給人搓,從昨天起,別人給他洗腳,他也要蹲下來回報對方,幫別人洗。
這是他第二次給人洗腳。比起昨天的輕微排斥,林老實今天有些期待,他打了一盆稍微有點熱的水,端過來,放到木槿旁邊。
坐在塑料凳上的木槿已經脫了鞋,将腳放進了水盆裏,清涼透徹的水沒過她白皙的腳背,她的腳很秀氣,很白,指甲上還透着微微的粉,顯得很健康。
林老實有些走神,這是除了阿秀,他第二回 給女孩子洗腳,還是個陌生的姑娘,林老實覺得有點不自在。
不過木槿已經進這裏二十天了,估計跟屋子裏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相互洗過腳了,已經習以為常了。見他沒動,她也沒做聲,自己兩只腳相互搓,自己洗。
隔了兩米遠,坐在凳子上享受謝老板服務的龐大海見了,調侃道:“帥哥,洗啊,人家姑娘都不害羞,你害羞什麽啊?洗啊,就當你是洗腳工,哈哈哈,你要不會讓謝老板教你,他以前幹過,是咱們這裏洗腳洗得最好的,按得可舒服了。”
林老實詫異地瞥了謝老板一樣,心想這可真是個人才,當過洗腳工,做過司機,還幹過快遞,送過外賣,開過小店。經歷這麽豐富的人也會被忽悠得找不着北,死心塌地的留在這裏,真是讓人唏噓。
大家彼此都互相洗腳,他不洗也太紮眼了,關鍵是沒法給木槿傳遞消息。
“沒有,這就洗。”林老實回了龐大海一句就把手伸進了水盆裏,手掌并攏,捧了一把水潑在木槿的腳背上,然後捏着她的腳搓了兩下。緊接着林老實的食指停在她的腳背邊緣,猶豫了一下,迅速在她的腳背上寫了三個英語字母“SOS”。
這是求救信號,林老實本來是想寫腳板心的,這樣其他人就看不見了,可腳板心太敏感了,不合适,所以他稍微将頭埋得低了一點,微微側身,擋住了龐大海好奇的目光。
迅速劃下這三個字母,林老實擡頭,正好跟木槿微垂的目光撞上。
林老實眨了一下眼睛,眼往下瞥,用眼神示意她腳背上的字母,可木槿就像是看不出來一樣,清冷淡然地看着他,眼神古井無波,沒有洩露出絲毫的情緒。仿佛,她完全沒察覺到他的小動作一樣。
難道是他寫得太快,她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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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實不信邪,又在她的腳背上劃了一個“go”字,這次他特意寫得慢了一些,在寫的同時,他的目光緊緊盯着木槿,不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但木槿還是無動于衷,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莫非是英語字母寫在皮膚上不容易辨認?
林老實不死心,悄悄用食指劃下一個“走”字,一筆一劃,他想這回木槿總該看明白了吧!
但沒有,木槿還是那副冷靜到冷漠的模樣,還提醒他:“帥哥,水涼了,差不多了!”
這個房子裏沒有熱水器,所以他們這兒熱水也不是随時都能無限供應的。晚上洗腳,都是用燃氣竈燒一鍋熱水,每人大半瓢,再摻點冷水就洗了。14個人,只燒兩鍋水,可想而知,分到每個人頭上能有多少熱水。
至于洗澡,那就更慘了,冬天天氣冷,要七天才能洗一次澡,每次半鍋水。大冬天的,沒有浴霸、沒有暖氣,那麽一點熱水,也就只能匆匆忙忙擦一擦就完了。據說夏天能經常洗澡,最熱的時候,每天都能洗,但這裏的人特別節約,洗澡洗腳洗臉的水不會就這麽倒了,而是倒在廁所那個大黑桶裏,拿來沖廁所。
雖然節約用水意義是好的,不過其實他們的初衷并不是培養人節約能源的意識,而是為了節約成本,減少花銷。
所以那麽一點熱水,大冬天的,要不了多久水就涼了。
林老實将手伸進盆裏試探了一下溫度,已經變溫了,沒什麽熱度了。他抓起旁邊擦腳的毛巾,擡起木槿的腳,給她擦幹。
木槿把腳放進鞋子裏,站了起來。
等林老實把水端去倒了一下,這下輪到她給林老實洗腳了。
林老實仔細觀察木槿的一舉一動,她在水龍頭下接了一點水,又将洗腳盆洗了一遍,然後接了小半盆水,再舀了半瓢熱水跟冷水兌在一塊兒,端過來,放在林老實面前。
林老實也不像龐大海那樣等着人服侍,連鞋子都要等人脫。
他自己将鞋襪除了,等木槿一放下水盆就自覺地把腳伸進了盆裏。
見狀,木槿勾起一抹略帶嘲諷的笑,不過不是針對林老實。
“你倒真的老實,沒瞎你這名!”
