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陳詩曼:“後天就是澤旭親生父母的忌日,我們需不需要做些什麽。”

言棋羽:“雖然他父母是死于意外車禍,但我們還是推卸不了責任。我”

言簡默一只手攥緊了,另一只手握緊了把柄,沒等爸爸的話說完,就一下推開了門。

言棋羽和陳詩曼同時驚訝地轉頭看着這個突然闖進的女兒。

“何澤旭的爸媽只是死于意外的車禍?”“意外”這兩個字被言簡默刻意地強調。

“默兒,你怎麽了,怎麽臉色這麽難看。”陳詩曼沒有先回答女兒的問題,反而更加擔心女兒現在的狀況。

“不是你們害的?”

“默兒,你說什麽呢?我們為什麽要害澤旭的父母,他爸與我是深交的好朋友啊。”言棋羽眉頭深皺,對女兒的問題萬分不解。

“好朋友”這三個字突然觸得言簡默眼睛有點發酸,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小時候,與何澤旭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默兒,這是澤旭哥哥,這些天澤旭哥哥會住在我們家,你們這些天要好好相處。他是你爸爸最好的朋友的兒子,你要好好待他,不許欺負他。”陳詩曼蹲着身子,一手拉着何澤旭的小手,一手輕柔地摸了摸言簡默的頭發。

“我爸爸和你爸爸是最好的朋友,那我們以後也是最好的朋友。”言簡默開心地笑着點了點頭,伸出手,一下抓住了何澤旭另一只空着的手。

言簡默一擡眸,看得有些失神,他的眼睛清澈如泉水,那種感覺,宛如是猝不及防中,闖入了一片清涼的湖水裏。

何澤旭突然笑了,這是她見到他的第一個笑容。

很長時間裏,她都這麽認為,那天,他一定是站在了家裏燈光,最亮的那一處。

因為,她從沒見過這麽溫暖的一個笑容。

言簡默晃過了神,嘴裏呆呆地念了好幾遍“最好的朋友”,那幾個字仿佛羽毛掃過她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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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既然是最好的朋友,爸爸又怎麽可能去害何澤旭的爸爸呢?

但是,她心中還是有揮不去的疑問,何澤旭說,“車禍另有原因,是有人故意弄壞了剎車線。”

言棋羽眉頭皺得更深了,俨然成了一個川字形:“剎車線是壞了沒錯,但一直都沒有查到證據,所以最後警方只能定為,剎車線是意外壞的。”

“不是你們弄壞的?”

“默兒,你到底在說什麽?我們怎麽可能這麽做?”一直在一旁聽着的陳詩曼終于忍不住了。

“當年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們告訴我。”言簡默很想平靜地說出這句話,但她發現她怎麽也平靜不了。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那時,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解釋?

————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天色已黑,言簡默撐着傘,這些細細密密的雨點像是一束束銀針,帶着一股狠勁兒紮向地面,紮向她的雨傘,她努力聽着這雨點打在雨傘,打在地面上的聲音,想讓自己內心寧靜些,可是越聽,心裏就越無法平靜。

她拿着雨傘的手松松散散的,傘斜向一邊,一側肩頭被雨點重重地打濕,卻一點也不自知。

言簡默從口袋中緩緩掏出手機,又把早上剛聽過的錄音放了一遍。

她原本想讓自己笑一下,可是聽到最後,只是嘴角一邊苦苦地上扯了一下。她快速退出了錄音的播放,轉而點開了通訊錄,找到了何澤旭的名字。

幾聲電話的等待聲後,熟悉低沉的聲音終于從電話那段傳到了言簡默的耳邊:

“喂,默默,這麽晚打電話來有什麽事嗎?”伴随着他的聲音的,還有熱鬧的人雜聲和酒杯碰撞的聲音。

這些聲音讓言簡默才想起,他今晚有應酬:“你今晚,可以早點回家嗎?”

電話那端沉默了幾秒:“好。”

“嗯,我在家裏等你回來。”

挂了電話,言簡默微微擡眸望天,夜色如墨,正低頭,看到了不遠處一家小店的燈光亮着,她覺得這燈光似乎有着神秘的吸引力,不知不覺地,她便來到了這家小店的門前,進了去,又鬼使神差地走到酒的貨架前,一連拿了好幾種不同種類的酒。

————

想盡辦法,終于提早結束了纏人的應酬,何澤旭打開了家門,屋裏卻一片漆黑,一股酒味傳來,何澤旭皺眉打開了家裏的燈。

突然亮起的燈刺眼,但眼前不遠處飯桌上,一大堆雜亂的酒瓶更加的刺眼。

“哦,我老公回來了。”言簡默一杯酒剛準備下肚,瞥眼看到了何澤旭,立刻笑着放下了酒杯,搖搖晃晃地要站起來。

何澤旭連忙走過去,及時扶住了她,頓時一股濃厚的酒味直刺激着他的鼻尖:“你怎麽突然喝這麽多酒?”

