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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祁墨州的許可,潘辰也覺得今兒既然聊到了這個話題,那不只有繼續說下去,現在閉嘴已經晚了。潘辰知道,自從上回她對祁墨州說出士族制度的改革之後,早就被祁墨州懷疑上了,這不能怪祁墨州懷疑,因為她的确是疑點重重,見識,學識全都與她的出身不匹配,但這點不管她怎麽解釋,都是解釋不通的,只能靠時間來證明。

她反正不會做通敵賣國之事,只是全心全意為創建美好新世界而努力,祁墨州就算懷疑,但只要她好好的,祁墨州也不會僅僅因為懷疑就對她如何,等到時間再長一點,共同做的事情再多一些,大家生出信任感之後,潘辰的日子應該就會要好過點了。

所以此時此刻,潘辰也不會去期望老板對她完全信任就是了。

斟酌一番後,潘辰對甘相直言不諱:“我覺得真正的興國,是要發展經濟,什麽叫經濟,說白了,就是賺錢?如今國家開始回收土地,然後規劃,将田地從士族手中取回,再按照一定的規律分回老百姓手中,分攤到戶,以勞力人頭為準,各家分的田地大小不同,納稅是其一,至少得讓老百姓家中有存糧,然後搞南北通商,北貨南運,南貨北通,只要形成市場規律,每一筆交易,朝廷都能多一筆賦稅,然後再以朝廷的名義,壟斷一些經濟數額較大的行業,比如鹽政,一直以來,鹽都是控制在官府手中,這其中利潤有多大,相信甘相與皇上應該有目共睹,可是南北互通不便,至今仍有很多地方因為地域較遠而無法直接控制,還有鐵業,礦業,全都是利潤巨大的行業,朝廷只要把這些掌握在手中,那便能充分的打好了地基。”

甘相仍舊聽得有些雲裏霧裏,祁墨州單手撐在椅子扶手上,十指交叉,對潘辰的話聽得極其認真,目光始終落在潘辰的臉上,似乎一邊聽一邊思考着什麽。

“呃,潘昭儀的意思是,只要做好了這些壟斷,就能發展……經濟?就能賺錢?”甘相對潘辰這般詢問道。

潘辰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光是這麽做當然不能最大程度的發展經濟了,這麽說吧,搞經濟最怕就是敝帚自珍,好東西要運送出去,讓大家都喜歡上它,人都是願意接受新鮮事物的,那麽朝廷就要做好這個傳播導向,剛才我說北貨南運,南貨北通,具體都運什麽呢?南方有絲綢,米糧,茶葉,水果,瓷器,水産等等,北方有藥材,木材,各種山貨,藥材包括人參鹿茸等,山貨就太多了,核桃,毛皮,野山菌,木耳等等等等,北方的人沒見過南方的東西,南方的人沒見過北方的東西,大家見識不開闊,就容易生出井底之蛙的思維方式。井底之蛙說的就是那種,生活在固定的一塊地方,将周圍築起高牆,看不見外面的天地,就以為整個天地就只有它看見的那麽大,這是一種很可怕的思維,讓人固步自封,不知天多高,海多闊,皇上提出改革士族制度,為的是什麽?為的就是讓庶族也能有一個相對公平的平臺出仕,唯才是用,可是這天下有才幹的人,也未必就全要做官呀!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狀元,但現在大家的思維太封閉,根本不了解這個世上還有其他什麽行業,皇上常說,咱們大祁立國之初,百業待興,可這百業指的難道就是建康城的百業嗎?全國那麽大的地界,別說百業了,只要發展的好,千業也不成問題啊。行業多了,就業的人就多了,就業的人多了,就不愁經濟發展不起來了。那麽怎麽才能讓大家的思維開闊呢?那就要朝廷開運河,修馳道,建糧倉,促進南北互通商業,以建康為經濟中心,用往來運輸控制商業命脈。”

潘辰一鼓作氣将這些話全都說完了,覺得口幹,想要過去倒水喝,甘相聽的滿心敬服,見她斷了要喝水,趕忙自動自發的去倒了水,遞到潘辰面前,潘辰謝過,将杯中水一飲而盡,感嘆了靠嘴皮子吃飯也是相當累的。

殊不知,她的話在甘相和祁墨州的心中産生了巨大的浪濤,不管潘辰的這些想法最終能不能實現,但就算只是聽起來,就足夠讓人震撼,她輕描淡寫的一句‘開運河,修馳道,建糧倉’,看似簡單,可只有甘相他們這種經歷過內閣讨論的人才明白這幾個字的精要所在,由衷說道:“李大人這是走的早了,若是再留一會兒,讓他聽聽潘昭儀這番見解的話,對戶部将來的運作也是大有好處的。”想了想後,甘相轉過頭對祁墨州請示道:“皇上,臣能否将今日太和殿中所言,轉告李大人知曉?”

