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歪理邪說
洗完澡之後,興致勃勃的秦風帶着楊英徑直來到了廚房。
春娘一見到秦風就沒了那副母夜叉的彪悍模樣,一張大臉笑得花枝亂顫,臉上肥肉的抖動都清晰可見。
“少爺,今天想吃點什麽?”
秦風看了一眼廚竈,這年頭還沒有炒菜,所以油煙不大,看起來還算整潔。
“春娘,今天我來做兩個菜。”
春娘一聽就急了,連忙勸道:“我的少爺呦,您哪能下廚啊!孔聖人說話,那個...那個...遠庖廚,您要是親自下廚被傳出去的話,咱秦家莊怎麽還有臉見人吶!”
“君子遠庖廚。”
楊英同樣一臉的吃驚,這年頭胡風确實很盛,世家大族裏更是亂得很,不過家裏有秦風這個條件,還親自下廚的異類,別說見,連聽都沒聽過。
秦風不以為然道:“什麽君子遠庖廚,聖人還說食不厭精脍不厭細呢,一群腐儒歪曲老夫子的意思,擡升自己的身價,你們還當真了。”
身價是什麽,衆人不清楚,但秦風話裏不屑的意味卻誰都能聽出來。
見春娘還有有些不情願,秦風便笑道:“再者說了,你家少爺我也不是君子,更不是什麽僞君子,什麽君子遠庖廚,那等人就算當朝一品,也是米蟲,掉進米缸裏都能餓死,那等人,于大隋何益?”
說完,秦風順手抄起一條足有兩三斤的大魚,熟練的刮鱗去腮,開膛破肚,把那些雜碎都清理幹淨,手法熟練的讓在場衆人都不敢置信。
秦風撇撇嘴,上一世作為一個孤兒,六七歲開始就自己做飯,不然就得餓肚子,這門手藝怎麽可能忘掉?
接着是螃蟹,清理掉肺葉,沖洗幹淨之後直接上鍋清蒸,無需任何調料便是一道美食。
“這東西...真能吃?”
不光楊英,所以人的心中都有這個疑問。
Advertisement
螃蟹這個東西,大家并不是沒有見過,但看長相就十分讓人害怕,又會去吃它?
“聞聞這味道,不能吃我費這麽大功夫幹嘛?”
濃郁的香氣散發了出來,楊英聞着這味道,突然覺得自己的肚子十分空虛,他舔了舔嘴唇,一把推開正在竈底忙活的杜平,抓取一把柴火就塞了進去。
“咳咳咳!”
濃重的黑煙生騰而起,秦風剛剛把蒸好的螃蟹端下來,看到一臉黑灰的楊英,不禁大笑道:“小子,火可不是這麽燒的。”
楊英沒有開口,但一臉不服氣地指指竈膛,在他看來,秦風會做飯已經是極限了,定然不會燒火。
不管怎麽說,一個五品世家的少爺,會做飯已經夠讓人瞠目結舌了,其他的想都別想。
秦風笑而不語,蹲下身軀拿起一根粗大的木柴在竈膛下面捅了捅,那火苗瞬間就蹿了上去,彌漫在廚房之中的黑煙頓時煙消雲散。
“火要空心,否則氧氣不足...”
話說到一半,秦風果斷的閉上了嘴巴,這年頭誰知道氧氣是什麽,說多了也不過是對牛彈琴而已。
好在楊英根本沒注意秦風的話,楞楞地看着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兩只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杜平,火壓小一些,魚湯得文火慢炖。”
鹽、胡椒...但凡這個時代有的香料,在秦風的手中接連不斷的落入湯中,伴随着那幾條肥美的大魚,比蒸螃蟹濃郁得多的香氣頓時将整個廚房籠罩。
等魚湯好了之後,秦風不再親自動手,剩下的都是春娘的手藝,秦風拍拍手,一臉滿足地帶着楊英去了大堂。
有客人在,女眷自然不好上堂,劉婉婷和婉兒兩人只能在偏堂單獨吃飯。
等菜上齊之後,秦風親自盛了一碗魚湯,挑了幾只個頭大的螃蟹掰開送過去,這才回正堂準備吃飯。
楊英的表情有些古怪,秦風無需細想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便笑道:“所謂的大丈夫,并不是要靠欺負女人得來的,尊重女人也是一種修養,阿英,你還小,莫學那些腐儒,沒什麽好處。”
楊英不知道這是今天秦風第幾次用教訓的口氣來說自己,也不知道秦風第幾次鄙視讀書人,可秦風的話明顯和他從前所學的不一樣,猶豫片刻之後道:“子玉兄,可女人終究要依附于男人,小的時候依附父親,嫁人之後依附丈夫,老了之後依附孩子...”
