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冷宮姑姑

“你不信我？”鳳祺彥看向長安，眼底氲着幾分清冷之色。

秋風起，卷起地上數片枯葉，沙沙聲動。于這淡漠秋色之中，長安清眸深斂，襯着這秋景無端生出些肅殺之意，“我只是想最後确認一下，因為很快，太子殿下的願望就會達成，而我希望到那時太子殿下能遵守我們之間承諾。”

鳳祺彥聞言，眼中有精光閃過，面上卻不動分毫，只用一貫沉穩的聲音道：“我身為東宮太子豈是言而無信的人？等事成之後，你要的那東西，我一定給你。不過，你說很快是什麽意思？難道說你有盡快解決這件事的辦法？”

“正是，就在不久之前我得知了一個消息，而這個消息足以讓皇後娘娘徹底放棄黎芷羽。”長安的語氣很是篤定。

“可是你要知道，我母後她一直看重黎芷羽，早已認定她成為我的太子妃，一般的小污點是不足以讓母後放棄她這個人選的。”在母後的眼裏，黎芷羽不僅有着黎家背景，還是一個才貌雙全、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母後曾經跟自己坦言，京中這些千金小姐，再找不出一個比黎芷羽更合适的了，可見母後對她的喜歡。

長安低頭一笑，那笑裏分明帶着諷刺之意，“可如果皇後娘娘得知她有一個跟人私通的母親和一個父不祥的哥哥呢？”

長安的話讓鳳祺彥心中一震，一時間還以為長安是在玩笑，卻見長安擡眸看他，那眼睛裏不見一絲玩笑的成分，“你說的可是真的？”如果這是真的，那就算自己願意娶黎芷羽，母後也堅決不會同意了。

“自然是真的，有黎文杭的接生嬷嬷為證，黎文杭的确不是黎丞相的親生兒子。現在你只需要把這個消息散布出去就是了，保管你成功推掉這門親事。”

鳳祺彥微微眯起眼睛，研判似地看着坐在他對面的長安，“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長安素手輕攏衣袖，淡淡應道：“不算太早。”

鳳祺彥淡淡一笑，“不算太早，這話有點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在上一次我們見面商量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可當時你卻沒跟我提及絲毫，你根本就沒打算利用這件事來達到我們共同的目的。”他頓了一頓，似是做結論一般地道：“你心裏還顧及着黎家。”這件事一旦散布出去，黎家就顏面盡失了，黎丞相也會倍受嘲笑。

“也許吧，或者我也只是想在手裏留一張王牌。”長安亦是浮起淡淡的笑意，那玉面靈秀，于輕柔隽雅中透出讓人無法忽視的清貴之氣。鳳祺彥不由在心中暗嘆一聲：這黎丞相到底是有眼無珠，怎會舍了這個女兒去成就黎芷羽？

心中這樣想着，鳳祺彥不由開口道：“宮中浸潤這些年，人心醜惡我已看過不少，能保持這般良善之心的，我只見過兩個，一個是你，另一個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我的側妃。”

長安聞言朗然一笑，“良善之心？你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

鳳祺彥見長安面上笑意如此明朗清澈，便也撤去眼底那習慣性的沉然，聲音亦是灑脫了些，“我做太子這些年，看人的本事也算是練得不錯，不管你僞裝得再怎麽冷漠疏離、不近人情，你的本質還是心軟良善的。雖然有些蠢，不過也不算壞事。”

長安看着鳳祺彥笑道：“我看太子殿下什麽時候要是缺銀子了，可以去給人算卦看命，生意應該不會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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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兩人相視而笑，氣氛一時竟像是老友談天。

“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麽事讓你改變了主意，決定把這件事散布出去？”鳳祺彥的語氣是難得的放松。

長安聞言斂去臉上的笑意，擡眸看向院中那棵滿是黃葉的梧桐樹，淡淡開口道：“黎芷羽想毀了我，不過她想不到的是，先毀掉的是會是她。你說得對，有些時候，我的确是有些心軟，但這其中并不包括黎芷羽。”

“那你之前不說，是不是因着你父……黎丞相？”

“他？當然不是，在我心裏他早已不是我的父親了。”

“那你……”

“我是為着……我姑姑。”

“你姑姑？”鳳祺彥微微皺眉，一時有些疑惑，不知長安說的究竟是誰，片刻思索之後他才想起的确有這麽個人來，“你是說住在冷宮裏的那個容妃？”難怪他一時想不起來了，容妃被送進冷宮的時候，他還小，而且這麽多年來，容妃一直住在那偏僻的冷宮裏，自己根本就沒有見過她，只是以前偶爾聽母後提起過那麽一兩句。要不是今日長安重新提起，鳳祺彥壓根是想不起來的，因為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任何人提及她了，就好像世上不存在這個人似的。

現在想起來，當時聽母後話裏的意思，那容妃在冷宮的日子的确不太好過，不過在皇宮裏失了寵的女人都是一個樣兒，冷言冷語自是少不了的。

“是啊，我姑姑，黎家唯一對我們母女兩個真心的人，也就是她了。她在宮中的日子本就不好過，何苦再讓她承受這些流言蜚語？”

鳳祺彥微微嘆了一口氣，緩了聲音道：“你有沒有什麽話要我帶給容妃？”

長安一愣，正欲開口，卻聽得有匆匆的腳步踏着枯葉而來，一時便也住了口。

鳳祺彥擡眸看向來人，面上卻是猛地一沉，下意識地就站起身來，看着那人沉聲道：“出什麽事兒了？”

“憐側妃突然暈了過去，太子還是先回去看看吧。”那人苦着一張臉道。

鳳祺彥動身就要走，剛走了兩步，卻又回身看向長安，“你能跟我去一趟嗎？”

“當然。”自己既是大夫，便沒有這見死不救之理。

一路打馬來到太子府，長安随着鳳祺彥腳步匆匆地徑直去了那憐側妃的房間。長安進去一看，房間內竟烏泱泱地站了不少人。

衆人看到鳳祺彥進來，頓時讓開了一條路，長安便跟着他一起走到那垂着青紗帳的床前。

正看到床上躺着一面容蒼白、形容憔悴的女子，想來應該就是鳳祺彥口中的憐側妃了，回想起剛剛他聽到消息時的情景，想來他心裏定是極深愛這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