雖然傳銷裏宣傳大家都是親如一家的姐妹,但那些男人天天關在這麽小的破地方裏,面對三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心裏焉能沒點花花腸子。
他們口頭上天天嚷着發財要緊,現在是沖事業的時候,不會強迫姑娘們做點什麽,不過小事情上擺擺譜,占點口頭上和手頭上小便宜的事還是有的。
比如拿洗腳這件事來說,等姑娘給他們洗腳,他們一般都是大爺一樣,等着人給他們脫鞋子脫襪子。很多男人是汗腳,脫了鞋,那股味真是一言難盡,偏偏他們自己心裏沒點B數。得虧現在是冬天,氣溫低,加上他們天天窩在這個小房子裏,沒什麽出汗的機會,還在可忍受的範圍內。
林老實見木槿主動跟他說話,很是意外,跟着說:“你的名字也很好!”
木槿擡頭,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是嗎?顏如花落槿,鬓似雪飄蓬,朝開暮閉,只開一個白天就謝了,這可不是什麽吉祥的好兆頭。”
林老實這回是真的有點詫異,張正見的這首《白頭吟》并不算很出名,知道的人不多。可木槿卻能随口拈來,而且還用得非常符合木槿這個花的特性。
說明她的文學素養應該比較高,知識面比較廣,讀過的書應該不少。這再次佐證了林老實的猜測,她恐怕不是什麽工廠女工。
既然如此,那他屢次試探,向她表露态度,她為什麽不回應呢?林老實百思不得其解,想問個清楚,可左右兩側還有人在洗腳,太明白的話,他也不方便問出口,只能作罷。
什麽時候能有幾分鐘跟木槿單獨相處就好了,他索性問個明白。如果她還沒被洗腦,想出去,他自然也要拉一把,如果她有其他目的,跟他的不相沖突,兩個人也可以合作,好歹有個照應。否則這樣被人24小時盯梢,一個人單打獨鬥,太難了。
想了想,林老實幹脆跟她一起談花:“昙花一現,也未嘗不美,秉燭夜談,守到半夜,只為那一瞬的美好,一瞬既永恒。生命的意義,不在長度,而在深度!”
木槿笑了,很淺很淺的一個笑容,轉瞬即逝:“帥哥還有顆積極向上的心,不錯,加油!”
“對,積極不錯,帥哥學習态度很認真的,值得咱們學習。”旁邊的夏正清接話道。
林老實和木槿的話被他打斷,只能到此為止,兩人都閉上了嘴,沒再說話。
等洗完了腳,林老實被毛主任叫去了女寝,指着一張桌子說:“坐!”
林老實坐下,學着夏正清他們的樣子說:“謝謝尊敬的毛主任。”
毛主任點頭,扯了兩句虛的,終于切入正題:“帥哥,你在咱們家裏考察五天了,覺得家裏人怎麽樣?”
林老實能怎麽說?當然只能道:“大家都挺好的,挺客氣的,很有禮貌。”
“是吧,在外面沒見過咱們這麽有禮貌的人吧!”毛主任拍着胸口說,“不是我吹噓,咱們家培養出來的業務員都是精英,高素質人才。”
林老實只是陪笑不說話。
毛主任瞅了他一眼說:“帥哥不老實啊。我問你,你來了這麽久,咱們騙過你什麽?你的錢還在吧?在的,那腎還在吧?也在,對不對?咱們請你過來,就是希望你能好好考察咱們這個行業,理解我們,帥哥,你要認真點啊,別耽誤自己的時間,也別浪費別人的時間,時間就是生命,時間就是金錢嘛!”