言簡默搖了搖手:“我沒事。”說完她伸手在桌上摸來摸去。

“找什麽呢?”

“我手機呢?”

何澤旭一眼看到了被她放在了桌角上的手機,長手一伸,輕松地拿了過來,給了她。

言簡默終于拿到了手機,雙頰潮紅,“呵呵呵”地笑了幾下,直接點開了手機裏的錄音,還把聲音放到了最大。

何澤旭開始耐心的聽着,聽到最後“江雪雯”三個字,而且還是用着他的聲音說出來的時候,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言簡默。

言簡默見他這個反應,咧嘴一笑,手機擡得高高的,就差貼在何澤旭的臉上了,就這樣當着他的面,一下把錄音給删了。

删完,她得意地搖晃了一下手裏的手機:“你知道我為什麽删了嗎?”

不等何澤旭完全反應過來,言簡默就自顧自地回答了起來:“因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何澤旭扶着她搖搖晃晃身子的手微緊了緊。

言簡默又繼續喋喋不休地說着:

“我還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她笑了一聲,“你知道錄音裏,最後三個字是怎麽來的嗎?是我一個字一個字,教你教出來的。知道那時是什麽樣嗎?那樣子就像一個老師在教學生念課文。有趣吧?”

話音剛落,言簡默就大聲笑了起來,聲音是越笑越大,可眼旁卻有淚珠劃過。

“既然你這錄音來得那麽辛苦,那你為什麽又把它删了?”何澤旭用力扶着她,她剛才笑的幅度太大,前俯後仰,身子又搖搖晃晃,重心不穩,他覺得自己稍不留神,她就能脫離他的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言簡默終于停住了大笑,別的什麽也不說了,只是嘴邊一直重複着:“因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這句話。

何澤旭無奈地搖了搖頭,直接攔腰把她抱起,把她抱到了床上。

她的那句話似乎有催眠作用,言簡默說着說着,就安靜了許多,躺在床上的她似乎找到了安穩,那句話在她嘴裏,聲音越來越低,漸漸地消失,她也慢慢地睡着了。

何澤旭輕輕地幫她蓋上了被子,坐在她的床邊,他只開了床頭一盞小燈,橘色柔光照亮了整個房間,屋裏安靜柔和。

他深深地看着她的睡樣,腦海中不禁回想起了那個錄音的內容:“那我當時,到底回答的是什麽?”

良久,屋裏一片寧靜,誰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屋外雨聲瀝瀝,他微彎嘴唇,看了眼依舊沉睡的言簡默,自己回答了起來:“我想,我回答的,一定不是你。”

“最好的朋友嗎?”何澤旭擡眸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雨景,“可是那天,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沒有回來。”

這一晚,注定無法平靜,曾一度每晚都出現在他夢裏的回憶,今晚又再次出現。在夢裏,他像是一個旁觀者,看着這兩個小孩,但他也同時清晰地感受着畫面裏小男孩的一點一滴的感情:

言簡默一身紅色小棉襖,伸着小手接着從天空中飄下來的潔白的雪花:“今年的第一場雪诶。”她轉頭,看到一旁悶悶不樂的何澤旭,垂下了去接雪花的手,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澤旭哥哥,不要怕,你不是一個人,默默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

那天,他的父母已經車禍去世了半個月了。而他,從第一次去她家住幾天,一下變成了半個月。

那天,是那年下的第一場雪,很冷,但她卻覺得她握着他的手,無比的溫暖。他們就這樣,在學校門口一起等着劉伯伯來接他們放學。

劉伯伯是言家的司機。

那年的她好像并不像現在那麽怕狗。

劉伯伯準時來接他們了,像往常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那天劉伯伯感冒了,帶着白白的口罩。

何澤旭坐在車裏,無聊地看着車外,看着車窗外飄飄散散的雪花,同時也看到了他從未見過的景色,看着這未見過的景色,他第一感覺就是這不是回言家的路。

言簡默的手還和他松松散散地握着,他不禁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考慮到自己只是言家的客人,便悄悄地對言簡默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言簡默向來不認路,聽何澤旭的話,就深信不疑:“劉伯伯,你認錯路了,澤旭哥哥說這不是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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