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亂點鴛鴦譜

容貴妃深深看了一眼長安，然後淡淡一笑，可這笑容裏分明帶了十足的自嘲意味，“說到底不過也就是宮中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說來無趣得很，其中緣由想必你也聽說過一些，左不過是一些孽事。”容妃輕嘆一聲，似不願多談。

長安凝眸沉聲道：“我不相信姑姑真的會害人小産，姑姑向來良善，心底柔軟，斷不會是這種人。”

容妃擡手輕撫長安的青絲，眼睛裏浮現出一絲安慰之色，“你能如此信我，姑姑真是高興。”想起當初事發之後，那日日與自己甜言蜜語，同床共枕之人責問的話語、冰冷的态度……容妃至今仍覺得心寒，她一直以為那人是懂自己的，可是事實證明，他從來不懂。

“雖時隔多年，要說我已對當年之事好不介懷，那自是不可能的，不過因着那件事我得以這麽多年的清淨倒是真的，不然這後宮詭谲，我應付起來着實心累。”容妃說起其實，面容卻真是一派平靜。

長安想起剛剛那太監禀報說皇上要來這裏用午膳的消息時，容妃臉上閃過的郁色，便是試探着開口問道：“姑姑介意的是皇上當時的态度，是嗎？”

容妃擡眸看着長安，含笑道：“你這丫頭倒是看得透徹。”可是那抹笑意卻很快淡了下去，只聽她似嗟似嘆地道：“我錯就錯在不該愛上那個至高無上的男人，他屬于天下，屬于鳳榆的黎民百姓，屬于後宮所有女人，卻萬不能獨屬我一人。”

長安此時已經明了容妃的态度，要不是因着自己，她只怕寧願老死在冷宮裏，也不願再踏入這後宮的渾水之中。

“此次的事情多謝姑姑出手相助。”

容妃輕拍長安的手背，輕聲道：“你我之間何須言謝，當初你剛出生的時候，我可就抱過你，難道我還真的讓你在太後身邊受苦嗎？如今這日子于我而言在這裏或者在冷宮都是一樣的。”冷宮獨處多年，她的一顆心已經淡薄無痕，無非是吃齋念佛了此殘生罷了，她們是不會為難一個對她們沒有威脅之人的。

容妃如此認為，可皇宮裏的其他嫔妃可不這樣想，這次的事情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平靜無波，但是底下已經是暗潮洶湧。華容宮虛置多年，本就像是插在衆嫔妃心上的一根刺，無時無刻不提醒着她們那裏曾經住着一個寵冠後宮的女人。如今這個女人只見了皇上一面，說了幾句話，便得以輕松走出冷宮，并且從太後的手中成功奪人，偌大的後宮之中試問有誰能做得到？難道這容妃又要獨霸聖上不成？

“娘娘，皇上的銮駕已經快到宮門口了。”一侍女匆匆來報。

長安扶着容妃緩緩起身，擡眸看她面色平靜，眸中無悲無喜，心中卻有些複雜。

跟在容妃的身旁，長安随她一起來到殿前庭中，這方将将站定，前方便傳來太監略顯尖細的聲音，“皇上駕到！”

接着便是一陣腳步聲傳來，聽這動靜總是不少于二十人的，待銮駕出現在視線之內，容妃這才不慌不忙地低頭行禮。

長安亦是低着頭，只聽得一陣響動，片刻之後視線之內便出現了一雙墨底金線繡雲紋的皂靴，緊接着便聽到一道低沉的聲音，“都免禮吧。”

長安這才直起身子，擡眸之際正瞥到那雙扶起容妃的手，目光往上，長安看到一張跟瑞王有幾分相似的臉，不同的是，言叔叔看起來更文氣儒雅，而面前的這位一國之君眉宇之間都透着一股讓人不敢親近的威嚴，不過這更讓他添了幾分身為國君的霸氣，雖已人到中年，卻依舊英氣不減。難怪姑姑會愛上他，想來他年輕的時候必定是英俊非凡的。

Advertisement

“回到自己宮中可還習慣嗎？”聲音中帶着幾分不屬于國君柔和。

容妃不動聲色地避開皇上的目光，低聲應道：“有勞皇上挂心，臣妾一切都好。”

話音落下，卻見那一國之君眸中有沉色閃過，似是為了緩解尴尬一般，他轉眸看向站在容妃身旁的長安，“你就是黎長安？”

長安聞言下拜，“回皇上的話，臣女正是。”

“好了，起身吧，別動不動就拜來拜去的，你姑姑最不喜歡這些虛禮。”說着這話，他的眼睛便是看向容妃，猶記得數年之前，她還未記恨自己之時，每當二人獨處之際，她便仿佛回歸閨中少女，嬌俏可人，也不把自己當做一國之君，調笑耍賴，全無負擔。那時，自己只是她的夫君，而如今，自己在她心中怕只剩下‘君王’二字了。

卻見容妃表情淡淡的，不發一言，皇上在心中暗嘆一聲，他知道她怨自己，可自己的心思她哪裏知道？這麽多年自己多少次暗中到冷宮去看她，想要把她接出冷宮，可她的回答永遠都是不想，不願，對自己的态度也是冷淡得很。可如今，為了這女子，她竟然主動求見自己，說要搬出冷宮，雖然因為此事惹得太後有些不快，但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長安見狀，不由給一旁容妃的貼身宮女遞了個眼色，那宮女立即會意，上前一步，躬身道：“午膳已經準備好了，請皇上和娘娘入席用膳。”

皇上聞言方才攜了容妃步入內殿，跟在容妃身旁的長安此時心中卻有些計量，從剛剛皇上的态度來看，她怎麽覺得皇上好似在讨好姑姑啊？可若是皇上心裏有姑姑，又怎麽舍得讓她在冷宮裏呆上這麽多年？

與一國之君同席用膳，長安到底有些不自在，連動作都不由自主地變慢了，卻聽得皇上突然道：“長安也到了出嫁的年紀了吧？”

話中雖然說的是長安，可這話卻并不是對她說的，皇上正看着容妃，似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容妃看了長安一眼，方才應聲道：“長安從小就是個有主見的人，什麽時候嫁人，她心裏自有主意。”

說到長安的時候，容妃的語氣到底放柔了些，皇上淡淡一笑，卻玩笑似地道：“我看長安這丫頭跟祺彥倒是挺般配的，正好祺彥還未有正妃，如若真能成佩，也不失為一樁好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