說得天天窩在這裏吃爛白菜爛蘿蔔,重複不停地洗腦就不是浪費時間生命一樣。
“嗯。”林老實點頭。他算是明白了,他這幾天的順從并沒有換來這些人的信任。可能這些人已經洗腦過太多新人,有一套成熟的模式和判斷方法,由此來判斷新人究竟有沒有心服口服,誠心加入。
毛主任點到即止,接着說:“明天有領導來陪你說話,幫助你考察,你得表現好點。這個領導跟你一樣,可是高材生,M大的大學生,你們都是大學生,一定會有很多共同話題,也可以學習他的成功經驗。”
他是個大四學生,毛主任就拉個大學生過來勸他,算不算對症下藥?林老實苦中作樂地想。
他倒是很想見見這個大學生,想知道這個大學生是怎麽被騙進來的,又是怎麽被洗腦的。
毛主任把林老實叫出去後,回頭又單獨把木槿叫過去談話:“明天有個領導過來,到咱們這兒來傳授經驗。聽說你在自學英語,他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英語很好,你們可以相互切磋切磋,學習學習!”
木槿聽後,面色不變,點頭道:“謝謝毛主任,你想得真周到,毛主任辛苦了。”
說到底毛主任還是不想放棄木槿這個好苗子,年輕漂亮的姑娘,尤其是漂亮成這份上的,對荷爾蒙無處釋放的年輕男孩子來說,吸引力太大了,無論是拉人頭,還是洗腦,她出馬都會事半功倍。
所以不惜用木槿想學英語這點來誘惑她。
哪知木槿出了女寝,臉上不但沒有喜色,眼底還閃過一抹憂慮和不安。
大意了,先是一個林老實,現在又來個大學生領導。什麽時候傳銷裏,大學生也多如牛毛了?
林老實暫且不提,他剛進來,還沒被洗腦,整天想着出去,雖然他極力掩飾,但哪個人剛進來的時候不是這樣呢?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還看不透他的想法嗎?
他那邊還好,目前沒什麽危險,關鍵是明天那個所謂的領導。
客廳裏,被龐大海拉上牌桌卻随時都在關注木槿的林老實看見了她的眉頭皺了一下,很快又舒展開來。不禁心生疑惑,毛主任跟她說什麽?讓她這樣淡定的人都很為難的樣子。
可惜兩人沒說話的機會,林老實只能按捺住心裏的好奇,乖乖打牌。
次日,吃過早飯沒多久,那個過來坐寝的大學生領導就來了。他級別應該跟毛主任一樣,因為毛主任介紹說,這是徐主任。
徐主任約莫二十五六歲,就比林老實如今的身份大兩三歲,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皮膚和白,很瘦,看起來一副很斯文的樣子。
林老實先介紹了一下自己,然後夏正清跟徐主任鞠躬握手,并說:“尊敬的徐主任上午好,辛苦了,真誠的友誼……非常歡迎尊敬的徐主任來我們寝室傳授成功經驗和閃光點,希望你毫無保留地傳授給在座的每一位,尤其是我!”
接下來,又是給他擦鞋、端水盆洗手、接毛巾、倒水、點煙,那殷勤周到的模樣,真是令人嘆為觀止,估計在家都沒這麽伺候過自己的親爹親媽。
作為新人,林老實自然是被重點照顧的對象。
坐下後,徐主任就問林老實:“帥哥,你現在是不是還恨你朋友,恨他把你騙過來?我勸你消消氣,這裏不光是你,我,他,他,她……咱們所有的人都是被騙過來的。”
其他人都嬉皮笑臉地應和他,仿佛被騙過來是一件多光榮的事一樣。
徐主任指着他們說:“你看,他們現在還有誰生氣,記恨自己的朋友親人情人嗎?沒有,我跟你說,咱們剛來那會兒,跟你一樣,心裏有抵觸情緒,總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可等我們認真考察完這個行業後,發現這個行業的先進和優越,大家還有誰記恨自己的推薦人?”