“胡說!”
話沒說完,秦風便毫不猶豫的打斷了他,沒好氣道:“沒女人哪來的你?”
楊英臉上升起了一絲憤怒,可秦風根本沒給他發火的機會便繼續道:“當朝皇後知道不?”
楊英點點頭,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但卻沒有說話。
秦風自顧自道:“當朝皇後那可是巾帼不讓須眉,若是沒她的話,當今陛下能否能登上皇位還得兩說,皇後比哪一個男子差了,還是你覺得皇後若是不依附陛下都無法存活?”
這話,不好接,楊英這輩子都沒見過這種沒事把皇帝、皇後挂在嘴巴的人,他是真不怕死嗎?
秦風不清楚楊英在想什麽,只是自顧自道:“皇後乃是巾帼英雄,暫且不提,就說市井之中,亦有不少女人能夠獨自撐起一個家的,她們為何不需要依附男人而活?”
楊英點點頭,若有所思道:“子玉兄,你的意思是女人并非要依靠男人而活,而是男人需要如此,是嗎?”
“孺子可教。”
秦風點點頭,指着桌上的菜道:“嘗嘗我的手藝。”
楊英喝了兩口魚湯,鮮美卻沒有一點腥味,讓他有些着迷,可看着秦風夾給他的螃蟹,他有些無奈道:“子玉兄,這東西該怎麽吃?”
秦風一拍腦袋,熟練的扒開一個螃蟹給楊英遞過去,道:“快嘗嘗,這蟹黃肥得很,蟹腿也別浪費,那裏面都是肉。”
楊英拿着筷子猶豫了半晌,絲毫在想這東西究竟能不能吃,可看秦風吃得那麽歡快,一咬牙,夾了一塊蟹黃就放進了自己的嘴裏。
濃郁的香味和從未有過的觸感頓時讓楊英眼睛發亮,兩只老饕不再說話,風卷殘雲一般将小案上的魚湯和螃蟹一掃而空,只留下一案的蟹殼。
“這胡床和案子太不舒服了,改天我得命人打副桌椅出來。”
吃飽喝足之後的秦風搖搖頭,一臉的不滿意。
他口中的胡床就是後世的馬紮,案子則是漢魏傳下來的小案,十分低矮,基本和胡床差不多高,坐着吃飯十分的難受。
“子玉兄,不知這桌椅又是何物?”
“就是...”秦風拿這個好奇寶寶沒辦法,可想了半晌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得道:“莫急,過幾天我命人打造出來你就知道了。”
吃完午飯,楊英根本沒走的意思,而是跟着秦風來到了書房,一進去便迫不及待的問道:“子玉兄,小弟今日前來是來請教的。”
秦風擺擺手,無所謂道:“你說就是。”
“那天我聽子玉兄說,我大隋若是無法解決世家的問題,最終也難逃過漢晉的結束,我今日想請教,這是為何?”
楊英的态度很恭敬,可秦風卻呲牙了,沒辦法,這個問題太大。
前幾日他的那番話就足夠大逆不道了,如果傳出去的話,足夠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提着菜刀上門将他大卸八塊,今天楊英又問如何解決世家的問題,這種問題是他一個平頭小老百姓應該考慮的嗎?
秦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潤潤喉嚨,這才說道:“這玩意我也只是道聽途說來的,你聽聽也就是了,別信,也別傳出去,傳出去我也不會承認的。”
楊英一臉鄭重道:“子玉兄放心,今日之言,出你之口,入我之耳,若是傳得沸沸揚揚,我楊英定然...”
“得,沒那麽嚴重。”秦風見楊英一臉鄭重,準備發誓的模樣,連忙打斷他道:“你我随意說說便是,你無需那麽鄭重。”
略微沉思片刻,秦風問道:“你可知世家為何會成為頑疾?”
楊英有些不确定道:“把持了仕途?”
這話不虛,不管是漢朝的察舉,還是晉代的九品官人法,就連如今科舉的雛形明經科,都逃不過世家的影子。
察舉需要為官之人舉薦,這為官之人便是世家,九品官人法更是無需說,非世家根本不能做官,至于這明經科,雖說是科舉的雛形,但同樣需要各地官員來舉薦,才有參加考試的資格,也算是世家間接壟斷了當官的資格。
“這是吏治,還有呢?”
楊英楞了楞,不解道:“還有什麽?”
“錢、糧,這才是重中之重。”
說完,秦風不再多言。
這話他可不敢再說下去了,否則若是被楊英這小子給傳出去,秦風覺得明天秦家莊就得被憤怒的世家包圍,然後把自己給大卸八塊。