祁墨州将目光從潘辰身上收回,對甘相言道:“李大人心系大祁,無不可言。”

甘相聽後,欣慰之至,轉過身來到潘辰面前:“今日聽潘昭儀一席話,臣甚感茅塞頓開,等不及要去與李大人商議,若是潘昭儀所提盡可實現,那于我大祁真是功在社稷啊。臣改日再來請教潘昭儀,還請皇上通融方便。”

潘辰覺得這個甘丞相也是個妙人,當着皇帝的面,就直接說自己還要來找他小老婆唠嗑兒,而更妙的是,祁墨州也完全一副并不打算阻止的樣子,對甘相道:“甘相若有什麽不明之處,可随時入宮來。”

這句話,充分表現出了祁墨州對甘丞相的信任,潘辰默默的在心中将甘相作為了她長期奮鬥的目标,不是說要和甘相同樣的身份,只求祁墨州能給她與甘相差不多的信任就好,又不禁在心中慶幸,祁墨州不是那種墨守成規,迂腐不前的帝王,若是換做其他昏君,潘辰就算沒有實際的通敵賣國的罪,可能也早就被疑心病重的帝王給殺掉了,祁墨州雖然多疑,但更相信确實證據,潘辰覺得在這樣的老板手底下做事情,利大于弊,因為老板唯才是用,所以并不會拘泥身份,她雖是妃子,又出身相府,可是她入宮之後,已經明确表現出與潘家決裂的意思,而潘家那樣的士族,自然也不可能放棄嫡系嫡女轉而對潘辰這個庶出如何高捧,嫡庶分明是如今士族依舊在維護支持的觀念,他們不可能自己打臉。

所以,潘辰相當于就是沒有任何背景的妃子,所作所為不會給家族帶來利益,祁墨州就不怕她與家族串通,祁墨州之前讓她自己選擇,也是想斷了她的後路,潘辰當機立斷,肯定不會選擇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的潘家,她既然選了祁墨州,那肯定是要盡力為祁墨州做事了。還是那句話,只要她好好的,混到甘相那種信任程度,日子也就好過了。那個時候,就算祁墨州不再寵她,她也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甘相對祁墨州行了告退禮,也恭恭敬敬的來到潘辰面前,誠心實意的對潘辰行了一個禮賢下士的平禮,他是一品宰相,潘辰是五品昭儀,平禮已是最大的禮遇,潘辰也慌忙回禮。

甘相離開之後,潘辰大大的呼出一口氣,咽了下喉嚨,此時才發現,今天一天她說的話也實在太多了些,想要再倒一些水喝,卻看見祁墨州坐在龍案後頭,對她伸出一只手,手上拖着一只杯子,潘辰走過去,他便将杯子遞給了潘辰。

“真沒想到,咱們潘昭儀舌燦蓮花,說起國策來頭頭是道,居然連甘相都為之佩服,朕也好生佩服。”

祁墨州說話時候笑嘻嘻的,可卻聽得潘辰頭皮發麻,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故意裝作聽不懂,轉過身子,先咕嘟咕嘟把一杯水全都喝了下去,然後轉過身來,想把杯子放回龍案之上,卻沒想到,一轉身就落入一個堅硬溫暖的懷抱,整個腰肢都給祁墨州圈在了懷中,兩人靠的挺近,潘辰下意識往後彎了一下,祁墨州托住她的後背,将她禁锢在自己懷抱與龍案之間,姿勢暧昧。

潘辰盯着祁墨州的眼睛,那感覺,就好像是一只小田鼠,小白兔給天空上的一只鷹盯住,恐懼感油然而生,大着膽子對祁墨州咧嘴一笑,硬着頭皮道:“嘿嘿,一切……都是皇上教導的好。”

祁墨州忍着笑,故意挑眉冷道:“朕可不記得什麽時候教過你這些事。你倒是與朕說說,這些見解你又是從哪本書上看來的?潘家是有家學書院,可據朕所知,只對嫡系開放,甘相不懂也就罷了,可朕……就想不明白了。”

潘辰想從這雙利眼之下脫身,不住扭動身子,感覺給祁墨州盯住的時候,比她剛才說話的時候還要緊張,祁墨州有一種天生的威懾力,不怒自威說的便是這種感覺了。

潘辰笑着不知道如何回答,心裏猶豫要不要幹脆把自己是穿越過來的事情跟祁墨州說了,反正她已經做到如今這種地步,該說的話也都說了出來,祁墨州心裏懷疑,而她也解釋不清楚,自己一個庶出的身份是如何知道這些見解的,可又擔心自己說出來之後,祁墨州不能理解,到時候還以為她是随便說話糊弄,然後越發龍顏大怒,把她砍了可如何是好?

心裏在天人交戰,猶豫不決,祁墨州卻是盯着潘辰這張臉出神,之前雖說知道她有靈氣,可沒想到對于時事的見解這般深刻,一時間,潘辰在祁墨州的眼中就好像是蒙上了一層看得見摸不着的紗,她兀自在紗中神秘綻放,可真當你想去抓住她的時候,卻發現有紗阻隔,根本就抓不切實。像煙霧,像雲彩,怎樣都不能切實擁有的感覺。

他素來對有才之士寬厚,可是卻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有識之士居然會出現在自己的後宮妃子之中,一時間,心情複雜的很,莫名的便對懷中人有了些奇特的感覺,緩緩的傾身而下,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想親近她。

潘辰瞧着祁墨州越靠越近的臉,滿心的猶豫不決,就在祁墨州的唇離她之後0.01公分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開口了:“皇上,臣妾一個下午都沒有去茅廁,實在有些憋不住了。”

祁墨州:……

猛地停下了動作,壓下了高漲的熱情,祁墨州再一次挫敗的呼出了一口氣。什麽時候木頭才能不煞風景,他就謝天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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