“沒有!”所有人都這麽說,聲若洪鐘,非常有氣勢和感染力。
徐主任笑着說:“相反,他們,包括我,都很感謝推薦人,是他們給了我們一個加入這個大家庭,出人頭地賺大錢的機會。”
其他人跟着應和,臉上洋溢着燦爛的微笑。
徐主任又點頭說:“我也是大學生,大學學的英語,畢業後,家裏人讓我考教師編,去做個中學英語老師。可我不願意,做英語老師,擦一輩子的黑板,有什麽出息?我要幹大事業,我就來到了這裏,才兩年……”
徐主任侃侃而談他的經歷,無外乎是剛畢業的時候心比天高,總以為自己是個天之驕子,出來後能幹出一番成績。但如今大學生多如牛毛,多少畢業就失業,奔赴在一場又一場的校招裏,灰頭土臉的,天天被人挑三揀四,自信心也被打擊得沒邊了。
他說的這個情況,很切合目前的國情,經濟不振,就業崗位尤其是優質的就業崗位不多,導致每年畢業生就業都很困難,尤其是一些學校牌子不是很硬,專業又不是很熱門的學生,就業更是困難。
林老實正好大四,就算在考研,他周圍的同學,同寝室的同學每天奔赴在不同的校招會上,他也有所耳聞。況且,考研筆試成績還沒有出來,後面還有面試,誰能保證自己一定會考上?考不上,他也得跟同學一樣天天奔赴在各種招聘會上。
徐主任提起這個,很容易引起林老實的情緒,激起他的同理心。等他認同徐主任這個人了,接下來就能更容易聽進去徐主任的話。
接着徐主任又講畢業後,他在工作中受挫的事。應屆畢業生,剛出來在職場上肯定是菜鳥,是底層,是前輩們使喚的對象,他講了幾個他在職場中遇到的不公事,然後話音一轉,最後說到進了公司如何如何的好。
他說得特別動情:“直到進了公司,我才發現我不是誰都可以呼之即來的孫子。只有在這裏,我才活得像個人,我有親如兄弟姐妹的家人,有這麽一個溫暖的大家庭。還有為止能孜孜不倦奮鬥一生的事業。在這裏,我們沒有競争對手,只有推拉幫扶的親人,領導……”
林老實都想給他鼓掌了。文化人果然不一樣,搞起傳銷來,水平都比夏正清他們那些套路化,翻來覆去那一套強多了。
“徐主任,你說得有道理,咱們大學生現在……”林老實也附和他,說得特別真誠的樣子。
聽完後,徐主任拍了拍他的肩:“這就對了。毛主任,你們寝室的帥哥覺悟很高啊,值得表揚。對了,聽說你們這兒還有一位特別好學,在自學英語的老板,是哪一位啊?”
大家自動側開身,單獨站着的木槿就特別顯眼了。
似乎是沒想到在這裏還能碰到這麽漂亮有氣質的女孩,徐主任明顯停頓了幾秒,然後笑眯眯地看着木槿:“這位就是你們那位覺悟特別高的老板?”
木槿上前兩步說:“尊敬的徐主任,上午好,真誠的友誼來自……”
“木槿,好名字,你要學英語是吧?正好,我是英語專業畢業的,你要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我。對了 ,你平日裏學習什麽?”徐主任溫和地問道,态度斯文有禮,無懈可擊。
旁邊的夏靈聽了笑着說:“木槿的複習資料沒帶來,最近只能複習以前學過的一些單詞和句子,每次給家裏人打電話的時候,都會講一講英語,她說這叫練練嘴。”
林老實心裏咯噔了一下,忍不住瞥了站得異常挺拔的木槿一眼。心裏暗忖,難道毛主任懷疑她了?所以故意找了這麽一個會講英語的大學生過來試探她?
木槿的那些電話可都是錄了音的,毛主任他們聽不懂,這個徐主任是英語專業畢業的,肯定能聽出來。難怪昨晚見過毛主任後,木槿的表現有點反常,她是不是知道了這一點?那她會怎麽辦呢?
林老實是真着急。因為他是個男人,真鬧翻了,這些人頂多揍他一頓就完了,他皮糟肉厚,挨頓打也沒什麽。而且他還是新人,沒被洗腦,不服從他們,想逃跑,耍花招很正常。
可木槿不一樣,她已經通過了考察,上線了。如果再暴露了有其他心思,這些人肯定會防着她,她的目的很難達到不說,搞不好還要懲罰她。他一個大男人,哪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個無辜的女孩子挨打。
不行,他得想辦法解決這件事,至少不能讓他們知道木槿打電話的內容。
這邊林老實心裏着急得不行。那邊木槿卻淡定得很,淡淡地說:“我爸媽知道我花了三個月的工資報了英語培訓班,他們很心疼這筆錢,我沒好好學,我媽知道會難過的,為了安她的心,我每次打電話就跟她說兩句。”
徐主任聽了,贊許地說:“木老板真是個孝順的女兒。好好幹,加油,争取明年就帶你爸媽出國玩。這學語言,環境很重要,你要是出了國,天天跟老外打交道,吃飯、坐車、購物那樣不需要說英語?呆一陣子語言就突飛猛進了,比在國內苦學大半年還強。語言語言,歸根到底還是要多說才行。”
“徐主任說得是。”木槿順從地說。
可能她一直是這種冷靜淡然的性格,所以一直冷冷淡淡的,大家也不在意。
看兩人對答如流,氣氛還算和諧,林老實松了口氣。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這口氣松得太早了。這個徐主任今天分明是奔着他和木槿來的。
他是大學生,跟徐主任更有共同語言。徐主任用自己的親身經歷來說服他,更有說服力。木槿雖然沒念大學,但上了社會,還舍得花幾個月工資去報培訓班的,肯定也是好學上進,對有文化的人懷着一張仰慕的心态。
他們就是想用徐主任來勾起木槿的對金錢的渴求。
徐主任先講了要學英語出國最快,因為有更好的語言環境,接着說出國的開支,打工一輩子都攢不夠,只有他們公司才能給木槿提供這麽好的機會。而且說,老總們每年都有1%的海外旅游獎,另外老總們還有分紅獎,光這兩項獎勵就夠老總們出國玩好幾趟了。
木槿聞言,緊抿着唇,水潤亮澤的眼珠子裏帶着掙紮之色,顯然,能免費出國對她而言很是誘惑。
徐主任瞧了,微微一笑,接着說:“木老板最近學了什麽單詞、句子,咱們對對,測試測試你的英語到什麽水平了。”
他張嘴說了兩句英語。
林老實一聽就皺眉,得,這還是英語專業畢業的呢,中國式英語,發音特別不标準,他怎麽畢業的?
林老實嚴重懷疑他上的是野雞大學,因為很多學校英語專業的學生都要對着鏡子糾正自己的口音,再差也差不成他這樣。
木槿真要跟他對話,出醜的絕對是他,因為木槿的口語比他标準多了。
顯然木槿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笑着婉拒:“這就算了吧,我英語太差了,都不大聽得懂,更別提跟徐主任對話了。”
徐主任聽了,臉上有點得意,咳了一聲說:“那咱們換個,how do you do!”
打招呼的,這個夠簡單了吧,入門級,一開始就學這個。
木槿拒絕不了,含糊不清,故意說錯了兩個單詞的讀音,硬着頭皮回了一句。
可徐主任硬是沒聽出來她發錯了音,竟然還興致勃勃地說:“還可以啊,對了,你平時跟你媽打電話說些什麽?想不起來啊,不是有錄音嗎?給我聽聽。”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林老實發現木槿的垂在大腿外側的手悄悄攥緊,右手悄悄撫上左手腕上的手表,輕輕地劃圈。林老實這才發現,木槿的手表是一只黑色的金屬運動手表,表盤很大,風格比較野性,跟她秀氣的外表一點都不搭。
雖然覺得有點奇怪,可這會兒林老實也顧不上什麽手表了,他看見龐大海拿着鑰匙去打開了抽屜,取出了木槿的手機。
雖然徐主任的英語很爛,爛得超乎人的預料,而他自己心裏還沒一點B數,沾沾自喜的,但他的英語到底比屋裏其他人強多了,難保不會聽出點什麽來。
林老實心裏焦急,忽然,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屋子裏所有的人全都安靜了下來,齊齊扭頭看向門外。
傳銷的人很膽小,或者說做事很神秘,每次外面的人回來,都會先打電話,包括主任。他們不會咚咚咚地敲門,而是打電話通知門裏的人開門。
所以一聽這聲音,林老實就知道肯定不是他們的人。
身體比腦子反應還快,林老實豁地沖了過去,一把拉開門,大聲喊道:“傳銷,救我……”
邊說他邊蹬蹬蹬地往下跑,屋裏的人都被這一系列變故給驚呆了,趕緊追了出去。同時,毛主任還拿出手機,給守在下面的人打電話。
毫不意外,林老實剛跑到一樓的院子裏就守在下面的兩個彪形大漢給抓住了,反剪着手,踢了他兩腳,揍了他幾拳,然後把他推上了樓,重新押回屋子裏。
因為出了這麽一個變故,聽電話錄音什麽的自然也就算了。
林老實被他們拖過去,丢在地上,又踹了兩腳,力道大得他站都站不起來。
他咬住下唇,臉色蒼白,但就是不吱聲,眼底的桀骜不馴也一覽無餘。
在同級別的徐主任面前丢了這麽大一個臉,毛主任的臉色非常難看,恨恨地又踹了林老實一腳,怒道:“你有種啊,跟我們耍花招!老子就知道你沒表面上那麽老實,但別說是你,就是有特種兵到了咱們這兒也得盤着!上次有個進來,沒考察就想走,還不是照樣被我們幾十號人給拉了回來。”
林老實不吱聲,死死地瞪着他。他現在是一門心思想跑路的新人,逃跑不成被人抓了回來,必須得怨,還要憤怒和不甘。
毛主任看他這幅不知死改的模樣,對夏正清說:“把他帶進去,課不用上了,也暫時別考察了,等他什麽時候想通了,再什麽時候考察。”
夏正清點頭,走過去,拉起了林老實,無奈地說:“走吧,帥哥,進屋歇會兒。”
等進了屋子裏,他看着林老實嘴角的淤青,嘆息道:“你這又是何必呢?咱們這兒是講規矩的,只要好好考察,考察完了,你要上哪兒都沒人管你。”
林老實抱着膝蓋不吭聲。
夏正清見了,坐到他旁邊,一副過來人替他着想的模樣:“你真想走?咱們這兒倒是有三個辦法。”
林老實知道他的話不可信,但自己現在就是一個急于要跑出去的新人,遇到這種機會,不能不問,便擡起手背輕輕擦了一下嘴角,龇了一聲,悶悶地說:“什麽辦法?”
夏正清說:“第一個,考察完了,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第二,單挑這個家裏的人出去,第三從窗戶上跳下去!”
三樓的窗戶,不高不低,死人的幾率不大,但摔傷摔殘的幾率不小,摔殘了有時候比死都還難受。
不過林老實還是蹭地站了起來,往窗口邊走去。
夏正清見了,立即拉住他,疾言厲色地說:“你還真跳!你對得起你爹媽嗎?他們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麽大,還沒享福,你就要尋死,想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老來喪子,孤苦無依嗎?”
林老實任由他拉了回去,在心裏吐槽,說得好像是他想不開要輕生一樣,明明是這群人自己提出來的。見吓不了他,又拿孝順說事,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指責他。
反正他也不是真想跳,索性也就不跟他掰扯了。
經過今天這件事,再見到他,毛主任始終沒好臉色,一直板着臉。而且林老實在這個“家”裏的地位也直線下降,終于像個外人了,吃飯,最後分給他,洗漱也是他排最後,原本無時無刻不找他聊天的人,像是忽然轉了性,忽然都不搭理他,集體冷落他。上課等活動也不讓他參加了,都把他關在男寝裏。一整天,除了必要的時候夏正清會搭理他一兩句,都沒人跟他說話。
被限制了人身自由,關在狹小的屋子裏,沒有任何的娛樂,也沒人跟你說話。很多宅男宅女可能會說這就是我理想的生活,但讓你一個人在家斷電兩天試試,你絕對呆不住。
這種孤立和無聊會逼瘋一個人。
林老實知道,這是他們教訓他的手段。這些人應該也懂一點心理學,知道打擊摧毀一個的意志遠遠比揍一個人更有效。
這種持續的日子持續了三天,他們寝忽然又來了一個新人,然後寝裏一個老人調寝,去了其他寝室。
新人叫武文志,人如其名,身體特別結實,胳膊上的肌肉一塊一塊的,有點像電視上看到的那種健美先生。而且他的神情看起來就很桀骜不遜。
色字頭上一把刀,他是被夏靈拉過來的。他是夏靈前男友,可能分手以後還對前女友戀戀不忘吧,所以不知怎麽的就被夏靈給忽悠了過來。
進門沒多久,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兒,發現這裏是傳銷,當時就掄起凳子跟他們打了起來。
但傳銷裏一直防着這種情況,所以幾乎找不出什麽尖銳的東西,連個玻璃制品都沒有,水杯都是鐵的。
林老實被夏正清看得嚴嚴實實的,呆在男寝裏出不去,只聽到外面響起打架的聲音,他好奇地往門的方向看了兩眼。
夏正清瞧了,特別淡定地說:“沒事,毛主任會解決的。你上次都看見了,房東上門送東西聽見你喊了,人家搭理你沒有?你也別指望警察了,警察來了也是查網絡通緝犯,你跟他們走也沒用。上次有個小姑娘跟他們走了,手機、錢包、銀行卡裏的錢都被搞走了,身無分文,只能又回來。”
林老實心說,既然沒用,那你倒是把手機給我,讓我打110啊。
可能夏正清臉上表現得很淡定,心裏也很關心外面的事,扯了兩句就沒說了。
過了一會兒,外面的響動漸漸停了,接下來林老實聽到了毛主任訓人的聲音。
得,又一個倒黴蛋落網了。
武文志被拉進屋的時候,林老實見他身上好些地方挂了彩,臉上就有兩處。他也不在意,板着臉,往地鋪上一坐,一副大老爺們的模樣,不搭理人。
除了他,同寝的謝老板和另一個男人身上也挂了彩,其他的人看不出來,冬天穿得厚,臉上手上有傷一下子就看出來了,身上有沒有就不知道了。
等武文志被拉進來後,他們又開始了對他新一輪的洗腦。林老實冷眼旁觀,發現這洗腦的模式跟他差不多,像是流水線上生産出來的一樣,只有細微的差別。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個參照物,林老實才意識到,自己先前五天為什麽沒糊弄住他們。因為他表現得太淡定了。
武文志雖然人高馬大,但剛來的前兩天,明顯興致不高,飯菜吃不下,覺睡不好,晚上翻來覆去大半夜,大家就睡一張鋪上,他翻個身大家都知道。
相比之下,林老實來的前兩天實在是太淡然了,該吃吃,該睡睡。
于是,林老實參考了一下武文志,決定做出改變,重新贏取這群人的信任,提出參加上課和重新考察。
夏正清打馬虎眼,不肯答應,還說要讓他跟毛主任道歉,說什麽毛主任都是真心為他好,他卻不領情等等。
不就道個歉,林老實能屈能伸,答應了。
不過還沒等他行動,一直游離于集體邊緣的木槿找上了毛主任。
她說:“毛主任,你讓我騙人,我實在是于心不安,這有悖于我從小接受的教育,我做不到,這樣吧,你讓我做講師,帶帶新人。”
她這算是做了讓步,可毛主任還是不大滿意。他們只有源源不斷地拉人進來,發展下線,才能往上爬,也才能拿到提成,相比較,帶新人就沒拉人那麽重要了。
不過看這固執的姑娘終于前進了一步,總算有點進展。不如先應了她,至于不拉人什麽的,就不信,時間一長,她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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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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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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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